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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嗖”两声,两道人影跳到了场中,各自一抱拳,做了个罗圈揖。
只听一个朗声说:“喝酒吃菜,听歌赏舞,的确有助雅兴。我们哥俩再给刘村长玩两手,献个丑,凑个噱头。”
另一个打拱说:“班门弄斧,抛砖引玉。诸位见笑了。”
众人一看,正是村公所武师欧阳海和矿队队长左印堂。
在场诸位还没缓过神来,欧阳海和左印堂已经摆好架势。但见欧阳海足踏九宫,左手一兜,从腰里抽出麻梨烟袋锅子,徐徐围着左印堂打转。左印堂不甘示弱,刷一声从背后抽出一把九环刀,暗运一口气,当胸一横,径自双目一闭,呼吸平稳,竟似熟睡一般。欧阳海脚踏八卦,又转了几圈。不再等待,手中烟锅一挥,径取左印堂背后空门。眼见烟锅已经到了左印堂身后,左印堂猛地双目圆睁,却不格挡,反而一个纵身跃上了欧阳海头顶上空。
须知人在空中没有依靠,破绽最是繁多,更何况空中并无接力之物,一旦气竭,只能任人宰割。欧阳海眼露喜色,烟锅顺势一撩,一招刺向左印堂双足。左印堂面对犹如附骨之蛆般的烟锅,却是不为所动。他双手紧握刀柄,顺势一个空翻,头下脚上的劈了下去。这一刀可算凝聚了身的功力,再加上从天而降的气势上,先声夺人,一时间强大的压迫,好似天崩地裂一般。
欧阳海不料对方有此一招,撤身已是不及,烟锅挥舞间护住周身要害,刹那间已是递出了八八六十四招。两人真真假假,点到即止,场面精彩绝伦,几近乱真。须知真刀真枪,终要有个结果,到真章地方就停了。半真半假则不然,要赢的收势,要输的作势,重新来过,惊险招数,层出不迭。在场诸位都看傻了眼,想不到欧阳海和左印堂都有一身这么俊的功夫,早忘了叫好拍巴掌。村长刘广面露惊色,取箸而歌,点之赞之。其他人也随着场上欧阳海和左印堂的精彩表演,比比划划,指指点点,其乐陶陶。
宴会直到夜半方散。海神节一过,预示着忙碌的捕鱼季节已经拉开帷幕。安乐村年轻力壮的,都参加了村里组织的捕鱼船队。村公所一时人去楼空,只是剩下些老弱妇女,操持日常。陈香美、米卉依然充当查明志和陆清秋的临时道童,正是天真烂漫的刹那芳华,整日价扇炉拨火,炼制药草,委实有些按捺不住。
这日傍晚,陈香美见八卦炉内丹火平稳,一时半会不必加火填料,就走出房间,四处溜达。闲庭信步,不觉走到米卉的院落。院门大大方方地开着,里面一片寂静。
陈香美走进院子,迎面一付紫檀画架,是一幅还没有绘就的灵山法图。架上摆着颜料彩笔,一个余烬袅袅的三角鼎,一个紫色胆瓶,一个玉瓷果盘。侧面荼靡棚顶,吊着一个鹦鹉架。一只通体纯黄的鹦鹉,一叠声地说:“美女,美女,欢迎光临。”陈香美一见这只萌哒哒的鹦鹉,几日的人间烟火,一扫而光。走到鹦鹉架下逗弄玩耍。
忽听米卉幽幽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忘其所以似的自言自语说:“……自认为作画追求两种境界,一种是画了不曾明白或不曾经历的,是用来丰富生活的。另一种是画了经历的与拥有的,是用来回味的……”说着,又是顾影自怜地一声叹息。
陈香美也听不明白这段话什么意思,走进屋去。米卉正自己和自己聊呢。屋里四角四根朱漆圆柱,芽黄色漆墙。梨木案上摆着盘枝松树盆景。仿古隔扇,日本国风图案花纸。栖凤卧榻,双合帏幔,几上一根镂花铜柱烛台。一对闺蜜恨不得聊一个通宵。可恨算算时辰,八卦炉又该添火加料了。
陈香美和米卉只好回到丹房。太阳落得就剩最后一束残光,炉火变得有点暗。火光映着人,给人抹了一层渐变的色彩。正对炉火的一线火焰是金色的,在与黑暗的博弈与融合中,慢慢过渡到了暗红。背对着的那面却是完的黯淡的。
陈香美和米卉忙把配好的药草,按剂量扔在炉火里。等一等,才突然从药料的边缘,化成一个黄色的小火团,像蜡烛的焰芯。一把灰飞烟灭,再扔进下一把。一把草药燃烧的时间越来越短。红炉点雪,顷刻消失不见。望着始终如一,四平八稳的炉火,陈香美和米卉欣喜地擦拭着脸颊上的汗珠。四目对视着,一起使劲地点了点头,互相点赞。
二人打理至午夜时分,查明志和陆清秋还未回来。陈香美和米卉洗漱完毕,清倒夜壶,预备睡觉。打眼见炉底灶灰积了老厚,轻飘飘地仿佛齑粉,均匀地仿佛经过千年筛选。两人就用戳子扫了炉灰,一起去茅房倒掉。
午夜将至,寂静来临。流云之间,微风飘荡。苍白的月光,投射着银箭。厢房墙头上,浮动着树影。青天隐隐,五彩晕月,一股砭骨的寒意,和着雪花,阵阵袭来。
陈香美和米卉不禁打了个寒噤。加快脚步,着急回房钻被窝蒙头睡大觉。突地一阵风吹草动,极其轻微。若是从前,陈香美和米卉必是不察。但如今跟着查明志和陆清秋炼丹打坐,不知不觉,修为大幅提升。落絮沾泥,察察为明。极其细微的响动,也听得异常清晰准确。
两人异口同声地“咦”了一声,又有点拿不准。
又是一阵风过之声,竟似衣袂在快速跑动中的破空之声。
陈香美和米卉此时体轻脚健,随风而动,冲着传声的方向望去。两人的目力也非从前,天天盯着炉火,调理火候。一段时间下来,自是目力过人。漆黑夜色里,竟看到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对夜行人刚刚跳下墙头,向正厢房迅速移动脚步。
陈香美一眼认出这一对夜行人,正是前几日夤夜造访的变态。不想这两位胆大包天,竟然又来顺手牵羊,鸡鸣狗盗。一念至此,气不打一处来。
却听米卉本能地惊声尖叫:“非礼啊!”随手就把手中戳子扬了出去。
一对夜行人正要摸进正厢房,突然一声刺耳尖叫。矮胖子在后,猛一回头,一戳子炉灰,扬了满身,立刻变成了大白熊。那瘦高个子,随之转过身来,一看不远处站着一对女孩,也认得是前日照过面的,手里提着什么看不清楚。怕她们再喊叫,“刷”地一下,将背后的夺命双钩拔出一柄,一跃上前,打算一并结果。
陈香美“啊”地一声刺耳尖叫,手中夜壶,随手抛出。瘦高个子以为弄死两个小女孩,易如反掌。突地一声尖叫,就似在心口钝刀划过一般,难受至极。其实这也是陈香美修为渐长,喊叫之间,元气充沛的缘故。随着叫声,一物就扣到头上。也不知道花里胡哨什么东西,似是铁器,又似瓦罐。直觉气味怪异,骚臭难闻。猛一偏身,躲了过去。却没躲过壶里的秽物,直泼了半边身子。
那个大白熊矮胖子,先来了几个跳纵招式,其实是想借此把身上的炉灰抖一抖。这戳子炉灰,在八卦炉中千锤百炼,早已脱了物性,无声无臭。遇水化水,遇风随风,沾着人则无孔不入。矮胖子蹦哒半天,只眼睛,鼻孔等处露出本来面目。气得三尸暴跳,五雷轰顶,抽出腰里缠着的九节鞭,就往米卉身上死命招呼。
米卉什么时候见过这般凶神恶煞的阵势,一个劲儿地惊声尖叫:“非礼啊——”脚下不知觉躲闪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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