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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收走了最后一丝余晖,细密的光像萤火虫一样迅速注满了远处的高楼大厦。
男孩坐在自家院子的矮墙上,怔怔看着这片天鹅绒幕布一样的夜色。
院子不大,中间摆着一张石桌,四个石凳。东边墙角下放着几盆被精心照料过的花。
“江桥,看什么呢?”
清脆的声音顺着微风传过来,男孩收回目光,转而望向声音来源处。
院墙前是一条狭长的青石板路,各家各户就靠着这条小路串成巷子。
穿着运动休闲服、绑着高马尾的女孩就站在离这里不远的巷口,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像是刚刚跑完步回来。
也许是太无聊了,江桥眼珠子一转,说出一句带着几分戏谑的话来:“看你啊。”
“无聊吧你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孩已经走到了院墙下,用手拍了拍江桥晃荡的小腿,同时将手里的袋子往上递了递。
“喏,一中门口刚买来的,新鲜出炉。”
江桥往袋子里瞧了两眼,里面装着两盒梅花糕,蓬松的表面上点缀着芝麻、松子仁、果酱和其他一些原料。
他信手拿出一盒,刚一打开盖子,浓郁的香味就立马窜了出来。
程若溪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撑着院墙,蹬着墙角下的几袋水泥,一个跳马便也坐上院墙。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一边晃荡着脚丫一边鼓着腮帮子吃东西,偶尔还会对路过的街坊邻居致以友好的微笑。
其实主要是程若溪笑,而江桥只会默默地点头打招呼,然后又望着远处的天空发呆。
自从记事起他就和程若溪住在一个巷子里,幼儿园、小学和初中他们都是同班同学。
直到程若溪去了本市最好的高中,一中。他则去了排名第二的高中,二中。
因为这所高中许诺给他足够覆盖学费和生活费的奖学金。或许出自于一种青少年莫名的自尊心,他想试着只靠自己活下去。
“哎,你作业写完了吗?假期可就还剩下两天了。”程若溪把嘴里的糕点一口咽下,接着说道。
“没呢。”
“你可别抄答案啊,宁愿不写也别抄答案。”女孩拱了拱他的肩膀。
“切,小爷什么时候干过那种事?”
“我相信你啊,”程若溪捋了捋头发,“那不是叔叔今天早上还给我发信息说叮嘱你好好学习嘛……你又跟叔叔闹脾气了?”
“他都跟你都说什么了?”江桥无视了最后一句话,眼神盯向了远处的霓虹。
“好好学习,多吃蔬菜,多吃水果,多吃肉,不要熬夜……”程若溪竟然掰开手指数了起来。
“停停停!”江桥赶忙打住,“差不多得了啊,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程若溪盯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
江桥吃完梅花糕,把整个纸板盒拧成一团,瞄准对面的垃圾桶,一扔。
成功扔偏。
“有没有素质啊你。”程若溪一只手撑着院墙蹦到地上,拍拍屁股上的灰,接着捡起纸团扔进垃圾桶。
她就站在明晃晃的路灯下,四下无人,只有水声还在滴答滴答。
“你晚上吃啥?”她问。
江桥摸摸肚子,表示吃的很饱。
“就知道你总是这么随便。”程若溪把自己那袋糕点放到院墙上,里面剩了一半还有多,“把这份也吃掉。”
她背着光转身离开,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对了,叔叔还说了,让你注意家里的卫生,那几个房间啥的啊也要记得整理干净。”
这回她是真的走了,江桥看着她的背影和脑袋后面一甩一甩的马尾,直到她拐了个弯。
江桥提着袋子蹦下来,径直走进屋子。
打开灯,江桥躺倒在沙发上,把那盒程若溪给他的梅花糕拿出来一个一个解决掉。
放冷了也并不影响它的整体口感。
虽说这是座老房子,但内部的装修却也算得上精致舒适。
江桥从小就和爸爸江汉林生活在一起,五岁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妈妈,邻居说是他妈妈忍受不了婚姻离开了。对此他并没有什么印象。
那之后,江翰林就变得很沉默,跟着工程项目队满世界跑,有时候一年都回不了一次家。
江桥从此被托付给程若溪一家,在他小时候,江爸每次回来都会提着几大袋东西到程家,并留下一笔费用。
长到初中后,江桥就回到了自己家住,一个人吃饭洗衣,只不过,江爸仍会每年一次提着东西到程家。
他们父子二人很少交流,一开始还会问些生活上的问题,但说着说着最后竟然无话可说了。
自然而然的,程若溪就充当了电话筒一样的角色。
她时不时就带着些吃的过来,江桥不在她就蹲在院门口,或者就干脆翻过院墙坐在院子里等。有时候周末还会跑来帮江桥洗被子,俨然一副亲姐姐的做派。
升入高中以后,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江桥就拼了老命地学习。
但奈何,每次市大联考,他的排名总是在50~100中间晃荡,而程若溪......则稳居市前三。
但他们却都是各自高中的前五。不得不说,两所高中的实力差距有时候比两条田园犬的花色差别都大。
教育资源和智商的差距有时候真的会造成很大的不同。
……
时间快到八点,江桥已经收拾完这顿饭,他一边用电视放着新闻当BGM,一边拿出化学课本复习。
有电视新闻声充当背景音,他复习时就不会感觉太过无聊和孤寂。
看到一半,他才想起程若溪跟他说过的话来,给整个屋子做个大扫除,尤其是没怎么进过的房间。
这栋屋子一共有两层,每层都有那么几个房间。二层充当的是储物室,所以不用怎么整理。
第一层一共有两间卧室,除去江桥自己的卧室,就只剩下东边那间。
江桥歪头去看自己左斜对面的那间屋子,房门紧闭,上面的福字黯淡失色歪了一角。
那是以前他爸妈的房间,自从妈妈离开之后,他进去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次进去好像是在几个月前。而且,江爸每次回来都不会进这间房,而是跑到二楼去住。
江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那扇门前,门把手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要打扫一下吗?倾斜的月光从门外照进来,顺路照亮了有些冷清的院子。
还是进去看看吧。江桥握住了门把手,手腕一扭。
怎么回事?门把手怎么这么紧?是太久没动过了吗?江桥稍微使了点力,把手竟然纹丝不动。
被反锁了?
江桥匆匆找来钥匙,但试了半天,还是打不开门。
额上冒了几层细汗,他的心逐渐变得浮躁。他心里冒出一个不可遏制的想法:一定要把这扇门打开。
被一扇门羞辱那还得了。
电视里新闻频道主持人的声音飘在他耳前:国各地气温趋势十分异常,各位居民务必做好应对措施。
但他什么也听不见,双手握住把手用力扭转,同时肩膀抵住门用力往里推,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木门开始颤动,门边的缝隙慢慢变大,沿着缝隙边缘竟然冒出明亮的蓝色光芒来。
他感觉自己推的不是木门,而是一扇古老又沉重的青铜。
角度一点点变大,大到他能大致看清楚门后的场景。
江桥呆住了。
门后仿佛另一个世界,他记忆里的床、桌子、椅子、日光灯……几乎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古朴的蓝色水晶吊灯、雕刻有神秘花纹的半人高的长桌、长桌上各色沸腾着的瓶装药水……
和空气中朝他飞来的一柄扫帚。
卧槽!江桥吃痛一声,他的额头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他一个趔趄坐倒在地。
门后灯光下的阴影中传来一阵惊恐的女声,像是受惊的黄鹂: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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