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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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帝国军阵列内两处大范围爆炸！”观察员的报告和侦察舰发回的图像都显示，帝国军阵列中部靠后的位置上突然火光冲天。

“干得好。”辛达从指挥席里站了起来，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菲恩少校兴奋的抓住身旁米迪奥中校的肩膀，大力挤压之下让同僚脸上的线条有些变形。但是米迪奥没有阻止菲恩，甚至没有出声抗议，实际上，米迪奥自己也抑止不住脸上的喜悦之色。平时不苟言笑的人事主管现在看上去简直是满心欢喜。

“了不起，卡隆中校，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帝国军的补给船队了。”菲恩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抓住米迪奥肩膀的手指过于用力了。

“辛达提督的战术安排简直是神了。”安琪儿中尉兴奋的拽紧了手里的资料夹。“呃，菲恩少校？您是不是……可以轻点？”

“击破帝国军补给船队！”同盟军的通讯管制员们迅速的将这一天大的利好消息传递到舰队的各个角落。分舰队指挥官们抚着军帽上的星星喜笑颜开；舰船操作员们与邻座的同事击掌或是碰拳；炮手们因为恪守着“在炮位上不允许做任何多余动作”的规定而无法随意行动，于是他们充分利用了唯一自由的嘴，放肆的大笑着，那狂放的笑声引来了炮术士官的呵斥，“好好瞄准啊！”当然，说话的人自己也掩饰不住话语里的喜悦。

辛达注视着屏幕上正不断扩大范围的能量风暴，那看似绚丽多姿的焰火里，无数的生命正在被吞噬。一般人的眼中很平常的舰船爆炸引起的连锁反应，在他的眼中有着完不同的含义。辛达甚至能准确的分辨出风暴中央那些白色的光团来自燃料装载船，它们被引燃之后产生的能量瞬间就让发动机超过了临界点。而白色光团外围那些呈放射状的兰色条形光蔓，则来自实弹类武器运载船上的飞弹。在运载状态下的飞弹应该是用安锁控制住的，但是爆炸产生的高温让安锁很快就失去了制约作用，密集装载的飞弹在舱内爆炸之后，部分被激发的弹头穿过船体向外冲去，随即又在高温地狱里彻底分解开来。

帝国军的补给船队指挥官哈特中校无疑是个有才能的人。他经过慎重考虑之后，选择的船队停留位置无论从哪方面来评价几乎都没有问题，既利于补给的进行，也便于护卫部队对其实施保护。即使同盟军能攻破帝国军的前沿阵地，驻留在附近的德里亚斯舰队也足以掩护补给船队撤退到安地带。就算德里亚斯少将率领的预备队被迫移防至其他位置，破阵成功的同盟军又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补给船队的位置呢？除非他们事先知道确切的坐标。

哈特中校做梦都想不到，他精心安排的补给工作，在极有效率的支撑着前线部队运作的同时，也给自己乃至整个舰队带来了灭顶之灾。

同盟军的侦察舰冒着随时可能被击沉的危险，运动到了非常接近帝国军的位置上。虽然有装甲舰的掩护，但是在帝国军近距离的密集火力之下，装甲单薄的侦察舰编队损失惨重。第三舰队总数200艘的侦察舰，在4个小时的时间里就有超过半数的舰船被击毁或是无法继续工作。侦察舰的指挥员们冷静的按照演练时的操作程序，有条不紊的将收集到的前线第一手资料经过高效率的处理之后，清晰的传回了旗舰五月花开号。辛达非常清楚，屏幕上那准确的勾勒出帝国军分舰队攻防转换的图象，拍摄它的侦察舰或许在传出图象之后不久就被击沉了。但是侦察舰编队没有任何的慌乱或是退缩，它们在周围的友舰不断中弹沉没的情况下，沉稳的完成着自己的使命。

对方舰队阵形变化的即时数据，可作为己方战术安排的有效参考——这是舰队指挥官的通常考虑模式。辛达虽然也是依据帝国军的阵列运动特点来布置战术的，但他的出发点却与一般的舰队指挥官迥然有异。从确认路费普提督的旗舰库·赫林沉没的那一刻起，辛达·杜鲁班的作战目标就调整成了——要给予帝国军舰队致命的打击——那样的话就必须摧毁帝国军的补给船队。

在深入敌境的星域里与帝国军舰队交锋，辛达首先考虑的便是补给问题。从食物到舰船维修用物资，再到武器弹药的储备和使用情况。第三舰队的物资准备工作，在同盟最高评议会将霍克准将提交的出兵案列入议事程的时候，就已经紧张而有序的进行了。三位后勤主管的能力是不需要担心的，辛达用了两年时间精心打造的后勤系统也发挥出了相应的水准，各方面的工作完成情况虽然不能说已经完适应这次超远距离的出兵，但是无疑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努力。

帝国军坐拥地利的优势，后勤补给当然会非常的充裕。开战之后，倘若帝国军的强袭战术不能得手，多半会使用消耗战的方法来拖延时间。耗尽给养的同盟军即使能在首回合的交锋中取胜，等待他们的将是漫长的归途。在银河帝国辽阔的星域里，没有后续补给的舰队就像羊羔穿越饿狼的领地般危险。即使勉强的击退了眼前的敌人，等待他们的必然是灭的结局。

为了应对在银河帝国境内可能发生的恶战，辛达花了非常多的时间来进行深度思考。他考虑了一个又一个的假设，然后一一给出解决的方案。罗严克拉姆伯爵莱茵哈特，这个银河帝国军中最年轻的元帅，当他开始反击的时候，攻势一定如同雷霆万钧般强劲而有力。

第三舰队并不畏惧硬仗，这点辛达是有信心的。路费普提督经验丰富——用兵完可以用滴水不漏来形容，想让他在遭遇战里败得一塌糊涂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长时间的消耗战，同盟军是打不起的。在战斗中受损的舰船无法修理，消耗掉的弹药没地方补充，受伤的人员也无法得到妥善的处置。援军？其余的7支舰队在开战之后大概还指望别的舰队来支援自己呢。罗严克拉姆伯爵如果确实像杨威利形容的那样狠辣，便断然不会让同盟的各舰队有互相支援的机会。

帝国军的强袭战术在开战之初便被航道里的机雷化解了。接下来的战事如辛达事先估计的那样进行着，路费普提督稳健的用兵使得帝国军没占到任何便宜。按照预定的计划，在帝国军的首轮攻势被击退之后，第三舰队应该退入多拉基亚星域的航道里。辛达原本打算利用那里的小行星群和星际能量流，再配合原先布置好的陷阱，和帝国军好好周旋下。把帝国军顺利的引入航道之后，再发动陷阱，然后趁敌人手忙脚乱之际，军从容离开。

“如果帝国军不追呢？”路费普提督曾经如此的问辛达。

“那么越过多拉基亚星域的航道之后，我军将顺利的绕到奥斯提亚星域，从那里开始的航道宽敞而安。”辛达用圆规从星图上划出一道弧线，“我们直接回海尼森好了。”

路费普点点头，“即使这里帝国军布置有别的舰队，夺路而走应该是办得到的。”

“帝国军不大可能快速的穿越多拉基亚星域的航道。”辛达放下绘图工具，指着星图上的那一小段紫色。“帕斯卡尔中校他们布置的陷阱非常厉害。我们自己想破解都不是太容易……”

“而且。”路费普接过辛达的话头，“在那种障碍非常多的星域里进行炮战的话，我们第三舰队的命中率仍旧不会下降太多。”

“倘若帝国军冒险使用飞弹，那么正合帕斯卡尔中校的意。”辛达说着，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冷。昨天在菲恩少校和米迪奥中校的陪同下，辛达亲自抽检了多拉基亚航道的布防情况。帕斯卡尔中校那浑厚的男中音极有成就感的将几日来的工作成果给辛达提督娓娓道来。在实验了几个陷阱之后，米迪奥和菲恩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相同的东西——帕斯卡尔中校20年来一直从事后勤工作实在是屈才了——虽然包括自己在内的第三舰队的后勤管理者们都认可他这方面的能力。辛达对帕斯卡尔中校的工作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之后，留下了菲恩少校和他确定己方舰船通过时的细节问题。

“司令。”

“嗯？”

“回海尼森之后，您能不能和库布斯里提督交涉一下？”

“交涉什么呢？”

“帕斯卡尔中校能不能调动到我们舰队来？”

“……”

帝国军的首轮攻势完像原先预计的那样，以较小的损失为代价就被打退了，第三舰队也开始按作战计划退向多拉基亚星域的航道。只要军顺利退入航道，帝国军就几乎没办法再给同盟军造成太大麻烦了。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在本该非常顺利的后退中，第三舰队的旗舰库·赫林被意外的击沉了。这沉重的打击使得同盟军原本顺风顺水的局势立刻急转直下。失去了路费普提督之后，第三舰队一度陷入慌乱之中，基层指挥官们几乎都有些不知所措。在这种情况下，辛达接过了整个舰队的指挥权。他平稳沉着的语调和精妙的战术调整使得舰队的运作很快得到了恢复。放弃了退却战术的同盟军在和帝国军瓦连舰队的对攻中占据了明显的上风。辛达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的真实感受，大概只有安琪儿中尉从那被血浸透的战报里能稍微的体会到一些。

“如果是我断后，让路费普提督先退的话……”虽然知道如此的假设没有丝毫的意义，辛达的心里仍旧不止一次的泛起这个念头。战舰库·赫林，辛达在上面呆了近两年的时间，在兼任副司令之前，第三舰队在航行中的时候他都在这艘舰上。每次从航天机的舱门里进到旗舰的时候，辛达总会有种很安心的感觉。指挥席上他常站的位置，是路费普提督的左侧。达尼斯上尉通常是站在另一侧靠后些的位置上。辛达甚至清楚的记得从指挥席到通讯管制台的距离是多少，以自己的速度穿越连接两者之间的甬道需要多长时间。管制台前的每一个操作员他都能叫出名字……现在，这一切都和路费普提督那和蔼宽厚的笑容一起，永远的消失在了苍茫的宇宙中，化作星尘的回忆了。

“请将大家平安的带回海尼森。”

如果不是反复的在心里念诵着路费普提督最后的嘱托，辛达几乎忍不住要咆哮起来。在旗舰沉没后的短暂时间里，辛达·杜鲁班用尽了所有的克制力，竭力让自己从无尽的悲愤中脱身出来。这个时候倘若他失去了冷静，等待整个舰队的就是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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