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冰火两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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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一早，贾宝玉为了不让贾政督促自己读书，向贾母请安完后便一直躲在这里，好不让自己被贾政逮到口舌，遂一直待到用完午膳。

膳罢，贾母要歇中觉，黛玉也独自回去歇息。

本来要同他说话的鸳鸯自是要侍候左右，以防贾母忽地睡醒，于是他便没个说话的人。

顿觉无趣，一时溜了出去。

在游廊上晃晃悠悠的想着去宁国府会会秦钟，以便还能见到自己的侄儿媳妇——秦可卿，可自己独身前往恐有不便，也就此作罢。

忽又想起住在梨香院的薛宝钗身子抱恙，未去亲候，就去探望了一回。

若不是紫鹃同她说过林黛玉也在那，袭人一时也不知宝玉在哪！

荣国府，梨香院。

此处是当年荣国公暮年养静之所，如今却是薛姨妈一家所住。

薛家在京中虽有好几处屋舍，可入京前的十来年没人居住，留京看守的人起了歹心，监守自盗，偷着将房子租赁出去。

薛蟠后知后觉，本欲打杀一顿，然后打扫收拾好搬进来。

薛姨妈却他嫌招摇，儿子刚惹了人命官司，躲之不及，又何苦生事，且碍于贾政之妻、自己的姐姐王夫人、以及贾母苦留，遂搬进来小住几日，想着好好厮守一番。

薛蟠本不欲居住，恐姨父贾政管约拘禁。

可自打进了来，没想到在贾家族学塾中同纨绔气习者厮混后，每日观花饮酒，聚赌嫖娼，渐渐无所不至，好不自在。

一下就将先前的想法抛掷脑后。

这一住下，母子二人似是心有灵犀，再不提搬回薛家的京中屋舍这等事。

梨香院小小巧巧，约有十余间房屋，前厅后舍俱全。

另有一门通街，薛蟠家人就走此门出入，西南有一角门，通一夹道，出夹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东边了。

梨香院，里屋内。

“好妹妹，我同你说，姨妈家糟的鹅掌鸭信最好，咱们讨宝姐姐一顿好酒吃！”

宝玉头上戴着攒丝嵌宝紫金冠，额上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

身上穿着秋香色立蟒白狐腋箭袖，系着五色蝴蝶鸾绦，项上挂着长命锁，同凤姐儿一般的打扮，彩绣辉煌。

此刻正小心翼翼地同身边脸色忿郁的姑娘伏小讨饶的笑道。

能让宝玉作此姿态，惟有黛玉。

林黛玉此时外罩着大红羽缎对衿褂子，下摆月白绢纱洋绉裙，盈盈可握的柳腰上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身姿娇柔曼妙。

听着宝玉的告饶，黛玉侧着的娇躯方才朝着他转过一些。

许是那句咱们，让她高兴。

那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微翘，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泛喜，原先泪光点点，娇喘微微的悒郁不忿之色顿散。

黛玉偏着臻首，蹙着琼鼻，挽着樱桃小口，笑吟吟的。

“宝姐姐，他是来打秋风的！”

说着，装作不理睬他，就往一旁的薛宝钗身边一挤，贴着她一双藕臂。

宝钗略大他们两岁，一眼望去，记住的第一眼便是白，真真是晶莹如雪，不似人间之色。

眉如翠羽，腰若束素。

身材丰腴有度，脖领处修长洁白，穿着一身月白色海棠织缎绒锦衫，罩着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

这一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看着知礼守静，贞洁柔婉。

可正是裹得严实，又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却勾勒得胸前坟起一段耸涌，更显得身段撩人。

薛宝钗微微张了张樱桃般的小嘴，弯弯的秀眉之下，一双娴静秋水般的杏眸似笑非笑的看着黛玉，反惹得黛玉略显羞臊，宛若受惊的小鹿，娇憨之态毕现。

宝钗也没接过宝玉的话，反看着黛玉，环抱着黛玉，檀口轻启，声音清脆悦耳，似黄莺出谷。

“可巧你来看我！”

黛玉偏着脸蛋儿，不解的看着宝钗，不曾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宝钗笑着拧了拧黛玉那泛白冰凉的脸蛋儿，用自己凝脂温温般的手掌给她揉了揉，道：

“哥哥刚好早些时候送来了些飞龙肉同我吃，这肉与鹿肉不同，肉质细腻好克化、营养丰富，最是滋补，再适合你不过！”

“飞龙肉？！”

飞龙自然不是真正的龙肉，而是一种珍稀鸟类的戏称，这鸟名曰花尾榛鸡。

贾宝玉惊呼一声，没想到薛蟠竟然能弄到这好物什，这肉连他也只吃过一两次，这鸟又称岁贡鸟，其珍贵可想而知。

看着宝钗和黛玉环抱在一起，早就按捺不住，像狗皮膏药般凑了上来，兴冲冲的笑道：

“这肉用来下酒，最是好的！”

正欲在同她们细说，忽的就见到梳着双羊挂角髻的俏丫鬟掀开帘笼翠珞进了来，身后紧跟着一个捧着书，面如彤红，气喘喘的柔媚脸蛋儿。

正是匆匆赶过来的花袭人。

“袭人，你怎的来了？”

贾宝玉见到袭人，心中更喜，忙伸着头向外面看去，以为姊妹们都来着寻乐了。

可惜后面并没有其他俏丽的身影，顿时让他一丧。

袭人想缓口气说话，黛玉心思细腻，一眼就看到她手中捧得书，罥烟眉一蹙轻声试问道：

“可是舅舅那有事？”

宝玉黛玉凑到袭人那边去，另一边的宝钗早早走到炕几前，细心的给袭人到了一杯温茶，然后让莺儿端过去让她喝下。

可一时间，哪能容下袭人多待。

“二爷，老爷唤你过去！”

老老爷

贾宝玉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脸色如晴天霹雳般骤变，原本笑吟吟的神色直直的僵在那里，身体怔在原地，神魂出窍。

如孙大圣听见了紧箍咒一般，登时四肢五内一齐皆不自在起来。

“可有什么事，总不会无缘无故唤宝玉过去吧！”

黛玉俏脸一紧，语气略显焦急，她知道往常这般唤宝玉过去，大抵不是什么好事，若只是一顿臭骂倒还是轻的。

“茗烟说老爷请了一个公子哥谈论文章时唤的二爷，想来是要考校二爷文章！”

袭人将自己的猜测说出。

不说还好，这一说黛玉更加紧张的看着愣神的宝玉。

“若是其他的我和颦儿或许还能帮上一帮，可这考校文章，宝兄弟平日疏忽不少，怕一时又要恼了姨父，我们不若先去老太太那边，万一有个闪失也好照应一二！”

宝钗看着怔怔的宝玉，然后臻首一摇的对着黛玉、袭人说着自己的看法。

“宝姑娘说的有理！”

袭人点头称是，心疼的看着宝玉又道：

“我来时已经同鸳鸯提过一二，这时候老太太应该醒了，姑娘们若是能去自是最好，我先领宝二爷过去，若是再迟了怕又要惹出乱子来！”

“宝玉”

瞧着贾宝玉的样子，林黛玉烟眉紧锁，愁肠百结，心中悲恸不已。

“林姑娘，你和宝姑娘先去老太太那边顽顽，二爷这边有我，再者许不是什么大事，不必这般，我先带二爷过去！”

袭人眉目愁结的瞧着黛玉轻叹，她和尝不是这样。

黛玉眸光闪闪，声音似泣非泣的应着。

这时候也顾不得太多，宝玉这癔症不知什么时候好，袭人慌慌忙忙的拉着愣神的宝玉就往梦坡斋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