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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她脸颊上的温度。
似秋日最红的苹果一般,鲜嫩可口地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可再见,她变成了乱葬岗上一句冷冰冰的尸体。
他触摸到那冰冷的、毫无温度的肌肤时,便知道她已然离他而去。只是他不愿相信,不愿醒,所以才在此纠缠着,期盼着。
“咳咳——”
睡梦中的锦瑟发出一阵低低的咳嗽。
陆三儿四处游走的思绪这才回来了几分,不忍吵醒她,陆三儿便一把搂起锦瑟,将她带到了东厢房。
将她安置在炕上时,她的手不自觉从披风下滑落。陆三儿这才注意到,她的指尖密密匝匝满是针线的痕迹。
捻针的拇指和食指处,红肿地比平时看着胖了许多。
想必是方才做了高强度的活,这才能留下这样的伤痕。
陆三儿心下忍不住叹气,这女子当真是他所见过的倔强第一人。
他从不觉得针黹之事是一门学问,如今在她身上倒是见识了几分。
翌日,天色还未大亮,门口便传来了“噔噔噔”的叩门声。
陆三儿睡在外间,第一个听到这响动,想到那两个病号,立刻一个翻身下床,赶紧冲着门口奔了过去。
来人正是徐掌柜的,他身后跟着一粗壮的夫人,手捧着一箩筐的绣线,不知何事。
“这么清早的,做什么呢?”
徐掌柜见是他开门,不免有些失望。
“您娘子还没醒?”
说着,徐掌柜探头探脑地往里头望了两眼。
陆三儿立刻将门阖上了几分,丝毫不顾这里的主人是徐掌柜,自己不过是个借住之人的事实。
“庄稼人干活也不见这么早的啊!”
陆三儿毫不客气地回嘴道。
徐掌柜也不恼怒,仍旧是喜笑颜开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凭空捡了几百两银子呢。
“这是您娘子昨日应下的活计,还劳您转交,有何不明白的地方,从这边巷子绕到前头店里去问我这弟妹便是。”
陆三儿望了一眼那高出赵氏半个头的针线,不肖想便知道是多浩大的工程了。
“掌柜的,这我家两个病号,您也不放过,好歹也容我们喘息一两日吧!”
若是放在以前,陆三儿早就一棍子招呼出去了。可如今是太平盛世,他不过是市井小民,活着都不易,哪里还敢轻易生事。
如此,心中难免有几分憋闷。
徐掌柜为难道,“这昨日说好的,我们这工期眼看着要误了,还望兄台体恤一二,娘子若是累,歇上半晌再动手也是可以的。”
话语间,竟是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
陆三儿心头一阵恼火,手指将门框捏的咯咯作响。
正僵持间,身后传来锦瑟的声音。
“不必了,替我拿进来便是。”
徐掌柜探头望去,微微拱了拱手,当做问候,便留下东西,带着赵氏,一阵风似的走了。
陆三儿无奈,只能捡起那筐子,搬了进来。
锦瑟全身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迎着风站着。
“姑奶奶,你真是不怕死的劳碌命。”
陆三儿一边抱怨着,一边将她往屋内拉。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多少次称呼锦瑟为姑奶奶了,锦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
“等等,我要换个屋子,这房间太暗了,看不到光,我看那正屋极好。”
锦瑟拒绝陆三儿的推搡,指着那边堆满了废料的地方说道。
“那里头灰大得很,你这还没好呢,怎么能住那里。”
锦瑟神秘兮兮地笑道,“你信不信,这等会便会有人来替咱们干活。”
陆三儿听她意有所指,立刻想到了什么,笑道,“不会吧?”
“不信咱们打个赌。”
陆三儿摇了摇头,“我身无分文,昨日抓药,已经穷的响叮当了。”
说着,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未煎药,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那边萧晟醒来,见屋子里空无一人,便硬撑着出来寻他们。
走到门口,见他们有说有笑地相谈甚欢,心底不知为何有些难受。
“这是怎么了?”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望着那处,眉头止不住深锁了起来。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辰,门口果然来了一个伙计,手上抬着一个食箩,上头竟是些热气腾腾的酥点果子,包子油条等物。
“掌柜的怕您几位饿着,嘱咐小的给您送早膳来着。”
伙计笑着,将东西摆在院中的石桌上,招呼他们过来吃。自己则是脚顺着墙边一溜功夫,便窜到了锦瑟干活的地方,去瞅那屏风的进度。
陆三儿见状,故意大声道,“你们这掌柜的办事太不靠谱了。”
锦瑟假意咳了道几声,“夫君瞎说什么呢?”
“这光线最好的屋子,竟都不收拾出来,还指望人干费眼力活,可不是不靠谱吗!”
那伙计是个人精,听了一嘴便立刻跟过来笑道,“您这边等着,我请示掌柜的马上叫人给您收拾好!”
说着,便一溜烟小跑着往外头去了。
陆三儿见状,很是受用,药也顾不上了,便捡了自己喜欢的油饼子啃了起来。
锦瑟见他吃的欢实,只得忍住。
见他一个没完,又拿了一个,不免有些急了。
“那里头还躺着一个呢,你也不去看看。”
陆三儿笑道,“哟,这么关心他你自己去嘛!”
锦瑟梗着脖子,扔下手中的针线,“你当我不敢吗!”
正说话间,那边房门被缓缓打开。
萧晟不知从哪里寻到一根细长的木棍,拄着便出来了。一瘸一拐走路的样子看得陆三儿心也跟着一高一低的,毕竟是自己救上来的人,这说什么也不能看着跌下去啊。
陆三儿连吃食都来不及放,就一个闪身冲了过去。
“我的小祖宗啊,可消停些吧,大夫都说你这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不能下床,你怎么就这么厉害,在哪里寻的破棍子!”
说着,陆三儿将那棍子扔了出去,自己则一把抱起萧晟,扛回了房。
萧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男人这么扛着,不免有几分抗拒。
只是他这浑身是伤的样子,身体却不允许他挣扎。
陆三儿将他仍在床上,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道,“我终于知道你们俩哪里像了?”
萧晟不解。
陆三儿指了指他和窗外锦瑟的影子,道,“都一样的倔脾气,一个呢,生着病也要绣花,一个呢,受着伤也要下床。”
萧晟耳根一红,嘟囔着,“你们能救我性命,已经是再造之恩了,不能再麻烦你们了。”
陆三儿见他如此懂事,不免有些心疼。
“你不必如此,相逢即是有缘,说不准以后我俩还得指着你发达呢,风水轮流转,你就当我们在积德罢了。”
“什么?”
萧晟茫然望着他,陆三儿却不愿多说了。
“先歇着,你得先喝药才能吃东西。”
说着,便提起步子往外头去了。
“糟了,我的药!”
出门迎头一阵风总算是让陆三儿想起了正事,他立刻狂奔至厨房外,这才发现,锦瑟正守着炉子,一边打着蒲扇,一边秀气地啃着包子。
“怎么,给自己煎药?”
这熬药的锅子都未换,怎么可能是又一锅新药呢。想必是锦瑟担心药煎坏了,这才过来守着。
陆三儿眼中满是戏谑地望着她,惹得锦瑟又是一阵恼怒。迎头将蒲扇扔了过来,扭头就走。
“你等着啊,这锅完了便到你了。”
陆三儿觉得自己像是一家之主一般,关心着儿女。说实话,这样的感觉倒是不赖。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望着院中光秃秃的一棵树,忽然有些享受这样的当下。
可是,他仿佛忘了一件事。
是什么事呢?
待到陆三儿将一锅药悉数滤出来,他都没想出来。
算了,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陆三儿一脸乐天地捧着药碗去往西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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