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胜负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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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越亲眼目睹这场血腥的攻城战。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

记忆中不是没有类似的战斗，但是一切真正摆放在你面前时，血腥的冲突会带来更强烈的冲击感。

高杰眉头紧皱，呼出一口气：“这些流贼比我想象的更是顽强。”

“不过我看敌寇气数便到此为止了，今日他们守城之士卒较昨日又减少，不时有孩童、老弱之身影，他们人力已穷。”

“撞车终于造好，明日便可以撞车攻城，”高杰看了一眼江越，露出放肆的笑容：“九思，你可愿西安营与我之士卒一同拼杀？”

高杰字英吾，按理来说双方关系到位，江越也可以直称其字。

但不知道为什么，江越总是不愿意如此亲密。

在高杰的注视下，江越点点头，表情不变：“高兄如此邀请，我西安营岂能辜负。”

“蓝田县必须拿下，这射塌天必死，否则怎么对得起死去兄弟的在天之灵，怎么对得起朝廷一片信任。”

高杰满意的点点头。

江越和高杰都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这是一场有关于利益分配的战争。

他们私下里的关系确实不错，无论是高杰和江越做人都算得上敞亮，平日里有一说一，不藏着掖着，对胃口。

但这种关系并不能直接影响利益分配。

任何关系和利益两个字牵扯到一起，也就变了味。

蓝田县城被攻下，内部的金银财宝、粮草是谁的？

蓝田关口是你江越拿下的，里面的东西他高杰一句不问。

同理，如果蓝田县城从头到尾是他高杰打下来的，人命是他填上去的，你江越凭什么来分羹。

想要钱，拿命换，亲兄弟都要明算账。

简单的兵力部署后，会议结束，江越等人抱拳离开，回到西安营自家营地。

一回来，王石便有些不满的宣泄道：“这高杰真是有意思，平日里和我们称兄道弟，今日说起这些话来却是一点不客气。”

“让我们做前锋顶在队伍的第一线，江哥，我们西安营强势的便是火器，攻城之战实难发挥火器之利，我们吃亏。”

“让兄弟们用命去填，我实在有些不忍心……”

王石内心也很复杂。

他清楚蓝田县城内绝对有好东西，要是能从这里面分到足够的好处，西安营完全可以自行扩建。

就按照他说的，弄千八百的辅兵，全部用上燧发枪，战力当即就是一个大提升。

而且还能逐渐有自主性，不需要太过依附大营。

哪怕有一天孙传庭从总领督师的位置被拉下马来，西安营也不会因为新官的三两句话而彻底颓废。

独立性，是王石所渴望的，这是那三年经历让他长的教训与经验。

江越摇头：“高杰一个从农民军中拼出来的人，绝不会让我们摘桃子，我们也不要有这种想法。”

“按照他的计划未必不行，炮火洗地，撞车攻门，士卒拼杀，只能如此了。”

王石点头，表示明了。

赵海生从后方策马而来，方才他去高杰营中补充火药。

一见到江越，他便下马行礼，认真道：“千总，明日攻城，我想由我一人带队，大牛就别让他去了。”

“为什么。”

“他西安城内还有七十岁的老娘，家里一共五个兄弟，前面四个全部身死，全家只余他一人，是独苗。”

“我家里还有数个兄弟，上下总有照应，就算我出事，家里人日子过的也总比他要好一些。”

话说到这，所有的意思基本到位。

江越没说什么，拉着赵海生上马，一同离开。

当天夜里，钱大牛在江越营帐内大闹。

江越差点让人把这家伙扔出去。

…………

次日清晨，大量明军已在蓝田县城外聚集。

云雾占据一众人太多视野，让他们只能勉强看到城墙上来回攒动的人影。

除江越外，西安营将士已然站在攻城的队列中。

江越是西安营的主帅，是一众人联系的纽带。

他是这支队伍的核心，一切秩序因他而起。

用赵海生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能死，唯独江越不行。

王石直言如果江越要上第一线，就先自裁，以免让人认为自己这个做下属的连上官都保护不好。

这个时代最不缺的是人，最缺的是散发亮光和品格的人。

他们认为江越是后者。

江越认为自己什么都没做，他们觉得江越什么都做了。

在姓江的看来，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云雾迟迟没有散去，明军冲锋的号角响起，擂鼓声震天响。

高杰当即立下规矩。

先登者，两百两银子。

杀寇一人，二十两，割左耳为记。

进城可掠民。

后退十步，立斩。

奖罚分明。

火炮先进行射击，大量明军士卒爆发着喊杀声朝着城墙而去。

云雾遮住太多视野，让江越很难看到城墙上的情况。

唯有喊杀声经久不衰。

撞车在高杰的命令下朝前出动，数十个由高杰精挑细选出来的力士推动撞车，迎接着城墙上的无数射击，悍然朝着城门而去。

前面的人身死，后面的士卒接上。

接连不断。

按照如今明军的战力情况来看，高杰这支队伍，或者说是孙传庭练出的这些兵，已经算得上是精良。

至少扛得住损伤，听得懂命令，不至于遇敌则溃。

如今在蓝田县城下纠结数日的原因是，这射塌天也不是普通流贼，亦不是简单货色。

江越开始担心起那位如今威震中原，未来要夺取天下的李自成。

射塌天是如此，那李自成麾下的老卒又有怎么样的战力，如今又是一副怎么样的模样？

撞车撞击的声音共鸣在空旷的大地上，仿佛打在每个人的心中。

又一批新的士卒冲锋，云梯再度竖起，刺破云雾。

蓝田县城久攻不下，数日如此，高杰已经相当烦闷。

如今蓝田关口的麻烦已经解决，江越西安营参入攻城，他决不允许再有其他的乱子出现。

再不知过了多久，轰的一声巨响。

城门破碎。

明军彻底疯狂！

“杀杀杀！”

不知多少人杀红了眼，疯狂涌入蓝田县城中。

胜负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