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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观槽犹豫了一会,尽管进宫路上早有预料,也提前打好腹稿,但此刻还是要仔细揣摩圣意,才不至于行差踏错。
“陛下,老臣愚昧,不知该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说,朕恕你无罪!”
“既如此,老臣斗胆直言!”
韩观槽作势故意深吸口气,而后侃侃而谈:“那贼子张愚,乃是阳夏侯张韬之庶子。”
“据闻此次恩科赶考高中,竟是他瞒着主家偷偷一人前来,说不得背地里行贿了各府监考,这才有会试资格。”
“阳夏侯听说张愚在祖庙大言不惭之后,当即万里加急递上奏折,与张愚划清界线,革去父子情分,更提及此子从未列入张家族谱,终生不入宗祠。”
“话里话外,还诉求陛下和虞后定要严惩贼子。”
“老臣以为,此子妖言惑众,必须施加酷刑,车裂之,方可以儆效尤!”
赵成宁听完阐述,却是一声不吭,场面一度沉默几分钟之久。
“右相,你越来越会做人了!”
“虽然朕不上朝,但是你和左相还有虞家的争执,朕多少知道一些。”
“今日单独见你,是想听心里话,不是这些虚头巴脑冠冕堂皇的说辞。”
“不妨告诉你,可是有人说了,这张愚如此胆大妄为,背后很可能有主使者……”
韩观槽当即跪地疾呼:“老臣冤枉!老臣敢以举家性命起誓,与此事绝无半分瓜葛!”
“行了,起来吧,朕没兴趣管你们这些破事。今日找你,就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尤其是,对于张愚这个人,你怎么看?”
韩观槽蹒跚起身,其实也知道天子不是在问罪,但有些姿态还是要做的。
心头思量之后,小心试探问道:“陛下是对此子有疑问?”
“算是吧!”
“老臣斗胆猜测,是因为当日的雷罚吗?”
“不止,还有京城这连绵不断的大雨,朕还听说,前些日子,虞相家的孩子也和这张愚有冲突,同样遭了雷劈。”
“确有此事,老臣也听说了,很多人亲眼所见。”
……
天牢中,张愚一身囚服,却是干干净净,满身没有半点伤痕,牢房也是清香舒适,不曾有人问罪和严刑拷打,就连三餐都好酒好菜伺候着。
自铁窗望去,只能看到灰蒙蒙的一角天空,窗外雨声急促不息。
这大雨,好像已经连续下了二十八天了,一直从天子祭祖当日持续到现在。
哐当一声,听到远处铁门被打开,随后脚步声靠近。
人还未至,张愚已经猜到来人,那脚步节奏,这些天都熟烂于心了。
“张大人,到点了,您吃好喝好!”
牢头身形显露在牢门前,满脸堆着菊花般灿烂的笑容。
说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以往甭管在外面多风光的人,进来这里都得像个孙子似的盘着,谁成想自己反转过来,竟然要对一个犯人如此卑躬屈膝,还生怕开罪对方。
关键是,此人祖庙怒斥二圣,天下早已传开,照理来说,杀十遍都不足以洗刷罪孽,却在这里好生伺候着,想想就让人费解。
不过,上头特意关照过,这个犯人特殊,但凡少一根头发,他就得赔一根手指头,这才天天像祖宗一样供着。
“牢头,还没有消息吗?究竟什么时候处置我?”
“张大人说笑了,您吉人自有天相,怎么都比小的命长,说不得过两天就八抬大轿把您请出去了!”
“放屁!”
张愚莫名其妙的臭骂,让牢头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知道刚才的话哪句说错了。
只能咧嘴赔笑,将酒菜送入牢房中,又乖巧退走,省得在这里碍人眼。
张愚见人走远,将几个盘子端起,终于在其中一个盘底发现粘了张纸条。
取下摊开一看,里面只有几个简短文字——元伯兄稍安勿躁,万事已在行进,只待时机成熟,还望珍重!
我去你大爷的珍重!
张愚是不知道对方是谁,不然能把他祖宗十八代全部热切问候一遍。
究竟是哪个傻缺,从老子关进来第一天,就上下打点,把天牢当度假屋,还老是留信递话,简直莫名其妙。
明明一心求死证道,却碰上这么个天打雷劈的好人,这世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吗?
不过,尽管每次留言都没有署名,但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对方应该是与张愚年岁相仿的男子,这才道貌岸然的称呼兄长。
呸!臭不要脸的玩意!
这边骂骂咧咧,心中却又感慨起来。
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在祖庙祭祖拜天当众作妖,浩然正气是出现了,却没死成,当真郁闷至极。
现下外面什么情况也一无所知,关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听到说法,让张愚更是心烦意乱。
但所幸还有好的收获!
浩然正气竟然渐渐清晰明朗,每日都在增加灌入体内,令张愚神清气爽。
心中猜测,许是自己祖庙行事广为流传,引起世间共鸣,获得认可了。
接下来,就差成仁证道了。
千万,千万要如愿啊!
牢内边吃边喝边想着,牢外却波云诡谲。
韩观槽从皇宫离开后,坐在软轿中思绪万千。
天子言下之意,好像对这个作死的张愚抱有想法。
雷罚,还有京城前所未见的连绵瓢泼大雨,让一心修真长生的天子觉得,这是上天的某种暗示。或许,这个新科榜眼是什么大圣转世,更是他修炼多年得到的馈赠。
韩观槽心中不信且不屑,不过隐隐明白,事情恐怕越发不简单。
回到府中,刚刚迈入书房,便看到一道年轻身影自顾自品茗等候。
韩相长子韩板良见到老爹回来,瞧见他眉宇间的惑意,当即主动问道:“阿爹,是不是宫内有什么说法?”
“被你猜中了,陛下对那个张愚很好奇,现今举棋不定。”
“那是自然,天子求长生,这么明显的信号,他岂能坐视不管。”
“嗯?你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旁敲侧击引导一番。对了,之前咱们布置的一些小手段,是时候齐头并进了。”
“良儿,你真的想出手救这个张愚。”
“阿爹,不是我想救他,是他命不该绝。不单单我有动作,许多人都在偷偷发力。这么一个‘精忠直臣’,很多人都想借他做文章。何况他也争气,这老天爷都帮他忙,我们应该抓住时机才对。”
“行吧,那就试试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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