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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自从进入识神,便觉一切都不同了。上次进来之时,意识上还包覆着一团魂体,虽然只有拳头大小,但却无比的扎实且温暖。此次进来却是感受到了无尽的冰寒,便是连意识之体都仿佛微微颤抖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仍是看不到什么边界,但总觉得这一片灰蒙蒙的空间仿佛变大了不少。他忍着无处不在的冰寒之意,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看着冰块上一幕幕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快速闪过的画面,心头微惊:
此地冰块状的石头大小不一,排列无序,大有数丈,小也有水缸大小,一眼看去,望不到尽头,只怕多达数万块之多。而每一块冰块上又是许许多多如同切削出来的平面,若是其上部都有画面,而且尽皆不同,那信息量该有多么庞大?恐怕脑袋都会被一瞬间撑爆吧!
反正此时闲来无事,便一幅幅画面的仔细看去,只是其上闪过的画面太过迅速,大部分根本来不及看清楚,偶有变动慢一些的,也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事物。比如山石,比如树木,也有一些宏伟建筑,或是什么巨型生物,却仿佛是矗立云端,翱翔九天之外,只露一鳞半爪。别说他从未见过,便是曾经见过,也难以从这露出的冰山一角辨认出到底是何物。
冬至起先还兴致勃勃,一幅幅的看过去,到后来便开始焦躁起来。意识光点游荡的速度快了数倍,均是一扫而过,希望能够找到一副完整的画面。虽然以冬至能够同时分心三用的能力,可以同时注意三处地方,可此处的冰块却是数之不尽,每个丈许的冰块上又有成百上千如同切削般的平面,心中不禁升起一阵无力之感,顿觉自身渺小!
“若是能多一双眼睛该多好!如此一来,恐怕就能看到更多的东西了。”冬至轻叹一声,幽幽的想到。忽而他又愣住了,此地如此纷乱,画面一幕幕闪过,自己若是无意间错过了什么重要的提示,岂不是再无翻身的可能?
上次交感之时,他便看到了一副画面,画面上自己的父母被一个脸上有疤的锦衣男子刁难,加上后来樊贵儿的出现,以及妖狼曾说过的预知梦的事情,让他不知不觉间相信了八分:此地出现的画面能够窥视到一角未来!
所以此次逃入识神内,冬至一是打算借此地的广阔无垠,躲避妖狼的吞噬,二则是抱着一丝窥探未来变化的心态。虽说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未来上多少有些自欺欺人,但他此时如此弱小,单凭自身修为根本无力夺回肉身,保留一丝希望总是好的。若是能从其中得到什么提示,或者说看到什么关键的人或事,有所准备之下,也许自己还有转圜余地也说不定。此时肉身被妖狼所夺,他如同被架在炉火上烤,若是无法抓到关键之处,魂飞魄散也只是早晚的事儿。
但看着眼前一幕幕快速闪过的画面,一阵头大,不禁生出多生几双眼睛的念头。如此一来,便能同时获得更多的信息,把握到关键之处的可能便会增大不少,逃出生天的希望自然而然也会大大增加。但他同时又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自己无法看见的画面,如何来确定其是否重要?总不会突然心生感应,如此“恰好”的让自己看到吧?又或者,自己一扫而过的那些冰块之上,会不会因为时机不对,导致恰好错过了什么?或是更加极端一些,自己没有看到的冰块之上,真的有画面闪过吗?
若是此时身在外界,冬至断然没有机会想到这个问题,天地运转之下,人人皆是蝼蚁,不以任何一人的心意而有所变化。小时候每当他独自一人之时,偶然之下便会想到,虎子哥如今在做什么,周苴在做什么,父母在做什么。后来他终于意识到,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拥有独立的意识,所思所想所见所闻,虽有共通之处,但却不尽相同。每个人都如同他一般,拥有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若想知道他人的经历,便唯有交流!
此时连冬至都没有注意到,他无意间触碰到了一丝“缘”之本质!
此事暂且不提,冬至深知自己处在自己体内一处叫做“识神”的空间之内,此地的一切都关乎着他的未来。所以冬至固执的认为,这处地方是属于他私人领地,自然应该一览无遗,纤毫必现才是。可如今不仅无法看到此地的边界,便是连近前的闪过的画面都无法把握,这是何等的无力!
这个注定没有答案的问题让冬至十分烦躁,因为仅凭他一个人,又要如何去看见“自己看不到”的东西?这可不是“魂魄”等一类无形无质的东西,只要掌握某种能力,或是开了所谓“天眼”之类便能看见,而是近乎无穷无尽的一个世界!便如同夏虫语冰,井蛙论海,何其荒谬?
思来想去,唯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增加看的“眼睛”!比如可以借用灵魂之力,扩大笼罩范围,便相当于多了数双眼睛,所能同时看见的事物必然会大增。但也不对,即便是修为高深者如同妖狼,神识一扫足有数里之远,可数里之外依然是无法看见!而且虽然看的不是十分清晰,但冰块上的画面时刻都在变幻,除非是一直耗在这里,否则便是连近前的一处也无法把握住,更遑论跟其他?
那便换个思路,这眼睛不必是他的,可以是其他任何一个人的,只要保证此人能够如实说出所看到的事物,交流之下,便能大致印证自己的猜测。“眼睛”越多,看到的便会越发广阔,越容易把握到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未来!
而这眼睛的主人,便叫做“观察者”好了,冬至如此想到。
也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也许“缘”在无声无息间悄然发挥着作用,“观察者”这个称号与某一片莫名空间中的一种理论稍稍重合了几分。
紧接着冬至又想到,自己以及观察者也无法看到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模样?是一片死气沉沉,还是兀自精彩纷呈?他意识中刚刚升起的一丝清明瞬间被更多的迷雾淹没了……
恰在此时,突然一块巨大的冰块状石头爆碎,其上万千碎片四散飞出,与第一次所见如出一辙。冬至瞬间明白过来,恐怕这便是第三魂幽精给他的新的提示了,若非是这幽精有自己的意识,便是冥冥中的一丝感应起了作用,却让他的迷茫更深了。到底是应该相信这虚无缥缈的感应,还是应该将未来把握在自己手中?
毫无疑问,若是这冥冥中的感应总是能即时出现,自己即便躺平了,也总是会化险为夷,修为自动增长。总有一天,会压盖宇宙,俯视八荒。可若是这感应时灵时不灵怎么办?又或者正是因为自己看到了足够多,明悟足够多,所以这感应才会出现,又该如何?
这冥冥中的一丝感应,应该是与所谓的机缘有关,而想要“看到”更多的事物,把握一丝未来,则是与努力有关。冬至长舒了一口并不存在的气,释然的想到,人有双手双脚,道路,也并非一条。也许自己未来的路,便是与这二者密不可分了。
冬至压下纷乱的思绪,向着万千碎片游荡过去,想要一窥究竟。不料其中一块碎片如同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向着冬至的意识光点主动靠了过来。
果然,其上现出一幅完整的画面,一个白胡子老头出现在画面上,不同于马道长那般仙风道骨,而是略有些胖,看着十分和善慈祥,透着一股儒雅之色,好似一个教书先生,但浓厚的书卷之气却不是镇上的那个教习能比的。此人银白的发丝梳的一丝不苟,着装十分得体,衣带飘摇。只是被洗的有些发白的月白长袍其上几个明显的补丁,稍有不协,看来此人的生活并不是十分如意,有些拮据的样子。
老者并不算高大,虽有些胖,但却背脊笔挺如松,傲意凌峰,肩头宽阔,让人不自觉想起伟岸二字,似可驼山负日,让人过目难忘。他的背后是一个稍显破落的学堂模样的地方,门头上挂着一块匾额,被其伟岸的身形挡住了一半,只能看到“浩然”二字。他的身前稀稀落落的盘坐着数个面容质朴的少年,眼中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分外明亮。冬至知道,那是一种充满求知的光芒,与他缠着周苴讲故事之时,眼中出现的光芒并无二致。
老者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似乎在温言细语的讲解着什么,却不难发现其眼底隐着一丝落寞。
冬至看的摸不着头脑,若说上一次倒还算是有迹可循,毕竟是其父母,血脉相连之下,若是父母遇到危险,冥冥中有所感应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可这老者跟自己毫无关系,明显不认识的样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莫非,是预示着今后会遇到此人,并且对自己的将来会产生什么重大的影响不成?看来,若是此次能够渡过劫难,日后定要去找一找这写着“浩然”二字的匾额才是。
冬至又细细的看了几眼老者的容貌,仔细的记了下来。老者给他一种十分亲厚的感觉,让他觉得分外可亲。
这块碎片停留的时间比起上一次格外的长,不知是否预示着什么。此时缓缓破碎,化作一道道流光,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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