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人 第五节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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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Carr轿车在黑暗中滑行，缓缓停在了雅克身边，车门无声无息打开，利昂·杜瓦尔探出头来招呼道：“雅克，快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他是个精力衰退的老人，瘦得像根硬柴，微有些秃顶，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梳在脑后，身穿名牌西服，却没有打领带，衬衫扣子松开三个，露出毛茸茸的胸口。

雅克迅速朝四周打量一下，弯腰钻进轿车。

他陷进真皮座椅里，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虽然是加长的豪华轿车，后座空间总有些局促，雅克敏感地嗅到皮革的气味，觉得很不舒服。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艾沙城堡那边下了一场暴雨，飞机无法起飞，耽搁了几个小时。想吃点什么？还是鹅肝配松露？”

雅克点点头。唾液在嘴里蔓延，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利昂从冰柜里取出新鲜的鹅肝和松露，又倒了一杯葡萄酒，放在银质餐盘里，推到雅克面前。

上等的鹅肝价值不菲，本该制成佳肴，在高雅的餐厅里，听着如泣如诉的钢琴慢慢享用，但是雅克没用刀叉，直接伸手抓起整只鹅肝，凑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像野兽一样咀嚼着，喉咙深处发出沉闷的呜咽。

利昂叹了口气，心中有些难过，他想：“十几年的精英教育毁于一旦，尽管成为某一方面最有发言权的专家，但付出的代价也实在太大了！”

他耐心等雅克吃完盘中的食物，用餐巾擦去嘴角的残渣，恢复了常态，这才直截了当问道：“雅克，游乐场是亚人破坏的吗？”

“是的。”雅克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一张张递给利昂，扼要地解释着。

“最直接的证据来自土壤表面的压痕，可以明显看出三角形的鳞片形状，还有细部的纹理特征——”雅克停顿了一下，“没错，是莫尼兽干的。”

利昂倒抽一口冷气，“亚人豢养的怪兽？”

“只有那些力大无穷的怪物才能轻易摧毁整座游乐场。”

“难道亚人打算发起第二次战争？不，这不可能！”想到战争的可怕，利昂脸上的肌肉轻微抽搐了几下。

“也许没那么糟糕……这次突如其来的进攻很蹊跷，我怀疑亚人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你有什么计划？”

“顾夫正在调集人手和装备，打算冒险深入地洞探查，总/统那边催得很急，他快顶不住议会和公众的压力了。我想……再等一等，如果顾夫没有结果，就去亚人的巢穴碰碰运气。”

利昂心中打了个咯噔，他注视着雅克，说：“你要小心，我不想失去你。”

“不会有事的，我对那里很熟悉。”

“这些年你干得很出色，雅克，我为你骄傲！”利昂拍拍他的肩膀，由衷地说，“我们会成功的，不要着急。”

雅克淡淡地笑了一下，“……另外，昨天我见过皮埃尔了，他对‘程控铁芽生长技术’很得意，滔滔不绝讲了半个多小时。”

“那是他最得意的成果。女人，还有技术，皮埃尔只在意这两样东西。他有没有怀疑你？”

雅克摇摇头，苦涩地说：“我想，他早就不记得我的模样了。”

“这样最好，对你和他都好。我对皮埃尔说你已经死了。”

雅克沉默下来，他想起往事，神情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做梦。“也许活着是做梦，死了才会醒过来！”他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好吧，你就在这里下车，保持联系，顾夫那边有什么进展，及时通知我。”

“我知道了。”

轿车缓缓减速，停在了Seine河边。星光满天，倒映在蓝黑色的河水中，像一群飞舞的萤火虫。

“雅克，别在意皮埃尔……我答应过你，你才是Carr集团的继承人。”

“我知道。”雅克低声说。他的心早已飞到了遥远的鲁弗斯火山，那里是噩梦开始的地方，也会是结束的地方。

“我爱你，雅克！”

“我也爱您，亲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