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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安吉拉那仿佛幽灵般的女声突然间传入我蜂鸣、聒噪的耳中,仿佛一切的物理阻隔都形同虚——

“是终末鸟神祇重生的载体、祭品,意味着将继承天启的力量——并随时间愈发深切、完全,并在最后完全融混失身——变成祂。”

“变成祂……”当如此三字出现在我脑海的即刻,一股熟悉又生疏的恐惧瞬间袭击了我的脆弱敏感的精神——“变成……变成……”我不停喃喃着,在生欲的驱使下,我那疲惫的灵魂终于停止了自甘堕落——悬崖勒马,偃旗息鼓,骤然停止了能量的轰击。我双目无神的呆立原地,仿佛一位被扣去了的发条的机械人般。

“呜——”很快,安吉拉也心满意足的结束了攻击与机动,减小功率,缓缓地降落在我的身后:

“都想起来了吗?”她一边问道,一边默默的恢复着遭受灼伤的身躯。

“你……你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猛然转身,厉声质问道:“不阻止我,我会杀了你!”

安吉拉对此满脸轻松:“还不到时候。”她云淡风轻的解释道。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安吉拉满面讽意的打量着我:“你也一样,从一开始就知道代价是什么,在那名为‘黑森林’的异空间之中激活那股力量的时刻。”

“我们也同样清楚,‘转化’的速度已经大大加快了。”安吉拉说着,默默地指了指我腹部那张一张一缩的血盆大口:“别告诉我那只是那件名为‘薄暝’的衣裳上恶趣味的装饰。”

“唔姆……”我咽了一口唾沫,迅速又莫名小心瞟视着自己的身下——没错,它早已不再如曾经般沉寂,这件“衣服”,我已经无法再褪去,它的一吸一动,一触一觉我都能清晰、真切地感受到——就像……就像本就是我自己的身体那样。

“而让你在短短十余天的时间里就转化至如此程度,理由你自然也心知肚明——”安吉拉说着,不禁得意的扬起了嘴角:“你太过依赖天启的力量,毫无节制的参加了每一场战斗——你的每一次挥刀,修复的每一寸身躯,祂的力量都在潜移默化的移噬你原本的肉体,而当你能施展终末鸟的神奇力量:暂停时间、空间传送的阶段,这个进程又再一次被加速。”她撇了撇嘴,“‘容器’已经开始吞噬现世的你自己,那跟翅膀就是明证。”

“……”我沉默着,但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微微扇动身后的双翼,似乎正佐证安吉拉此刻的论述……

“你已经不需要进食了吧,三天的不眠不休,你有感到困顿或者疲倦吗?”安吉拉淡然的问道:“不必否认,你的身体正全面的容器化,被你依赖的力量不停改造……等到这一切结束的时刻……”安吉拉突然以极为矫情的语气补充道:“届时……我就再也见不到这样可爱生气面孔的姐姐你了啊。”

“所以……所以你在逼我?!”

我恍然大悟,在意识到安吉拉真实意图的同时,心生怯意身体也陡然紧张起来:“你想再加速这个过程,让我提前变成‘容器’。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噗……哈哈哈哈哈哈!”安吉拉听罢,突然癫狂的大笑起来,身体也不禁开始随之舞蹈:“你……你真的是我的亲姐姐,果然心意相通!”

“嘭!!”

话音未落,那银白色的巨刃即刻便冲我的方向贯穿而来——“当——!”我挥动黑羽大剑,猛劈而下,将其忽然挑开。

“你只会这一招吗?”我瞟视着远处那直嵌墙壁的刃柄,发狠又些许戏谑的问道。

“呦哦。”安吉拉见罢,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一丝微笑:

“这次……不生气了吗?”

我同样扬起嘴角,反问道:“你生气了吗?”

“生气?”安吉拉听罢,似乎是故意呼应一样发狠的磨啃着双齿,发出一阵刺耳又怪异的声音。

“说的不错,我在生气。”安吉拉意外的点了点头,但其接下来的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充斥着难以容忍的自满与疯狂:

“我气愤姐姐你的愚蠢,你的傲慢和迟钝。直到现在你都无法脱离宿命。”

“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意图!”不甘示弱的我无比认真的驳斥道:“无论你再耍什么把戏,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是这样吗?”

她突然捂着脸,以一种极度渗人的笑声回应道:“即使是现在的你,也不可能离开这座避难所。我将在这里和你战斗,而你不论攻击还是受伤,都会让身体更加接近神祇。而当你彻底……!!”

“咳咳!”此时过度的兴奋与癫狂已经令安吉拉语无伦次,但她还是继续将口中的胡言乱语延续了下去:“届时这里的抑制器都无法阻止那暴走的力量!我……我将借你的手——你的手!”安吉拉突然歇斯底里的向我斥言道:“你会亲手杀掉每一个你在乎的人——不论是那群不识好歹的什么回归者,还是控制部的那几个小跟班,哪怕你们现在正用命保护的那群不值一提的文职们,还有在设施外、巢外、都市外见利忘义、欺软怕硬的猪猡们!!他们的性命只在你弹指之间就灰飞湮灭!”

“他们命贱如纸,他们死有余辜!”

安吉拉声嘶力竭的嘶吼着,伴随着上下纷飞的肢体动作,整个人都仿佛要翻动起来:

“我和你不同!我和你不同!这身ego装备,提取自痛苦的自己、欢愉的自己!是独属于我的力量!”

“有了这股力量……我一定会完成自己的复仇。我一定会……那拼尽性命也要完成的复仇——推翻、粉碎、毁灭待我不公的一切!”

“呼——!!”话音刚落,安吉拉突然伸出那柄闪着寒光的巨刃,纹丝不动,直指我的面门,向我宣示着最后的战斗宣言:

“现在!……我亲爱的姐姐,和我战斗!就让我的死,成为构建终末和毁灭的最后一块拼图吧!”

“……”

“安吉拉……”

此时此刻,我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而安吉拉也一样。她早已不是记忆中与我玩乐的妹妹,兴许这一切并非她一直期待的结果,她也有曾对友善、爱情、自由等等充满向往,但当她选择挥起屠刀的一刻,一切便已经无可挽回……

她是都市的霓虹之下,潜伏滋生的万恶,是永远无法磨平的伤疤。

我默默地汇聚力量,再次将那柄黑羽巨剑华形手中,表情漠然的扫视着眼前杀气腾腾的妹妹,缓缓的张开了口——

“……无可救药,已经无可救药……”

“——嘭!”

电光火石间,黑羽大剑那丝般锋利的剑刃便径直劈向安吉拉的面门——而不出所料,一根突然探出的翼骨挡住了它。救了安吉拉一命,却令她彻底无缘飞行。

“很好……”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安吉拉脸上也并无愠色,“就是这样……姐姐,战斗……和我战斗!”她诡异的微笑道:

“但你又会为了它付出多少代价呢?”

“嗡——!”下一秒,我再次挥刀劈向安吉拉——这次,她也毫不意外的选择了另一支完好的翼骨以格挡。黑羽丝滑的穿过那闪烁着银光的扭曲骨架,留下一道贯穿周身的漆黑焦痕,几乎将那在超强风压与灼热高温的千锤百炼的坚固刃翅拦腰斩断。

“要打就打……哪儿那么多废话。”我眉头微皱,些许烦腻的说道。

安吉拉见罢,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嘻嘻。”

“噗——!!”刹那之间,一股逼人的寒气猝然袭向身后!“该死!”顿感芒刺在背的我当即回头,但却无比震惊的发现,那柄本应嵌入墙壁的银色大刀,此刻竟调转枪头,冲我的方向猛刺而来!其时速之快、方位之准、距离之切近,以至于我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及时有效的规避动作——

“长臂-把握!!”万般权衡之下,我选择了继续施放那股力量。

“嗡——!”

一声仿若嘶吼的震响,瞬息之间,周遭的一切再次归于静止。

“额啊!!”

不同往常,这次力量的释放并没有往常那般顺利,伴随而来的是一连串噩梦般的异常变化——先是通体灼烧一般的剧痛和几近死亡的窒息感,属小臂与腹部尤甚——但身体却没有感到任何本能性的反射动作,相反的是,除了大脑依旧在运转,浑身上下都陷入了一阵极端诡异的僵硬之中,即使这期间身体依旧在源源不断的释放痛感折磨我的大脑,但我却并未产生一丝的情绪波动,仿佛那对我而言只是一个纯粹的代表危险的信号——这样反常的状态持续了近乎数分钟之久,而我也未有感到任何的厌烦或焦虑,整个人都仿佛成为了一台机器一般冰冷、纯粹。

“咳啊……咳啊!!”

某个时刻,我突然又意外的恢复了自由身——而即刻之间,那积累的无数情感立刻如同得赦的囚人般向我的脑海之中蜂拥而来,即刻便将我震倒在地。“该死……该死的……”我竭力阻止着自己继续胡思乱想,同伴也必须断绝……现在我只会想到他们的牺牲、或者未卜的前路。“会有办法……会有办法……会有办法……”我只得不停的暗示自己,以稳定此时混乱的情绪。

待平静片刻后,我缓缓地站起身,望着四周依旧静止不动的一切,我才意识到,此时的身体已经可以更加纯熟的运用终末鸟的力量——把握时间……不过只是不值一提的小把戏。但当我颤抖着查看起自己时,才惊讶的发现,与记忆中的身躯相比,它已经不再会让我感到希望与安心……

我的手……我的……它……那熟悉的指头之上,长出了尖锐的利爪;曾经白皙光滑的皮肤,已经被一片片浓密倒梳的黑色短羽覆盖,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向上在小臂处攻城略地。而腹部的那张本已令人吊胆提心的血盆大口——“小喙”,此刻也如同增生的黏菌般长出了突出的肉块与密密麻麻的尖锐小齿,并以其为基点,攀附素衣的衣身,逐渐向外围扩展着血肉。肉块互相汇聚为肉团,在腹部围成火山状,就像一朵四面生根的大王花……

果然,一切力量绝非毫无代价……

没错……就像安吉拉说的那样,我一早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我贪婪地使用着这份仿佛天赐之物的强大力量,并假以“同事们需要我”、“主管需要我”来自我欺骗……而此刻发生的一切,似乎正是它对我的反噬。

“对不起……哈娜、马克西,我没能救下你们……”

“格雷戈瑞……洛基,我无法阻止Binah,让你们至于如此险境。”

“……”

“而我现在……可能随时会成为比Binah、比虚无弄臣更加恐怖绝望的威胁——身边还有一位乐见其成的妹妹。无论我做什么,都将无可避免的走上那命中注定结局……我该怎么办?”

此时,一股强烈的无助感顿时袭上心头,紧接而来的便是连绵的孤独。

人在失意之时,便总是回忆过去,我也不例外——

父亲……父亲也曾是这样吗?当他面临着在两个骨肉血亲之间残忍的抉择之时,但他喊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要挟时……为了那心中仅存的温柔——家庭的亲情,在深陷埋伏、弹尽粮绝的绝境中,在脑叶公司强大势力的淫威下,当这最后的底牌攥入手中,他竟恍然成为了自己最大的威胁,也成为了所珍视的挚爱亲人最大的威胁……

主管……Ayin也曾是这样吗?当他面对血肉横飞、满目疮痍的研究所废墟,面对手中不共戴天的仇敌的尸体、还有“眼线”那无孔不入的监视与“爪牙”时刻孤悬的利爪。他又是如何伸出自己的双手,挖取了加里翁的大脑,制造了那骇人听闻的迷雾大屠杀,创建了一如其他世界之翼那般残忍暴戾的脑叶公司。他为了自己托付一生的导师,撰写了“剧本”,将自己曾经起誓相助的一位位忠实的同伴们,拉入这无尽的循环中……

这一瞬间,我终于真正体味到他们经历的挣扎与痛苦——进一步,祭血伤锦;退一步,万劫不复。

而现在,命运也适时将同样的抉择递与了我。

诚然……如此的思考不会为自己的心中带来任何快意,但人生本就伴随着无数的选择与痛苦——我既为人,亦当成人。

“总之……还有事要做,只能这么做,必须这么做。”我心中不停的喃喃道。

在此时,时间似乎已经不再重要,旷然的空间中只有一具毁天灭地的强大肉体,以及一颗行将就木的孤独灵魂。

我缓缓抬起头,望着安吉拉那凝固的笑容,脑中闪过一幕幕往事,竟顿生一股前所未有的怜悯。

“亲爱的妹妹……”我不禁喃喃道:“兴许你遭遇的一切痛苦……你并没有错,但是现在……我不能让你再错下去。”

我再次沉下头,打量着我那双已经完全变为鸟爪的双手,少了一分恐惧与排斥,多了些许坦荡与豁然。

“我必须……放弃它……”我说着,话语之间……是淡淡的忧伤与坚定的决意……

已经无需吟唱,只需一串短短的念头,紧握时空的巨爪便即刻松弛,我自如的避开了那柄飞驰的银色巨刃,望着其背后数排小型喷口中释放的高速尾焰,我明白了它的意义,不禁扬起嘴角,满足的点了点头。

“额——!”刹那间,安吉拉火速回收了那柄呼啸飞驰的银色重刀,望着我那猝时变换的模样,瞬间的惊讶之余,又突然极端兴奋的大笑起来:

“看到了吧,姐姐!你马上就会变了,变了!变成天启,毁灭所有……!!”

“噗——!”

话音未落,一柄极锐的黑羽大剑即刻贯穿了她的身躯,而安吉拉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幅强大的躯壳之外的其他变化。当她尚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时,殊不知希望的砝码早已悄然拨动了胜利的天平——她已经毫无胜算。

“什么……什么……”她瞪大双眼,颤抖着打量着胸口之上那碗大的创口;又随即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我的双眼,仿佛一位遗失的孩子,辨认自己多年未见的母亲。

我微微摇摇头,说道:“妹妹不听话……该让姐姐好好教训教训。”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她不停的颤抖着,

“只是……只是卑鄙的偷袭,你得意什么?!”她歇斯底里的大喊一声,双脚突然猛蹬地面,即刻将自己中空的胸膛拉出了那硕长的剑刃,而这仿佛自杀一般的行动也并非癫狂之举——“滴。”伴随着一声轻小的按钮声,突然一层闪烁着炫目的蓝色光芒球型屏障,瞬间将安吉拉那惨不忍睹的身躯完全罩入,并在刹那之间,凝聚、塌缩、内陷,登时消失在广阔的空间之中……

短暂的寂静,涌动的暗流。

“这里!!”我大喝一声,即刻转身挥剑,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下了重劈而来的银色巨刃,顺势一个转身后摆踢,摆开架势。

不错……那依然是安吉拉,但此刻的她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连那两支报废的翼骨亦然恢复如初。我望着她脚下踩压那一块块因重击而脱落的翼骨碎片,顿时心知肚明——“定向回溯装置……”我喃喃道:“她利用自己的中伤的碎片回溯了两分前的自己……”

“嗡——!”刹那之间,恢复肉身的安吉拉即刻全开马力,发疯一般向我发动了疾风骤雨般的攻击——加速、劈砍、穿刺、迎面格挡,面对她完全不同曾经的战斗方式,我尚仅余留招架之力。但在全新躯壳富裕的那无与伦比的学习力与判断力的加持下,安吉拉那若干压仓的招式很快便被我知根知底,仅在数招之内,我便在安吉拉那狂怒的刀光剑影中揪出了细小的破绽——“唰!!”提剑直刺、手起刀落,电光火石间,黑羽大剑的锋刃便再次贯穿了安吉拉的身躯,又顺势猛斩,仿佛切黄油一般,径直将那副闪着银光的胸腔彻底劈为两段。

“滴!”一声清响,回溯装置再次启动,未有多久,另一个全新的安吉拉便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似乎完全白忙活一场。

“唔……哈哈哈哈!!”安吉拉狂妄的奸笑道:“你杀不了我……你杀不了我!”

“嘭——!”话音刚落,她即刻展开翼骨,汇聚能量——在喷射起飞,加速机动的同时,将两支翼骨的能量定向释放,仿佛高速炮艇般向我持续倾泻着致命的火力。“该死!”我眉头紧锁,即刻展开双翼,闪避、格挡着那一串串射向我的光弹的同时,猛扇双翼急速爬升,仿佛导弹一般瞬间闪向安吉拉那射击不停的身影——“嗖嗖嗖嗖-!!”但伴随着距离的切近,火力亦然变得更加难以规避,“嘭嘭!”突然一连串空爆的巨响,赤色光弹那灼热的高温严重灼烧到了我的皮肤!但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终究无法改变那注定的命运,下一秒,安吉拉那可笑的速度终究还是令那绝望的反抗成为了无谓的徒劳——“噗——!”转瞬之间,极锐的剑刃穿透安吉拉的脖颈,卡手一撬,仿佛起瓶器一般将她的头颅完整撬下——

“滴!”又是那熟悉的声响,甚至那断颈之中喷涌而出的如注鲜血都未曾溅在“凶手”的面颊之上,便在一圈熟悉的蓝色光幕中突然消失,并在此回归、重塑。

不久,一个活生生的安吉拉便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脸上依旧挂满了狰狞的狂笑。

“烧伤的感觉……很不舒服吧,姐姐。”她以一种夸张的虚伪向我“关照”道:“那就用那股力量修复自己。释放它,拥抱它!”

“你这家伙……”我不悦的盯着安吉拉的眼睛,说道:“一直这么喜欢说废话吗?”

安吉拉听罢,脸色立刻变得铁青:“放弃吧,姐姐。”她摇摇头,语气冰冷的说道:“我会一直重塑下去,直到你彻底背离人类为止。”

“那就来吧。”我淡然的摇摇头:“我必须阻止你,不论你复活多少次,我都会如数杀回去。”

“嘭!!”

一如既往,我与安吉拉开始进一步的交锋,在那一次次生死相拼的惨烈激战中,她开始以各式全新的战术、愈发没有下限的手段,更乏顾忌的攻击倾泻,逼迫我的理智崩溃、无所节制的释放力量;而我也在一次次的挥砍之中逐渐把握安吉拉的习惯、秉性、甚至喜好……可以说,正是这场久违的战斗,才终于给我一次机会,真正的了解自己这位世上仅存的亲人……

但是,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终究没有无所代价的力量,而安吉拉自然也不可能永远以“永生”的心态面对她所经历的一切——

“你必须消失……你必须消失!”终于,在某个时刻,当安吉拉再次从一阵难言的惶恐中“重生”时,面对被突然斩断的翼骨,并即刻如彗星般坠落的她,此刻终于无法压抑心底之中的苦闷与绝望——那是再多粉饰的狞笑都无法抹平的创口:

“我要让它们知道……轻视我的代价,让世界知道,虫豸一样碾压我的代价!”

她终于哭了出来,就像记忆之中那位因无法搭建图纸中的积木,而嚎啕大哭的女孩一般。但这份忧伤带来的从来不是释怀,甚至没有期待与冷静,奔涌的情绪没有融化在流淌眼泪中,而是刻印在心门上,永远也解不开、扯不尽。

“你为什么还是这样的身体?!”她歇斯底里的向我一连串的质问道:“你为什么就是不释放天启的力量?!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放弃、融入这样的力量?!”

时至此时,安吉拉的底细我已经在一招一式、一字一句之中彻底了然。但望着她那充满恼怒、悲伤、绝望与怨愤的眼神,我不禁心生怜悯,收回剑羽,不紧不慢的走至安吉拉那伤痕累累的身躯之前,望着她那依旧不肯放下的巨刃,我不禁驻足原地,陷入了一阵短暂而痛苦的沉默。

“呼——!”不出意外,即使身负重伤,那柄大刀依旧向我的脑袋猛劈而来——但我并不想就此终结一切,遂展翼挥剑,垫步瞬斩,即刻便将那不见血光的巨刃弹向一边,猛踩一脚,将其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上。

“不要……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安吉拉瞪大铜铃般的双眼,惊慌的尖叫着,她急切的试图逃避,但她一瘸一拐的双腿已经无法支持她如旧日那般高速移动,甚至哪怕只是维持站姿都异常勉强。我们的距离每靠近一步,她的声音便越是绝望与悲切,即使最为铁石心肠者也会为此动容,但我并不会因此停下脚步——我们姐妹之间,必须有人为故事画上一个句号。

“不要靠近……不要……”

待我们之间真正贴近,几乎拳手之隔的切近之时,这位喧闹、聒噪至今的妹妹,突然便如一只慵懒的小猫般温顺,反抗的声音也渐渐解体、软化、消退。

终于,当我的双手真正触摸到银色鳞甲之下那细腻紧实的肌肤之时,这样的抵抗终于彻底的……消散了。

“姐姐……姐姐……”安吉拉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在我们眼神接触的即刻,却又马上沉了回去,仿佛一位犯错的孩子那般。

“安……安吉拉,妹妹。”我略显疲惫的呼唤着她的名字,突然上前,紧紧地搂住了她。

“对不起安吉拉,我们姐妹……最后居然要以这种方式重逢,又以这种方式告别。”我紧贴着她那柔软的长发,感受那冰冷的甲片之下依然残留的温度。

安吉拉听到了,她或许想说些什么,但似乎已经没有更多的期待或缺憾,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谢……谢谢你,姐姐。”她吞吞吐吐的说道:

“那就再见……再见。”

我听罢,微微闭上了双眼,唇齿紧闭着,封堵我那仅存的情欲。

我缓缓抬起了手,抚摸着安吉拉那生涩的脸庞,替她擦掉了眼角的泪痕。

“嗡——!!”转瞬之间,那拭泪的温柔的手指,突然变成了输出能量的恐怖武器——霎时无数盈满天启之力的金黄色微粒,即刻如同爆裂的管道般喷涌着注入安吉拉支离破碎的的身体之中,而那饱经风霜的灵魂,也伴随着它的载体与数十年的恩怨,瞬间便在一阵灼人暮光的照耀下,彻底灰飞烟灭。

“再见……再见。”我不住的喃喃着,不忍松动拥抱的姿势,眼前空无一物,心中怅然若失。

就这样,我杀了她,安吉拉·伦纳德,我唯一的亲人。

撕心裂肺的痛苦顿时侵袭了我的脑海,那副生疏的身体更成为了绝望的催化剂。一瞬之间,我甚至希望干脆一死了之,再也不必承担人世间的痛苦……

但是我……我不能这么做。

不论是我的理智,还是我的情感,都在不约而同的鼓励我活下去——一切并没有因此结束,外面……外面,外面还有无数亟待撤离的同事们,需要支援的战友们,我做不到……更不能如同钢铁般冷酷,我必须去帮助他们。

安吉拉逝去了,“避难所”的限制器也随之解除,我终于可以选择体面的离开,而非无谓的逃避。

在大门缓缓开启,我真正离开“避难所”之前,我留意了墙上的钟点——00:49,已经是深夜,我们在“光之种”发射后的无尽混乱中,苟延残喘、痛苦挣扎到了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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