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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纵站在墙外,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雨滴被挡在法罩之外,顺着滑落到底,混入泥泞之中。他在原地踟蹰半晌,终于下定决心:「雨儿,爹爹一定要救你!」
自语完毕,他腾身而起,似乎对谢府的地形早已了然于胸,笔直朝着幽篁院而去。
来到幽篁院外,他有些难以置信,整个谢府静悄悄的,竟连下人都没见到几个,更别说暗哨一类的东西了。
难道谢府没有护卫?
还是他们认为自己强到足够摆平一切麻烦?
整个谢府居然就大门口有一拨穿盔甲的护院和零星的巡逻队,此外再无一点防护,这让周纵感到不可思议。
「那武魂碑就放在幽篁院后院的地下密室。」这是汤长老的原话。
周纵在院外观察了一阵,院中始终静悄悄的,并且他注意到那些巡逻队并不经过幽篁院,似乎这里根本就不需要防守。
「拿到武魂碑,我就把咱们的女儿交给你。」这也是汤长老的原话。
他深吸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悄无声息地越过前院,来到后院的屋顶上。天色昏暗,雨幕下,竹林被拍打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在一大片竹林围绕之中,隐约有个黑黢黢的洞口。他知道那洞口下面就是藏着武魂碑的密室,但是他没有动,因为脚下屋檐走廊里坐着两个少女。
他无声无息地探出脑袋看下去,只见这两个少女坐在走廊的地板上,捧着一个瓢,争抢着瓢里面的早春的李子,这些李子洗过之后洒了盐粒,颗颗青翠欲滴,直勾得人腮帮子发酸。
两个少女一个身穿天蓝色的褙子,背对着看不清她的长相,但那雪白的颈子和曼妙的体型,就足以引人无限遐思。
另一个穿着皮甲,身旁的柱子还挨着柄长枪,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争抢一阵,她感到牙齿酸软,遗憾地放弃了半份所有权,「司南,你真厉害。」发现身旁的同伴仍吃得津津有味,由衷感到钦佩。
「那是当然。」司南从不知谦逊为何物。不过她罕见地开口赞扬,「我从前倒也吃过早春的李子,但只觉苦涩难当,原来洒了盐粒后口感如此爽脆,小阿樱,你可比谢青云聪明多了。」
谢元樱脸一红:「这吃法非我所创,京中早有人尝试。」很快又骄傲得意地说,「但我肯定比谢青云聪明多了,他就是个只懂得查案的榆木脑袋。」
司南咯咯直笑,又道:「不过,比起雪山蜜饯还是差了些。」
「巾帼所见略同。」谢元樱想起上次偷吃,仍然回味无穷。
司南阔气地道:「马上就是飞仙小会了,到时候我把集市上所有雪山蜜饯都包下来,请你吃个够。」
「真的?」谢元樱眼睛一亮。
「而且会上但凡有好吃的,统统不用跟我客气。」司南现在腰包饱满,语气自然豪横。
「司南姐姐有了「新欢」,就把人家冷落了呢。」这时穿堂过道里又走出一个少女来,她穿着件乳白色的长裙,鞋面似染着青霜,乌发微卷,眼眉青涩但已有绰约风姿。她在门口停住,眼神若有似无地往上瞥了一眼,轻笑着续道,「打断两位姐姐愉快的谈话,非我所愿,只因院里来了位客人。」
「客人?」谢元樱一愣。
「哦?」司南笑道,「屋顶上的,原来不是贵府护卫。」
谢元樱长眉一挑,蓦的伸手抓住长枪,人已一跃而起。
长枪顶破屋檐,周纵大吃一惊,如果不是反应机敏,现下枪头已穿破他的脑袋。他没想到这少女的攻击如此凌厉,且又快又精准,若非十数年如一日的苦功,哪有这等境界。
念如电转,他身在半空不动,捻诀施法,一
道「引雷术」激发,不小的雷霆朝着谢元樱头上打去,谢元樱暗道一声「炼气士」,在穿破屋顶后落在破瓦上只一点,身法若风驰电掣,避开「引雷术」的同时,残影划出一个半弧,拐到了周纵的侧面,长枪一个「神龙摆尾」横扫。
砰!
周纵身上法罩一闪,身子不由自主地朝侧方翻滚,直到屋顶上的飞檐才止住。
「你是什么人?」谢元樱挈枪遥指,冷目如电。
「小丫头,莫要多管闲事!」周纵一面冷冷回应,一面看了眼后院竹林中那个幽暗的地底密室入口,盘算着现在冲进去来不来得及。但他很快发现,如果惊动更多的人,恐怕很难带走武魂碑,所以必须先把她们制伏。
谢元樱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厉喝一声:「好贼子,果然是为了武魂碑而来!」她一个踏步已冲过去,长枪探出,有劲风呼啸。新
周纵叹了口气,结了几个印诀,法力汹涌而出,一个类似于「武界」的气场以他为中心,覆盖了整个院子。这气场看起来像是细沙组成的,院子里立刻灰蒙蒙一片,如同遭遇了沙尘暴。
谢元樱立刻感觉到行动受阻,空气里的每一粒灰尘都似乎来跟她作对,她怒喝一声,引爆了丹田里的内力,在屋顶上留下个深深的脚印,继续向前冲。长枪如龙,直取周纵的咽喉。
周纵嘴唇翕动,蓦的一闪,他已与谢元樱对调了个位置,谢元樱刺了个空,心中一惊,刚要回身,却已被细沙捆缚,挣扎不动,一颗心登时凉了一半:若是武魂碑从我手里丢失,我就是谢家的罪人。
「移形换位?你这法术倒有点门道。」
周纵正要如法炮制,将另外两个少女制伏,避免她们大喊大叫引来守卫,就听到其中一个少女轻笑着说话,并不知怎么就来到了屋顶上,在他的对面缓缓踱步。这「气场」是他毕生所修「沙缚术」的大成之境,这门法术虽然在云雷宗只不过是中下品阶,但在浸y了数十年的苦功后,已化腐朽为神奇,哪怕是三阶登楼,在他的气场里,行动也会大大受阻,可眼前的白裙少女却宛若闲庭信步。
「谢漾清,你来干什么,快下去……」谢元樱大惊失色。在她心里,谢漾清成日不是品茶就是看书,从未修习过武艺,是个连开元都没有的柔弱的小娇娘。
这位柔弱的小娇娘对着她轻轻一瞥,笑意流转:「樱姐姐担心妹妹么,倒没想到姐姐成日里嘴硬,内心却如此爱护漾清。」
「谁爱护你了!」谢元樱又气又急。
谢漾清已不看她,只是用她富有特色的腔调轻声说:「周纵,云雷宗驻北暨执事,负责宗门与世俗朝廷的联络往来。受「天台诛凶」牵连,被云翟割去耳朵,后叛逃追踪凶手,最后功亏一篑沦为俘虏。」
「你,你到底是谁?」周纵心生恐惧,眼前的白裙少女轻薄柔弱得仿佛一阵强风就能吹倒,吐出的字句,却把他的底细抖得一干二净。自己在她面前,竟如同新生婴孩般毫无可言。
谢漾清笑道:「周道长,据我所知,你已引渡入了道门,又何必沾染这凡尘俗世的恩怨?」
「你,你为什么全知道?」周纵强忍惊悸,甚至一度产生杀人灭口的念头。
「因为青云哥的事我全知道。」谢漾清笑着说。
「谢青云?」周纵神情恍惚,自打「天台诛凶」事件后,他与谢青云可谓结下了「不解之缘」,「我的妻子女儿,被云翟抓走了……」不知为何,面对这小小少女,他轻易就把郁结在心底的苦楚道了出来。说完才一惊,但已来不及收回。
谢漾清恍然大悟,她微笑说:「正因为从你身上看到了对女儿的无限爱护,青云哥才愿意帮助你;你如今为了你的女儿,又铤而走险来盗武魂碑,我
也不怪你。你若现在离去,我只当你没来过。」
周纵目光灼灼,注视着少女:「我总算知道这院子为何毫无守备。」
「哦?」谢漾清道。
「有你一人,足抵千军万马。」周纵道。
「多谢夸奖,但你错了。」谢漾清道。
「哦?」周纵道。
谢漾清道:「武魂碑不过是一块石头而已,犯不上派人看守。」
「怎么说?」周纵道。
谢漾清难掩骄傲之色:「我谢家扬名立世,靠的岂是一块石头?纵让尔等得到武魂碑又怎样,世人迟早知晓,唯有武道之魂方能永垂不朽!」
谢元樱心绪翻滚,知道自己多半看轻了小表妹。自己所看重的武魂碑,原来在她眼中一文不值。但事实确实如此,武魂碑来到谢家不过十多年,谢家的历史却与历国齐平,甚至更为久远。
周纵心中一震,叹了口气:「我在你这个年纪,还只懂得玩泥巴。」
「所处位置不同罢了。」谢漾清道。
周纵神情一肃:「但我不能答应你。」
「为了你的女儿?」谢漾清道。
「为了我的女儿!」周纵全身紧绷,进入生死战状态。
「父爱如山。」谢漾清微微起了个架势,「那么,如果你击败我,武魂碑随你处置。」
「好!」
周纵凝神念咒,脚下倏地出现一道自燃的火纹,并形成一个法阵,烈炎冲天而起,看起来仿佛要,但他很快又变幻印诀,突然就和谢漾清对调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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