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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别乱说,哪里惹得起人家呢?”
门内那姑娘,大概是名唤宝珠者,闻言慌忙来掩瑞珠的嘴,与她携手带着九儿步入堂中。
甄玠呆立院门处,望着照壁,一时竟不知是去是留。
局促地往里迈了两步,院中无人,自然也不会有谁拦他,又几步,已然到了照壁边缘,再两步绕过照壁后便冷不防被人撞在了腿上。
低头一瞧,原来是个脑后扎鬏的小娃娃。
甄玠琢磨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可是秦钟?”
娃娃点了点头,却不看他,而是抬头望着照壁上方,那处卧着一只大猫,眯眼揣手,毛色纯白荧光。
“你想要它下来?”
甄玠复又问道。
秦钟再度点头,怯声道:“家姐不开心,只有小鱼儿能哄她开心。”
甄玠还想问上几句,又闭了嘴,只闹不清是这大猫名叫小鱼儿,还是小鱼儿能哄这名叫家姐的大猫开心。
于是也不出声儿,缓缓往墙头伸出手去,平摊开来。
桃花巷子那大狸花猫与他并不生分,却不知是那猫不怕人,还是因为他对猫有异于常人的亲和力。
大猫瞧他一眼,慵慵懒懒地把下巴搁在爪子上,闭了眼。
甄玠屏息等了片刻,多少有些尴尬,便那般撑着手回头来与秦钟说道:“要不然,拿些小鱼干哄它下来?”
话音甫落,便觉手中忽地一沉,掌心已经多了四只小脚,他连忙把一大坨猫顺势抱进怀里,而后便被秦钟雀跃着捉住衣角,直往屋里扯。
及至随他步入堂中,便见一面遮白纱的縹色襦裙女子蹲在九儿身前,腰肢曲线尽显,曼妙非常。
“云玖,与你家哥哥说上一声,便把胭脂擦了,可好?”
话音琤淙,真好似珠玉纷纷坠落玉盘之中。
“嗯。”
九儿点头,显然是委屈已极,伸手去抹眼角,蹭得短发上也满是泪水。
甄玠被怀中大猫撩后退蹬在胸口,直奔向一双女子身边,但见两女一猫同时回头看他,又同时弃他而去。
只记得秦家女眼眸流波时,一撇而逝的光彩,彷如风过秋水,月落春山。
果如人言,难起亵渎之心。
他在这一回眸的眼神之中沉溺许久,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
这姑娘,我要了。
无论谁想拦着。
不管你是国公贾府还是南安王府,不管你贾珍甚至贾史氏从中作梗,抑或魏期行另有谋划,所有后果,我甄玠一力承担。
“哎,哎……”
瑞珠在旁轻轻推了推他,“想什么呢?”
又猛然出言:“别说!我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甄玠本来也没话回她,虽说心中已生情愫,却总不至于满大街嚷嚷去。
而今,得想办法对付贾府,更得想办法给魏期行一个交代。
哪边也不是好相与的。
缓步寻椅子坐了,定定出神思量着,玉燕金盘找着之前,贾史氏或许不会以权势相胁迫,毕竟这亲事在他贾府眼中,不止是亲事,而是两方势力的结合,现今却少了那件信物。
薛昌此时也在找这件信物,毫无疑问,必须在他之前拿到那盘子。
那么……
“哎,不叫你说话,你就真不说话了么?”
瑞珠双手揽裙摆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我且问你,今儿是服气了没有?”
“服。”
甄玠大方笑道,“可姑娘等了几日,就为了寻我过来,听我说一个服字?”
“怎么不是?”
瑞珠扬脸哼道,“我且问你另外一事,哎……”
话只说了半句,便被宝珠从椅子上拽起来,拉倒旁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什么,复又回来坐下,神情已不似方才那般娇横,语气也柔和起来。
“奴家无心欺瞒公子,事情,还要从两月之前说起。”
瑞珠说罢轻叹一声,“公子可知长安贾府?”
“略有耳闻。”
甄玠点头回道。
“想必公子一介读书人的身份,听来的,怕都是他家的好话,什么阵前杀敌,保家卫国之类的……”
瑞珠边说边暗里观瞧甄玠的脸色,“奴家却是不得已,要唱个反调……那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今这国公府,早不似昔日那般正派。”
“愿闻其详。”
甄玠再度点头,语气平静。
“且说这位宁国府的珍大爷,才丧了正妻,尸骨未寒的时候,便来金陵与一个寡妇家的纠缠不清,公子是读过圣贤书的,书里可有这般道理?”
瑞珠见他并不慌张,便继续循循善诱,“这还罢了,细打听时,又不知府外有多少仗势欺人的勾当,府里也是乌烟瘴气的,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这般家风,哪个良家女子愿意去呢?”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甄玠故作震怒,心说我比你了解的清楚。
“唉!”
瑞珠倏然叹息一声,拈帕子去擦眼角,而后悲声道:“那贾珍,强迫寡妇委身于他也就罢了,如今,更是把主意打到了我家小姐头上,接连使婆子上门保媒,托词给他儿子说亲,可谁不知道,那贾蓉喜欢玩相公,也是出了名的!”
这还真不清楚……
原来从贾府外边去看贾氏一家,竟是如此不堪,细想想,难怪那焦大气急要往祠堂哭太爷去,这可当真是黄鼠狼下豆鼠子,草不如玉,玉不如文,假使水字辈真有在天之灵,非把代字辈直接送进宫去不可。
甄玠猛地打了个寒颤,暗道警幻仙子保佑,千万别让我和贾府扯上关系。
又在心底狠骂了姚恩之几句。
哪怕心知这骂,于他而言乃是无妄之灾,却实在没旁人可以拿来撒乏子了。
“倘若小姐进了贾府,还不知要受怎样的屈辱……”
瑞珠再度抬手擦泪,假哭也变了真哭,声音悲戚不已,“那许多戏文唱将出来,便是没有女子的错责,世人也要女子担上三分,何苦要找这骂名来受?”
宝珠眼见她哭得泪人一般,断续着说不全话,便过来接话道:“早先这几条街上的媒人,哪个没到过我家来的?经这般一闹,却再不见那些满口书香门第,文人风骨的老爷了,原来这风骨竟也是分对谁的!”
说罢,瞟眼一瞥甄玠。
甄玠点点头,心说这就是想要把我架在火上烤了。
却不介意。
旁人不敢要她秦可卿,不代表贾珍就能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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