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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急天高,凉意又重了几分,墨语身上的衣裳也厚重了些。
他终究没能逃过一位老人的复仇。衣服下,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已是青红一片,就如同座下的青鸾一般。
分明是屁股疼。
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如此多彩,像是疼痛由屁股转移到了面部。
而外祖父似乎也不再容忍他胡作非为,竟狠心将他赶出去,找五里亭的夫子。
外祖父的良苦用心,墨语何曾不知晓?
不过是变个法子让自己去识字罢了,正合他意。
用外祖父的话来说就是:他一个不识礼数,未曾教化的乡下人,冲撞鲁莽,举止轻浮,早晚得犯下大错,要趁着年幼,好好学一些东西。
往常都嫌弃他的娘亲,不让他去求学的娘亲竟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这让原本开心的墨语有些失落,这是被人嫌弃了么?
…………
郢都城南,五里亭。
墨语驱使机关大鸟落地,刚一下鸟,就被诸多年纪相仿者围观。
“这又是那家公子,好生气派。”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然,有多少赞美,就有多少诋毁,也有对墨语出场大手笔不满者尖酸道:
“怕不是哪家士族公子来这作威作福吧?”
而众人当中,有一人锦服华裳,年纪约摸大墨语五六岁的少年却反驳道:
“风兄此言差矣,兴许是公输家幼子来求学来了,切莫妄语。”
作为楚国贵族子弟,他自然是了解过公输家的底蕴,这精美神骏的机关鸟不正是公输家的手笔么?
所为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下了机关鸟的墨语,将他们的言行皆记在心中。
作为一个异乡客,初到某地,想必是有些拘谨的。
但墨语是何人?他如若做甚事都小心翼翼,那便是对他“村老大”名讳的辱没。
他拍了拍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轻咳一声,对着公输勤给他安排的奴隶吩咐道:
“你且回去,不必照顾我的起居。”
奴隶老仆见状有些犹豫,他不太确信,墨语公子这么小的年纪能照顾得了自己。
“这有何难?老头你不信我?”
墨语将老仆表情尽收于眼底,又念及老仆年岁已高,唬着个小脸。
老仆侍奉公输家小辈多年,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可他也没曾见过这么倔脾气的主,当下便站在原地不走。
颇有些倚老卖老之嫌。
他从小便属于公输家了,从父辈开始,成了公输家的奴隶。
当代公输家的掌权者,以及公输家后辈,都是他一手侍奉过来的。
公输勤头疼于何人能看管、照顾墨语之际,正是老仆主动请缨,将这头疼的孩童事务给包揽了。
现如今,他的头也疼起来了,茫然四顾,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老伯,你年事已高,出了闪失我会内疚的,要不你将你孙子唤来替你?这样我也会好受些。”
墨语见老仆不为所动,只得换个法子,规劝老仆。
见墨语是为自己着想,老仆也不好得再说些什么抚了公子面子的话,当即点头称是,算是答应了。
目送老仆离去,墨语这才松了口气,看向周围的人。
他的目光打量着一行人,最后停留在人群中间,那气质颇有不凡,先前帮他说话的束发少年身上。
两人相视一笑,儒雅不凡的公子笑得端正,而墨语就显得有些痴颠了。
他在笑那束发少年郎,笑他的头发像个垂下的马尾。
幸灾乐祸的他,殊不知这是每个男子成长所必经之事,以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而束发少年并未多想,点了点头,回首进了夫子书堂。
后方之人皆跟在其后而入,隐隐有尊其为首之意。
墨语等到院前只剩自己,才慢慢的走进学堂。
学堂里座无虚席,唯有最后一排座椅空着,墨语想也没想的,越过通道,在角落旁欣然入座。
其他人都在默默打量着墨语,他们的眼神让墨语烦闷,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但又是初来此地,也只好忍着不发作,索性眼不见心不烦,闭目养神。
墨语睁开眼,不悦地偏过头,看向邻座。
正是那个小胖子捅了捅他,并使劲朝他抛媚眼。
邻座小胖子圆滚滚的,见这个新人不太搭理自己也不恼怒,笑眯眯地开口道:
“你叫什么名字呀,公输家嫡系还是旁系?”
墨语看着这个自来熟的小胖子,心中一叹,可惜不是来找麻烦的。
“我叫公输执笔,应当算旁系?”墨语也有些不太确定自己到底是嫡系还是旁系。
他对这些东西没有一个概念。
闻言,小胖子满脸不可置信,公输家家规森严,等级有序,一个旁系小子怎么能有资格骑乘此等机关。
“你莫要诓骗于我?”
小胖子一脸狐疑,杏似的大眼上下打量墨语。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凑近墨语耳边悄声道:
“你是不是公输海的私生子,砚扬的哥哥?”
墨语有些绷不住笑了,他单是编了一个名字,就被这胖子揣测到此等境地。
但同时,他又觉得这个小胖子不简单,敢直呼公输家族内名字的人并不多,最起码他没有听到过。
他打算在试探一下这个卓尔不凡的小胖子,
“你怎识得砚扬?知晓此等秘辛?”
胖子顿时忸怩起来,继而又附到墨语耳边:
“公输砚扬郢都谁人不知,那可是一等一的绝色。”
胖子说完看了看旁边的人,
“我爹说待我过了束发之年,便带我上门提亲。”
终末,他又看着墨语沉如水的脸色,手悄悄指着先前那束发少年,同情道:
“那芈悍与你同出一辙,皆为私子。”
他在试图安慰墨语。
这下墨语有些挂不住了,他之前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到耳中的信息量如此巨大。
墨语只觉好奇,终于不再冷面冷语,暂时放下胖子觊觎表妹的恼怒之心,问道:
“他是何人私子?”
胖子语不惊人死不休,缓缓道来。
“春申君。但他现在的爹上当今楚王!”
墨语听得整个人都蒙了,这番话语在他脑海中炸裂开来。
这又是哪般?
国君之子竟是臣子的私子!!
而在胖子眼中,他的表情被错误的理解成了“知音难觅”,毕竟这位新来的贵族子弟,也是私子。
“怎么样,大哥,小弟我的情报能力如何?”
“你也不用太在意了,只要你权势惊人,你便是那旁系又如何?”
“大哥,大哥?无人敢说什么的。”
胖子连叫几声,占尽墨语便宜,墨语才从呆愣中反应过来。
“你方才叫我什么?”他的目光看着前方那束发少年,有些怜悯。
而那束发少年似是有所感应,回首皱眉看了一眼墨语,但不甚在意,又转了回去。
紧接着,胖子的惨叫声响彻学堂,不绝于耳。
他终是为自己占便宜的事付出了代价。
这时,夫子走进学堂,开始传道受业解惑。
面对正襟危坐的数人,夫子也疑惑,他刚才分明听到惨叫声来着。
何人能解其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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