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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一大早,朱高煦和朱瞻壑父子俩就在乾清宫门口候着了,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之时,他们才得以进殿。
老爷子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两天因为知道朱瞻壑进京的消息,老爷子的精气神儿好了不少。
但是,昨日在见过朱瞻壑之后,老爷子心里的牵挂和期待放下了,就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甚至,还不如之前……
陪着老爷子吃过也不知道是早膳还是午膳的一顿饭,朱瞻壑陪着老爷子来到了万岁山。
万岁山,其实不是山,或者应该说不是自然的山峰,而是人造的。
修建顺天皇宫的时候,按照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说法,北面玄武的位置必须有山,但没有自然的山峰怎么办呢?结果就是将挖掘筒子河与太液池的泥土堆积于此,这才有了这万岁山。
作为皇家御苑,这里是寻常人进不来的,而今天朱棣这个皇帝在此,周遭更是早早地就被肃清了。
别说是什么闲杂人等了,就连花匠什么的都被赶了出去。
“做好决定了?”
万岁山顶,朱棣坐在椅子上,俯瞰着山下的皇宫,似是无意,但实则对身后的朱瞻壑说道。
“早就做好了。”朱瞻壑笑笑。
“都几年了?孙儿不是早就跟您说过了嘛,如果没有您的传诏,只有在大明陷入存亡危机的时候,孙儿才会进京。”
“那东西,对孙儿来说没什么用。”
“做皇帝,这种事情我不喜欢,也没想过,相比之下,孙儿还是更喜欢当个荒唐的王爷。”
“话说回来,您不会是认为孙儿费劲力气进攻帖木儿帝国,开展奴隶贸易,为的是那个位置吧?”
“你啊……”朱棣听出了孙子口中的自嘲,无奈地笑道。
“你要是真有你说的那副……不,有一半就行了,你爹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抱不上孙子,我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抱不上重孙子。”
“别说是什么重孙子了,爷爷什么时候能看到你成家立室?”
“成家啊……”朱瞻壑笑了笑。
“其实对于我来说,这没啥意义,因为孙儿注定了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除非我累了。”
“不过既然您都说了,那孙儿回去之后就成亲。”
……
朱棣闻言沉默。
朱瞻壑的话,挑动了他内心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个伤口。
曾几何时,在朱瞻壑屡立奇功的时候,朱棣就曾经想过为自己这个孙子赐婚,亲眼看着他成家立室,然而……
时至今日,朱瞻壑已经二十二岁了,在这个十三岁就能够成家立室的时代,朱瞻壑已经是不折不扣的老男人了。
这么说吧,如果朱瞻壑不是皇室宗亲,而是一个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普通百姓,他这个年纪可能以后就都娶不上媳妇儿了。
但现在再次提起这个问题,得到的回答竟然是回去之后……
回去……
一个回字,深深地刺痛了朱棣的心。
“不要记恨爷爷……”朱棣拉过孙子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不会。”朱瞻壑展颜一笑。
有些事情,天生就注定了,哪怕朱瞻壑从来都不信命,但有些事情的确是这样。
不过,有些事情却不一样,失去的东西并不一定就失去了,说不定,在某个转角,那个曾经属于你的东西,就会回到你的手中。
……
庆寿寺。
返回封地的事情已经经过老爷子同意,并且递交给礼部了,只等礼部做好准备,朱高煦父子俩就可以返回了。
在这段时间,朱瞻壑并没有在那个不伦不类的汉王府里呆着,而是离开汉王府,来到了这庆寿寺。
“老和尚……”
抚摸着案上陈列着的僧袍、木鱼、犍稚、佛珠……
朱瞻壑有些感慨。
他突然想起了在应天的时候,曾几何时,他很喜欢到天界寺去,在那个老和尚的面前敲木鱼,敲得他心烦意乱。
此前,朱瞻壑一直都没有在意过,但在今日,在他突然想到了姚广孝这个名字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个老和尚才一直都是他最好的情绪垃圾桶。
只是现在,物是人非,庆寿寺不是当年的天界寺了,老和尚也早已经走了,只留下了这些僧袍等物件。
抱起案上的木鱼,拿着犍稚和佛珠,用脚将一旁用来祭拜的蒲团扒拉过来,朱瞻壑坐了下来,左手持珠,右手犍稚,缓缓地敲击着。
姚广孝一直都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哪怕是在靖难的时候,如非必要,他也不会开口多说什么。
和人一样,老和尚所敲的木鱼也很是沉闷,似乎是在告诉世人,它曾经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唉……”
敲击不过百下,朱瞻壑就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的佛珠和犍稚,看着墙上画像。
“老和尚哟,没有你的冷嘲热讽,还真是不太习惯……”
“你这一走倒是轻松了,爷爷还让人给你建了这少师影堂,留下画像和遗物供人瞻仰,但是我就不行了。”
“按照老和尚你的说法,我这辈子就算是把全天下的木鱼都敲烂了,怕是也免不了到十八层地狱里走上一遭。”
看着墙上的画像,朱瞻壑将木鱼等物放回了案上,嘴角微微翘起。
“老和尚啊,你要真是在天有灵,不想让你当初的屠龙之术所造就的伟业步入衰亡,那就保佑吧。”
“保佑我……不再有来这里的机会!”
说完,朱瞻壑微不可查地朝着窗口处瞥了一眼,转身离开。
……
人的思想会导致人的决定发生偏移,当一个人的思想发生扭曲的时候,所做出来的决定大多都不是正确的。
清宁宫,文华殿。
朱高炽看着面前的折子,不自觉地轻叹一声,靠在椅背上不断的揉捏太阳穴。
北方来报,瓦剌全线撤离到了斡难河以北,寸毫不犯。
北方草原的小动作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前两年大明一直在应对建州叛乱,这就给了瓦剌可乘之机,再加上草原空虚,瓦剌再次进入大明疆域放牧。
彼时,大明无心搭理他们,只是派人去警告了一番,但瓦剌掐准了大明腾不出手来,根本就毫无忌惮。
但现在,只是朱瞻壑一个人来到了顺天府,瓦剌就乖得像是一个被人牵着鼻环的老牛,乖乖的回到斡难河以北去了。
这让朱高炽有些头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大明现在整体的风向是好的,但这并不符合朱高炽的想法,这些年大明的内政虽然很好,财政也很宽裕,但远远达不到朱高炽的标准。
如果时间往前推个七八年,他所想的就只是让天下人吃饱饭,但有了新粮,这个问题虽然还未实现,但已经不算难了。
朱高炽并不想像自己的父亲那样大动干戈,一辈子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但却又急需一个能够镇得住局面的人。
就现在来看,能够有这个效果的人,唯有朱瞻壑一人。
这不只是朱瞻壑前些年所累积下来的威名,更是因为现如今的帖木儿帝国在朱瞻壑的马刀之下沦陷,让瓦剌有了危机。
“爹……”一旁的朱瞻基看着自己的父亲,眼角抽动了一下。
“礼部传来消息,说是二叔他们返回的事情已经准备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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