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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拉……你居然敢在这里面对我!”我怒瞠着火一般燃烧的双目,厉声咆哮道。

“噗嗤……我们的小鸡仔炸毛了啊。”那个蓝发女妖的狞笑着,肆意的向我抛来满面的嘲讽。

“你现在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死死的瞪着她,薄冥的力量渐渐燃烧着展现周身,强大的威压立刻笼罩整个空间,身边的人们——不论初入工作的文职还是身经百战的收容组都瞬间煞白了脸色,不断颤抖的身体展现出本能性的恐惧。但却唯独无法威慑安吉拉,“你尽可来试试看。”她面不改色,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以为我是勇敢才来到这里吗?事实恰恰相反,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恐惧死亡,由此我才选择来到这里。面对曾经的一切……也面对你。”

我无序的情绪开始渐渐消散,但依然维持着威慑的架势说道:“你不妨把话说明白一点。”

“你比谁都清楚,这里真正的主宰是那位躲在摄像头后,像玩具一般左右我们命运的主管。”安吉拉说着,微哼一声:“无论是谁,无论有何等的力量,只要实体还存在这里,都无法脱离时间的牢笼——这便是我有恃无恐的理由。”

“如果只是为了挑衅或者激怒我,那大可不必。”我说着,将薄暝大剑背了回去。

“怎么会呢?”安吉拉见状露出了无比狰狞的狞笑,“我只是想找自己的老朋友叙叙旧啊,黛。”她异常戏谑的说道。

“黛?!”当这个名词闪电般的穿过我的神经,一股突如其来的、源自大脑最深处的某处未知而黑暗的角落,将前所未有、极端而强烈触感瞬间传导至全身,立刻便令我呆在楞在原地,无谓的失神了数秒,仿佛一个锈蚀的木偶般铺倒在地。“可恶……”而当我再次恢复神智,踉跄的抬起头——只发现安吉拉已经从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该死!”我猛烈地锤着地面,留下一个散着星点暮光的、深约两厘米的拳痕。

身边的众人似乎依然惊魂未定,畏缩着不敢接近——只有最近的优伊毫无顾忌的跑上前来:“前辈你没事吧?!”她关心着问道,并和其后紧随而来的哈娜一起将我搀扶而起。

“我没事……”我定了定神:“那家伙去哪儿了?”

优伊抿着嘴,微微摇了摇头:“她当时放了一道闪光,然后就不见了。”她歉意十足的说道:“我们没有看清……”

“啊……算了,没关系,不是你们的错。”我叹了口气说道:“是我没有提前预知。”说着,我又向身后被吓得不轻的控制部文职们浅浅的鞠了一躬:“抱歉,吓到几位了。但请放心,我绝不会伤害你们。”我如是说道。

文职们面面相觑,壮着胆子点点头,有的还回了一个埋的更深的鞠躬,纷纷形色匆忙的离开了走廊中。

“那就是前辈说的安吉拉吗?”优伊小心翼翼的问道,哈娜也同时投来了好奇地目光。但见到我似乎无意回答后,便也乖巧的不再追问,在身后默默地跟随着我的脚步。

老朋友、叙旧、黛……这些词语仿佛无头苍蝇一般在我脑中来回冲撞,和之前本就难以理清的东西搅成一团,再次让我陷入了迷惑中——但现在毕竟是工作时间,我决定先专心处理眼前的问题,再做日后打算。

“黛……为什么……”我喃喃着,摇了摇头,带着两人继续按照原本的计划前往情报部。

路上意外的清净,文职们似乎都不再于四处无谓的闲逛——这诚然也是今日早会的结果,按照昨天的马克的安排,我们将在今天系统的向自己部门文职介绍关于如何在这座设施中保命的知识,一部分是分发新编《紧急应对手册》供他们自学,另一部分是让收容组带头,按照计划进度,循序渐进的组织学习。而其中首要一条便是——“身处包括员工主休息室、连接仓库等大房间,可使生存率提高至少三成。“

显然很多人都遵守了该守则,但也有些不信邪的例外:当我们马不停蹄的来到情报部上层走廊中,便有三位正不断交头接耳的文职映入眼帘:其中两位似乎在争辩着什么,交锋相当激烈,个个都面红耳赤:“快跟我回去,前辈们说了走廊很危险!”,“谁才信他们的鬼扯,分明就是另有图谋!”“你这家伙胡搅蛮缠……也至少让我把小布带回去……”还有剩下一个看起来非常软弱的家伙,惶惶不安的夹在两位同事间,却不是在尝试劝解,而只像一支布偶般被两个贪玩的孩提扯来扯去。

按常理说我本无需理会他们,正常如陌生人般无视便好。但当我们如此盘算着,准备过路时,“收容组……前辈们!”身后突然传出的颤颤巍巍的呼唤声,喊住了我们。

我习惯性的想无视,但回想着昨日马克的谆谆告诫,还有控制部大家的点点滴滴:“忍耐……冷静。”我这么告诉自己,停下了脚步,“怎么了几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转过身子说道,脸上挤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请问……你们是真的都拥有曾经的记忆吗?循环是真的存在吗?”夹在中间的那位文职首先问道,语气无比的恳切。

这诚然是个无聊的问题,却也是马克向我们反复强调的重点:“要形成一套统一的话术,展示充足的证据,让我们所述的一切显得非常真实可信……不要说什么他们可能明天就变成了一堆碎肉之类的话,我们的义务便是保护他们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否则也绝无法获得他们对等的帮助。”我如是想着,便如昨日练习的那样开始陈述:

“虽然非常令人沮丧,但我们正身处循环中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不论是我们脑中无数痛苦的片段,还是对几乎每个人经历的精准记忆都佐证如此。”

“那你认识我们吗?”话音刚落,站于左侧的辩者便首先问道。“这两位是布兰登、克莱尔,你叫芭芭拉。”未等那家伙追问,我立刻进行了连珠炮般完成了异常详尽的叙述:“你出身于U巢一个工薪家庭,幼时时常被望子成龙的严厉父母鞭策努力学习,尽己所能的为你提供一切可能的学习机会,而你由于实在难堪重负,故最终在中学时期选择了辍学,但来到后巷的你立刻尝到了真正的生活的痛苦,同年父亲因车祸去世,双重打击下你最终在某次契机中选择了洗心革面再次回到学校学习,最终凭借自己的努力来到了新兴的脑叶公司工作,而你的母亲也对你抱有了前所未有的期待。”说道这里,我顿了顿,但望着那家伙欲言又止的样子,立刻又迅速将陈述补充完整:“这是你在第两千一百五十四、一万零五千九百五十三、一万零六千整、、五万三千二百九十九次循环中向我亲口告知,我们在该期间曾成为过无话不谈的朋友。你还告诉我自己很喜欢小熊饼干。以上,都是记录部没有登记在案的内容。”至此,我长舒一口气,“还有什么问题吗?”我最后收着尾。

那人目瞪口呆,顿时如吓呆鸡仔的般缄失了声。良久后,方才那位左侧辩手立刻趁热打铁,但还是有些战战兢兢的说道:“看……看吧,看我说什么……什么来着,真的有循环,他们也都知道。”

“开……开什么玩笑?!”但那位右辨似乎并不领情,情绪激动的说道:“这群怪物分明是在监视我们……想要……想要控制我们!”而此番言论也立刻引起了左辩的不满:“你这人怎么……”

“难道你们就没有受到那个AI安吉拉的监视吗?难道就没有受到主管指令的控制吗?”未等两人正式争辩起来,我便立刻驳斥道:“你宁愿相信把你们的性命当指标的公司领导,也不愿给为你们出生入死的收容组工友们一个机会吗?”

右辨沉默了,但他敌意的神色中依然倔强的嵌满了自满和质疑的气息。此刻应当适时收手,我随即向左辩和那位可怜兮兮的小观众发出了邀请:“如果诸位有心的话,请在于七点后参加培训部今晚的集体活动吧。我们会在那里帮助你们……更好的活下去!”说着,我从口袋中递出一张名片大小的邀请函:“不见不散,几位。”

“嗯好的,一定去,谢谢前辈。”左辩双手收下,向我们微微点了点头。

我抛出了最后收尾的微笑,“走了。”随即便带着身边的哈娜和优伊离开了此处。

“前辈……真强啊。”在渐渐走远后,优伊突然向我分外崇拜的说道:“一点都不紧张……而且又不知不觉拉到了更多人。”

“哼,基本操作。”我情不自禁的高扬起嘴角,但满足的心情马上又被更大沉重的占据,我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些事情,虽然有些繁琐,但却是一定要做的,我们每个人都没办法彻底脱离他人……真正的做出什么事。如果说为了防备安吉拉也好,为了完成主管的那个所谓的计划也好,或者脱离这个诅咒一样的循环,真正的离开这里。不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尽己所能的组织起尽可能多的同事,相互帮助、全力以赴。”

身边的两位收容组纷纷点头,“我们明白,黛芙娜前辈。”

说着走着,不知不觉便已经来到了情报部主休息室大门前,随着自动门的开启,三人便一并走了进去,发现洛基和艾达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同在的还有情报部部长——Yesod。

“抱歉迟到了,突发状况。”我带着歉意说道。

主事的yesod部长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是说道:“下次最好早些动身。”

而洛基似乎也显示出了些许的不快:“部长难得有机会处理我们这里的事宜……”

“我相信理性会帮助我高效的完成处理。”我立刻打断了这个话题:“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开始吧。”说道。

Yesod部长点点头,从身侧的隔层中取出一枚紫色的芯片,将其递给了我们。

“这就是……情报部的历史资料。”我小心翼翼的接过它,随即将其塞入耳后进行数据拷贝。虽然有些不甚礼貌,就像生日时迫不及待拆开礼物的孩提一般,但在此特殊情况,这是保证数据安全最便捷的方式。Yseod部长见状也只是佯装冷淡的叹了口气——他素来是一位心多话少的部长,即使是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刻也不例外。

所有的部长都拥有一副盒状的机械身躯,Yesod部长也亦然:方方正正,一人身高,四支铅笔样的机械臂,身体正中嵌有一颗闪着紫色光芒的机械眼睛,但唯一略有不同的是那如裹脚布般缠满通体的黑色“绷带”,虽然我们都很清楚机械身躯本不会流血,那东西的真正意义也成为了部长身上的一个难解的谜。

“这是主管的意思。”部长先行开口道:“他兴许认为你们真的可以帮助他完成那个目标。”他说着,语气依然是那么冷峻且机械。

“我想我们还有很多的路要走。”洛基神色凝重的说道:“这所设施中,有我们难以遏止的敌人。”

望着此刻的洛基,Yesod部长似乎突然来了兴致,“洛基员工,你认为在情报部工作,最重要的特制是什么?”他突然岔开话题问道。

一番提问令听闻的洛基艾达两人有些意外的紧张:“是我们近来工作不力吗?”他们试探着问道:“如果这样的话,那也……”

“不,你们多虑了,这并非我的本意。”部长突然打断道:“你们的工作非常好,甚至远远超越了我的预期,只能说不愧是A巢中央大学的高材生……”简单表扬一番后,部长又接着说道:“只是单纯的想询问你们工作的感想,仅此而已。”

“嗯……”两人微微点点头,低下头沉思片刻,又相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冷静与理性。”洛基如是回答道,“我们是最前线的斥候,是第一次真正面对异想体的先行者。当我们首先面对那深邃的未知,只有理性才能克服恐惧,只有冷静尚可求得谨慎与完美——甚至只是一线生机,”

Yesod部长微微笑了笑,“对此你似乎很有自信?”

“这都是血的教训……”洛基说着,神色不禁严肃起来。

“你比曾经更加活泼了,工作也不再谨小慎微。”Yesod部长再次问道:“我非常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你做出了如此的改变?”

洛基突然一愣,似乎是有些羞耻的转了转头:“可能有些吧。”他吞吞吐吐的说道。

“其实只是让他恢复成本来的样子而已。”更加开朗的艾达落落大方的答道:“他本也是一个很喜欢笑的男孩呐……”

“别……”一番话另洛基更加羞红了脸颊:“这种东西太……”那副滑稽的模样令我都差点笑出了声。

yesod部长似乎是感到了一丝沉重,他略有唏嘘的说道:“这个地方……没有给你们想象中的美好,只把人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当时只希望用理想武装自己、完善自己,万事做到完美,尽可能的避免一切潜在的事故……”洛基接着说道:“却幼稚的低估了现实的复杂和人力的局限,当不得不面对那些因为自己眼中不能忍受的失误而失去生命的同事时,当失望与痛苦接踵而至时,我却只能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在原地颤抖。”

“这份强烈的决意淹没了你……”Yesod部长闭起独眼,缓缓地说道:“就像曾经的我,被急功近利的愿望和残酷的现实压倒,让无谓的‘理性’向我们的灵魂吞没,与真正的目标也渐行渐远……”

此情此景,也令我心中颇有感触:曾经自己也是如此的热切与莽撞,在经历了现实抡来一记反击的重拳后,我选择了逃避与充耳不闻,鸵鸟般漠行于世。

即使现在,这一切都似乎有所改变。

“这些黑色的韧皮抽条,就像是那段时期的我一样:”yesod部长说着,指着自己包缠满身的黑色“绷带”:“固执、脆弱、恐惧失去、无意义的自我束缚。”

“我们迟早要有所觉悟。”艾达补充着说道。

“即使到现在,面对着这里完全可谓残酷的工作,我心中依然充满了绝望和愤怒。但唯一能给予我慰藉的,除了此刻主管,便是你们……”部长突然打量着我们:“虽然不很清楚你们究竟在做什么,但为了你们珍视的一切化为泡影,我作为部长也不应了解。”yesod部长说着,似乎是发出了难得的微笑:“但我还是祝你们成功。”

“谢谢部长先生的鼓励。”艾达鞠了一躬,感激的说道:“我们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尽力而为便好……不要让无谓的理性淹没了自己。”yesod部长做着最后的补充,随即便起身,离开了主休息中。

在当天的活动结束后,回归者们在凝滞空间中紧锣密鼓的研究情报部的工作内容时,我们终于得知了yesod部长的过去:

Gabriel(加百利),这是他曾经的名字,但正如其名,他拥有一颗济世救人的良善之心和如火般纯粹热切的炽热理想——这也是他作为一名前途无量的名校生,愿意屈尊于【数据删除】研究所的研究员的理由之一。他过去常穿一件实验室外套和一件黑色高领衬衫,戴着黑色手套,虽然与此刻的形象有着天差地别,但如是的理由却一脉相承:

在enoch那场悲剧性的开篇之后,事态又由于Elijah(马库斯部长的前世)的莽撞遭遇而陷入了更加不可控的崩坏之中——加百利在平静而理性的与当时的主管讨论这件事的同时,也在试图创造新的监管方法,他固执且的认为只要完善管理——让它万全一点、再万全一点,就可以避免Elijah的死、以及其他事故的发生。而如此的思想也让他更加的冷酷与忧虑重重,加百利开始变得越来越没有安全感,开始穿更多的衣服(据说是为了防止化学物质接触到他),直到他完全被衣服盖住头部。但即使如此,他心理上的“伤口”也始终无法被再多的衣服所隐藏。他想坚持原则,希望严格遵守规则有助于防止和避免更多的死亡;然而,他的理性变成了强迫,最终变成了一种破坏性的痴迷。

接下来便正如悲剧本身的不确定性一样,面对研究所中发生的残酷的一切,他那颗火热的心渐渐遭到了侵蚀、扭曲……

Gabriel失去了自己的情感和表情,再也无法忍受身体的一小部分暴露在外,最后开始抓挠自己,有人建议让Gabriel接受一次检查,看看他是否受到感染或污染。但是他拒绝了。最后他被其他员工和当时的主管强制进行了检查。虽然结果显示他没有被感染,但他的状况并没有好转,他开始比以前更加严重地抓挠自己,而这最终导致他的死亡……

至此,故事结束。其所裹挟的深意却时刻如山海般沉重。而一时之间,我们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突如其来的稳定与平静,但面对突如其来的大量工作和时刻可能重整旗鼓的“未知之手”,足适的理性却也诚然是我们的必要之需。

诚然,我们以自己的力量,始终是无法做到处理一切。面对成为“同事”的安吉拉,我们既然无法将其物理上处理掉她,那么能做的只有令其所做的一切处处受限——这就像一圈巨大的赌盘,而我们压下的赌注,便是自己生命在主管眼中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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