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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咯噔”一跳,连忙客气问道:“阁下是?”
“道院黄启明。”来人正是赶巧来送信的黄启明。
县丞心中一震,朝廷确实不把道院当回事,但道院意味着道门,道门意味着炼气士,单是炼气士本身就值得敬畏了,何况来人还是身披阴阳大褂的一院之主?
“原来是黄院主。”他的脸上堆出灿烂的笑容,与面对凡人时判若两人,“院主身份尊贵,小人绝不敢冒犯。”
黄启明犯难道:“那可怎么办呢?”
县丞不解道:“什么怎么办?”
黄启明扬了扬手中信件:“本座是来送信的,你们要是把收信人给抓了,本座这信该送给谁?”
送信?
县丞心中巨震,堂堂道院院主亲自送信,而且对方还是个年轻后生,他忍不住看向谢青云:难道他是炼气士?
不可能,堂堂炼气士,怎么会做个卑贱的账房?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他小心翼翼问道:“院主会不会搞错收信人了?”
黄启明淡淡地看着他道:“你对道门的情报有什么指教?”
县丞冷汗直流:“小人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黄启明冷然斥道,“这样大一个作坊,说封就封,衙门就不考虑二百多户人家的营生?”
“小人再回去跟县令大人商量商量。”县丞说罢灰溜溜地率众而去。
院子里响起欢呼声。
谢青云松了口气,向黄启明抱拳表示感谢,然后道:“请道友去账房稍等片刻。”
黄启明点头径去。
众人都惊呆了,这位临时账房看着年纪轻轻,不但让道院院主给他送信,还让人家去账房等着,这一切超出了他们有限的认知。
“愣着干什么,开工了。”管事识相地把人驱离。
谢青云将程大千叫到一旁道:“庄主什么时候跟商行签的协议?为什么要这样签?”
程大千苦着脸道:“三年前就开始了。云记一向用料精贵,价格自然更贵,为了拿到好价钱,我才不得不跟他们签订协议,谁知道会出这幺蛾子。”
“三年前?”谢青云疑惑地皱眉,难道我猜错了?
“先生,现在怎么办?”程大千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他不会傻到以为道院院主能摆平一切,衙门派来这样大阵仗,绝不会善罢甘休。
谢青云道:“你让大伙正常上工,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打发了程大千,他本想直接潜入县衙探听消息,但想到黄启明还在账房里,便只能作罢。
来到账房,二人分坐。
黄启明把信件递给过去,然后笑着说:“人间界争端不休,道友早该习以为常才是。”
谢青云看到这次竟然有十几封,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一面拆信看信,一面摇头道:“云记属于正常经营,昨夜有炼气士纵火,我怀疑其中有猫腻。”
黄启明心里一动,这岂非最好的结交机会?他不动声色道:“本座是历国道院之首,既有炼气士插手,这件事不如就交给本座来办。”
谢青云一顿:“这怎么好意思麻烦道友……”
“小事一桩。”黄启明微笑道,“道友安心回信便是,本座去探探虚实。”
刚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老黄你真是个好人……谢青云欣然道:“那就有劳了。”
……
十几封信里,只有三封有名姓,其他不知是谁人所写,而这些没有名姓的,都是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
他很快从阿十小老弟的信里找到了原因。
“青云道兄:”
“分别已十余日,愚弟常常辗转不寐,苦思道兄教诲之真意,昨夜亦然。今丑之际,万物阒然,愚弟忽而遁入空冥,神气浑然,至上至空,至真至性,终觑道兄之微言大义。起榻而御剑归,欲与家父秉烛夜谈,不得见,往教坊司,见父与花魁岚赤膊,愚弟家慈亦为长辈,岂可不言不可为?具以告,家慈怒,与父大战,皆伤。父震怒,将愚弟杖责逐之。道兄以为,愚弟是对是错?”
小老弟不止是个熊孩子,还是个天然呆。
老爹去嫖,儿子跑去告诉老妈,导致他们打了一架,还双双受了伤。
谢青云又没忍住,不厚道地笑了。
难怪有那么多人兴师问罪,内容也很一致,就是说他妖言惑人,把一个好孩子变成了个祸害家族的熊孩子。
但洛十做错了吗?谢青云觉得没有。
行为是对的,不过方法却错了。
谢青云想了想,提笔写道:“敬者,心也,为者自满于道德,下乘也。须知好心亦可作成坏事。不言不可为,固然是错,然言必有果,况令堂未必不知,只恐因你之言而怒。凡事顺其自然,勿刻意而为。”
就是说尊敬是放在心里的,刻意表现只不过是为了自我满足对道德境界的追求,并不是真的尊敬,是不可取的愚蠢行为。隐瞒不好的行为,固然是错的,但是说话要考虑到后果,况且你娘未必就不知道,只恐怕是因为你揭穿,她为了维持主母的威严才发怒。
写完放下笔,他松了口气,这样小老弟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了。
最让他感到意外的,却是蓝蓝的来信。
信开头不咸不淡问候了几句,然后就转入正题,大概也是让他少跟二师兄灌输些“歪门邪道”,搞得他成天疯疯癫癫,连累她给他善后。
内容没什么营养,谢青云索性不回。
最后一封有名姓的,却是位姓彭的,名叫彭令先,自称是六扇门的,信的内容很长,大意就是听说了云州案的事迹,想请求他帮忙破案。
信里附了案子的明细,写得非常清楚,包括时间地点事件人物以及一些非常辣眼睛的秘辛。
案件发生在京城一位亲王的府邸里,那位亲王好收藏天下奇珍异宝,有个人尽皆知的宝库,但是宝库失窃了,就发生在他小儿子,也就是小世子成亲之夜。小世子被杀死在宝库里,浑身赤裸,更离奇的是,宝库总管也死在宝库里,而且赤裸裸地与小世子相拥……
二人疑似欢好时被杀。
彭令先话里话外隐晦地表示,小世子有龙阳之癖。
贵圈真乱……谢青云看得头皮发麻,忽然想起老墨也写过类似的信,不禁冷笑道:“原来事涉权贵,难怪老墨来信语焉不详。”但很快又否定这个猜测,他觉得老墨不像是会为权贵打掩护的人,应该只是懒而已。
虽然案子写得很清楚,但细节却根本没有。而且没有勘探过现场,仅凭案件发生经过,是破不了案的。
他本想再回个爱莫能助,忽然想到一句名言: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那个无论多么的荒谬,都必然是真相。
真相是什么他不知道,但他却有个思路,当即提笔写道:此事未必要从宝库失窃着手。凶手许是假盗窃以羞辱小世子。兄台不妨从此案真正受益者的角度去查。
他想了想,万一对方理解不了自己隐晦的提示呢?于是又补了一段:小世子好龙阳,与之婚者,岂非活守寡?
待笔迹干透,他将回信封好,正此时,黄启明神色凝重地快步进来:“道友,事情恐怕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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