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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一村,囚禁了武阳的三位当世之杰,外加一位滇鹰谷的杰出弟子,正常来说,这地方早就会被两大门派带着弟子瞬间踏平,可直到如今,这小村中人仍安居乐业,似问心无愧一般无惧怯,且没有一个武林中人来此兴师问罪,可谓是一件奇事。
但是,小村之内的暗流涌动岂能为外人所知?
小村之内,面具男正坐在梅逍的屋内,梅逍与面具男两人面对面的席地而坐,似乎是在谈论着什么事情。
面具男定定地看着梅逍,他已经确定了梅逍的身份,如今与梅逍之间再无半点猜疑,他已准备好要与梅逍陈说一切的真相了。不知为何,面具男的声音有些嘶哑:“你叫什么名字?”
梅逍的疑惑直接摆在脸上,“这么长时间了,您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那你为何要抓我?”
面具男的眼中微露了一丝笑意,语气温和,“告诉我吧。”
梅逍只一听,心便软了几分:“我叫梅逍。”
面具男兀自念叨着:“梅逍……梅逍……”
许久之后,面具男问道:“你可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梅逍一头雾水:“您并没有告诉过我,我怎么会知道?”
面具男的眼中露出苍凉之色,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很久以前的事情:“我告诉你,我叫梅琅。”
梅逍也默默念了一遍:“梅琅……梅琅……”
念过之后,梅逍如遭雷击:“你叫梅琅?那你是……”
面具男眼含微笑,微微点头:“没错,你想的没错,我曾看你去佛土找寻过自己的身世,那无相方丈想必都告诉你了,我,是你的父亲。”
父亲?这个词语,对梅逍来说就仅仅是个词语,他从记事以来,从没有见过父亲,如今突如其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所谓的“父亲”,又怎么知道真假呢?
梅逍的情绪并没有什么波动:“我不会相信你的,我的父亲,早已死在了佛土的战乱之中,而且,我父乃是佛土的大德高僧,怎会如你这般……”
似是觉得再往下说会有不妥,梅逍便停下来不说,只看着面具男,看他又说些什么鬼话。
面具男苦笑的声音已经溢出了面具:“孩子,人是会变的,当年的战争,改变的不只是无相一个人,还有佛土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当然,还有我。”
梅逍坚定地摇头:“心志坚定之人是如何也不会改变的,我不会信的!你绝对不是我的父亲!”
面具男道:“你不会懂的,面对着平日里最亲近的手足兄弟背叛自己;面对着身边追随自己的人一个个死去;面对着平日里誓死保卫的百姓一个个死在面前,你什么也做不了,或是做了也一样适得其反的时候,你才会真正懂得,控制住天下最大的权势和最多的金钱是多么重要,那是一个个百姓的命啊!”
梅逍似有些固执地摇摇头,道:“金钱与权势皆是身外之物,求之何用?而且,保卫百姓,尽力便可,无需求之太过,这也是我在闯荡江湖时所得到的经验。”
面具男看着梅逍,苦苦一笑:“这时的你,与当初的我何其相像?当初,我以为努力修习佛法,济世渡民,便是正途,现在才知,那是的我是多么天真。”
梅逍看着面具男:“不是天真,人最初所秉持的愿望,叫做初心,无论走了多远,也不要忘了那个最初的愿望。”
梅逍顿了顿:“既然你说是我父亲,不妨摘下面具,让我看看。”
面具男一笑,语气温柔,道:“好。”
说着,面具男伸出手,把系在脑后的带子慢慢解下,渐渐露出一张梅逍令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那是一张与梅逍长相极其相似的脸,如果再年轻个二十岁,便与梅逍一模一样。面具下的脸比起梅逍多了一些沧桑与倨傲,少了一些柔和,锋利的眉眼,刀劈般笔直的鼻梁,下巴上还挂着少许胡茬,明明应是四五十岁的年纪,看着却像是三十岁左右的青年。
梅逍看着这张脸,愣在了那里,这张脸,除了神情和年纪与自己大不相同外,几乎就是一模一样,要说是没有关系,连一个傻子都不会信的。
梅逍的言语也开始断断续续起来:“你……你……真的是……我父亲?”
梅琅笑了,与梅逍的笑如出一辙:“没错,如假包换,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梅逍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问道:“是什么秘密?”
梅琅缓缓道:“你知道为何你会百毒不侵吗?”
梅逍摇头,“不知。”
梅琅继续说:“当初,我为佛土方丈的继承人,而历代方丈的继承人都要入佛土药泉沐浴,以获得百毒不侵之能力,我自然也一样。”
梅逍皱眉道:“那是你,与我又有何干?”
梅琅道:“不久之后,无相发动叛乱,把我驱逐出万佛寺,带着一班忠诚于我的兄弟逃出几百里,这才安下身来,以图后事,就在那里,我遇见了你的母亲,她是一个游侠,我们一起在战争中颠沛流离,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我便还了俗,与她结了婚,我们想着这辈子再不过问佛土之事,寻一山间小屋,隐于山水之间,男耕女织,相伴终老便就足矣。”
梅琅停了下来,眼中露出追忆之色,想必当初的日子给他的回忆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美好了。
长叹一声,梅琅继续道:“但是,即便是我还了俗,无相所联合的江湖势力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我只好带着我那些仅剩的部下四处逃亡,最终,与你母亲在那一战中失散,至今还未找回。”
梅逍问着:“那我呢?我在哪里?”
梅琅道:“我与你娘分别之时,你娘已经有了三月的身孕,当初,我为孩子取名‘梅逍’,希望他一辈子逍遥自在,不再受战乱之苦。后来,应是在被那些江湖势力俘虏之时,你母亲生下了你,并把她的佩剑放在你的身边,托给身边信任之人,自己独身来找我,谁知那人也被那些江湖势力所俘,后被那些人杀掉,你也不知所踪。当初,我还以为,你们都死了。”
说到这里,梅琅流下了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作为堂堂大丈夫,未能保护妻儿,使他们身受战乱之苦,离别之恨,是他这个做丈夫的不负责任。
梅逍的心中也似被堵着什么一般,就梗在喉头,咽不下,也出不来,许久后,梅逍问道:“母亲呢?她在哪里?”
梅琅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你母亲武功高强,在当年的江湖上鲜有敌手,我猜她无事,这些年遍寻神州五国,总算是有了一丝消息,但还是先遇到了你,便先来找了你。”
梅逍一时还无法接受如此大量的信息,他看着梅琅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一时竟出了神。还是梅琅出声提醒:“逍儿?逍儿?”
梅逍一怔,“你叫我什么?”
梅琅似乎也有些羞涩:“如果你不习惯,我还是教你梅逍吧。”
梅逍长处一口气,“还是算了,逍儿就逍儿吧,毕竟,使我们分开的也不是你,我似乎不应该恨你的。”
梅琅也一叹:“你应该恨我的,毕竟,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如今,再也不会了……”
梅逍接口道:“可我已经长大了,也不再需要了。”
梅琅一怔,眼中露出些许哀伤之色,也许,自己这个亲生儿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原谅过自己,也罢,错的是自己,又不是孩子,就这样让孩子恨着自己也好,好过自己经年累月地自己消化疼痛。
梅琅起身,还不忘了拿起他的般若面具,“我不会再锁着你,想要去哪儿,由你高兴,我只是……想多看看你。”
说完,梅琅逃也似地冲出了梅逍的房间,他隐忍了这么多年的眼泪,在这时候,再也忍不住了,一边向屋外走着,一边流着泪,泪水随着风吹向他的身后,吹进他身后的泥土里,转眼便消失不见。
……
虽然得到了梅琅的亲口允许,梅逍还是没有从这间“小木屋”中走出去,并不是他不想走,而是还沉浸于刚刚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
梅逍早已当自己的父亲母亲已经死了,这么多年,都是他一个人走过来的,并没有受过父母的照料,也没有见过他们一面,原本,梅逍认为自己即便是见到了父母,也不会有多大的情绪起伏,仅仅是见一面,之后便会各奔东西,与没有也没什么两样。谁料,如今真的见到,却与想象之中完不同,情感,并不是人本身所能完操控的。
梅逍现在的感情,既有恨,也有那一丝不知该如何描述的感情,就像是多年前所遗失的一个心爱的物件,如今已经不需要它了,他却忽然出现一般,虽然很想留下,但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把它置于何处。
梅逍思考良久,既然父亲真的出现了,不如把母亲也一起找回来,也算了他们一生也未实现的愿望,相聚一处,白头偕老,想必,这不仅是平常人家的常态,也是他们所愿吧。
想清楚了这一点,梅逍可没有立刻行动,他早已在梅琅的话中知晓,杨闲和伊翊也被关在这个村中,要先把他们救出来,才能去做之后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苏珽也被关在这个小村之中,而且,正忍受着饥渴之苦。
梅逍,将会如何救出杨闲、伊翊,又会不会发现苏珽的所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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