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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
瞧见陈淮过来,一屋子人纷纷让道,退至两旁。
陈淮点点头,走了进去。
屋内空气不好,又闷又热。
人太多,加上伤员旧衣未换,衣服上还沾染着血迹,个别伤口发炎,酸腐的空气夹杂着血腥味,令人作呕。
陈淮大致扫了一眼,七八名伤员多是撕咬伤痕,均未伤及要害。
昨夜已临时处理过了,可大魏朝缺医少药,显然效果不好。
“少爷,您救救我丈夫,求您了。”
激动不已,毛二妞拉着耿三禾噗通一声就给陈淮跪下了。
脑袋磕着青砖,哐哐作响,丝毫不含糊。
其他人女眷见状,纷纷下跪,哭得稀里哗啦。
“二妞,别为难少爷了,少爷昨夜便给我等请了大夫,但凡少爷有办法,我相信他不会丢弃我们的。”耿二牛人虽憨,却也看得透彻。
闻声,毛二妞颤了一下,捂着嘴轻声抽泣了起来。
耿二牛其实伤得不重,只是因为参与了战斗,手臂、大腿都有撕咬痕迹。
最严重的莫过于胸口的撕裂伤,十几公分长,彼时伤口发炎,宛如一条乳白色的毛毛虫附在身上,异常恶心。
但他性格憨实,能忍,身体也壮实,虽疼得冷汗涔涔,却也不像其他人一般哭天喊地痛苦哀嚎。
“二牛,感觉怎么样了?”陈淮走了过去。
“回少爷,疼,全身酸麻,使不上力气。”
“你倒是实诚。”陈淮笑了,上前伸手覆在对方额头上。
动作有些不雅,耿二牛愣了一下,全身紧绷了起来,可他只是红了脸,却也没有拒绝。
“有些烧,应该是伤口发炎导致,不碍事。”
陈淮心中大致有底,取出一根水银温度计递给对方:“塞在嘎吱窝下,半刻钟后还我。”
“这?”
耿二牛和毛二妞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温度计,一头雾水。
水银温度计外圈玻璃,透明状,肉眼便可看到里头银白色的液体,玻璃上还有精准刻度。
大魏朝是有玻璃的,只是这么精美的东西,众人还是第一次见。
“少爷给的是什么啊?好精致啊,定是什么宝贝。”
“对,好像是玻璃,我之前在京都听过,却未曾见过,没成想今日有幸一见,此生难得啊。”
“嘁,你听说的应该是琉璃水杯吧?少爷给的却是更加精美,玻璃里头装着银液呢。”
一群人叽叽喳喳,好奇不已。
一时间倒是忘了伤痛。
“少爷,这…这很贵重吧?”耿二牛咽了咽口水,不敢用,摆手道:“我身上脏,使不得。”
“没事,放心用,但水银有毒,一丁点能要了你们所有人的命,切忌小心,莫摔了,更不能让孩子玩。”陈淮嘱咐。
陈柏川算是见惯了陈淮身上的宝贝,见怪不怪也就没那么惊讶。
倒是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
这少爷,好人得有点令人难以置信。
要知道,别人家的主子,若是有这样的宝贝,能给低贱的仆人用?
想的美,估计连看一眼都舍不得。
“等一下!”
僵持间,门口传来一声喊声,众人分开两侧,身着灰白素衣的老大夫就迈了进来。
“公子好,方才老夫在外听见什么‘水银温度计’,可否让老夫瞧上一眼?”老大夫拱手问道。
“老人家无需多礼,尽管看,但小心别摔了。”陈淮大方得将温度计递上。
老人大夫双手捧着温度计,上下打量,生怕看不清楚,还拿到阳光下仔细端详。
“奇了,太奇了,此物甚妙,太精美了。”
良久,老大夫啧啧称奇,诧异地看向陈淮问道:“此物究竟是如何做出的,世间怎会有如此妙手?”
“让老人家见笑了,此物来自西域,那边稀奇物多一些,没什么奇怪的。”
“哦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上面的文字,老夫都看不懂。”
老者抚长须,轻轻抚摸着温度计上的阿拉伯数字,笑问:“此物有何用途啊?”
“可测量出人体的温度。”
陈淮随口应答,却没详细解说,他不是来科普的,也懒得说。
“造价很贵吧?”老者眼睛亮着精光。
陈淮想了想,笑道:“估计几千两白银应该有。”
“咯噔!”
老大夫明显一颤,手一抖,温度计差点掉了。
幸好陈淮眼疾手快,一手接住了温度计。
可一屋子人全都吓得脸色煞白,难以置信。
“幸好公子眼疾手快,否则老夫卖了全部家当也赔偿不起啊。”
老医师吓得两脚发软,一阵后怕,急忙抽出随身手帕,擦拭冷汗。
陈淮笑了笑,没再深究这个话题,直接抓起耿二牛的手臂就把温度计塞了进去。
“少爷,使不得啊,真使不得。”耿二牛快哭了。
“聒噪!”
陈淮冷着脸训了一句,道:“好好呆着莫动,若是摔坏了,卖了你全家都赔不起。”
耿二牛全身紧绷,哪里敢动,紧张得汗珠直冒。
可是,他真的一动不动,任凭汗珠滑落。
毛二妞一旁护着,双手虚空捧着,生怕温度计掉了。
小脸紧绷,紧张得不行。
陈淮憋着笑,也没说话让放松什么的。
这些人见识太少,说得越多,他们越怕。
回身望向其他人,顿时吓得大家全都缩紧了脑袋:“一会二牛测完体温,全都测一遍。”
“啊?我们也要啊?不要了吧?”
“少爷,我等低贱,用不得这么好的宝贝,使不得啊。”
“对对,少爷,千万使不得,求您了,放过我们吧。”
……
虽然主子很好,可这些人穷怕了,哪里敢用这等宝贝。
若是摔了磕了,几辈子为奴为婢都不够赔。
对比主子的厚爱,他们宁可忍痛等死。
“不行,少爷我不能厚此薄彼,众生皆平等,全都得测。”
陈淮绷着脸一声怒喝,又看向毛二妞,道:“你一会用酒精给温度计消毒,盯着这些人测,一个也别放过。”
“啊?”
毛二妞差点当场吓哭了。
于是乎,好好的一场测体温,整得一群人正襟危坐,冷汗涔涔,气氛堪比上刑场还要凝重。
测量了温度,如陈淮猜测,伤患或多或少多发烧了,严重者高烧不退。
“少爷,求求您了,救救我丈夫,求您了。”毛二妞直接给陈淮跪下了。
“呵,虽然公子的宝贝神奇,但却无法治病,依老夫之言,还是准备后事吧。”老大夫长须轻抚,摇头叹息。
虽然老家伙的话难听,可整个屋子也就一个医生,众人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了。
低垂着头,意志消沉。
“少爷,我有一事相求。”陈淮正整理温度计,耿二牛直接跪倒在他面前,一躬到底。
“二牛,起来。”陈淮皱眉,怒斥:“说了别动不动下跪,听不懂?”
耿二牛闻声却丝毫不顾,脑袋贴着青砖道:“二牛粗人,得少爷怜悯施以生计,本想一辈子报效主子,奈何可能命不久矣,俺虽无建树,却斗胆恳求少爷在俺走后,能施舍妻儿一顿饱饭,二牛泉下有知,万分感激。”
“少爷,我等亦是如此,求少爷施恩。”
一屋子人,全都跪了下来。
门外此时也聚集了不少人,他们一方面庆幸自己没受伤,一方面却又被情所感,忍不住都掉下了泪珠。
陈淮无语,拉起了耿二牛,无奈道:“全都起来吧,尔等只是小伤,根本不会伤及性命,急什么。”
“嗯?”
众人茫然抬头,一脸懵逼。
不由得目光全都转向老者医师,疑惑不解。
“不可能。”
老大夫觉得威严受到挑战,站出来大嚷道:“老夫行医数十载,并非见死不救之人,若是有救,我定然不会做出如此决断。”
陈淮瞥了对方一眼,没接腔,反倒是对陈柏川使了使眼色。
陈柏川点头,在众人惊讶得合不拢嘴的表情下取出了一大堆瓶瓶罐罐。
皆是价值连城的玻璃制品。
双氧水、酒精、纱布,云南白药……
当然,标签都处理过的。
众人惊叹不已。
这一堆瓶瓶罐罐,若是按他们的理解,起码价值上万两。
这主子,阔气得有点令人发狂。
“二妞,我示范一次,一会你指导全体女眷给伤患处理。”
陈淮二话不说抓住二牛的胳膊,取出棉纱和双氧水,嘱咐道:“有些疼,忍着。”
“没事,我可……”
“嘶…啊!”
二牛话没说完,就疼得龇牙咧嘴,冷汗涔涔。
先消毒、去除烂肉、涂抹药粉,包扎,一气呵成。
取出阿莫西林交代道:“此药每日三次,每次一颗,几日后并可痊愈。”
“等一下。”
老大夫全程看着陈淮救人,目瞪口呆,这种疗法全然没见过。
可接连几次感叹陈淮的神奇后,他也不敢再随意出声了。
此时看到陈淮取出胶囊制品的阿莫西林,更是焦急上前,颤巍巍问道:“此物是何仙药?老夫从医三十载,从未见过。”
陈淮笑了,道:“此药乃青峰山三清观炼制的丹药,价值连城,你自然没见过。”
“三清观?丹药?”
众人诧异不已。
三清观在这个时代威名远播,众人纵然没见过,却也早已如雷贯耳。
“怪不得,怪不得公子如此自信,原来是有仙山仙药啊。”
老大夫抚须大笑:“公子真舍得,若老夫没猜错,此药每一颗都是有价无市吧?”
回身看向一众仆人,羡慕嫉妒恨:“尔等投得好胎,遇上了千年难得一遇的好主子啊。”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谢少爷恩德,二牛在此发誓,此生定忠心为主,绝无二心,终生不悔,如悔此言,死无葬身之地。”耿二牛拉着妻儿,一跪到底。
“我等亦如此,谢少爷救命之恩。”
众人下跪,喊声响彻了整个陈家庄。
老医师静静伫立,深邃的眸子深不见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老者一咬牙,转身快步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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