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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唐突了,这般说起,倒勾了公主的伤心事了。”
姜芷原还在疑心,却见宋清安取出帕子拭泪,思绪一断,便没再细想。
宋清安眉黛微蹙,眸中泪光点点:“不怪娘娘,原是我也有些想她了。”
她低着头,锦帕掩面。片刻后才似整理好情绪般抬起头:“所以娘娘是想告诉我关于母亲的事吗?”
她这话说得直白,让姜芷不免愣了愣。但后者很快反应过来,笑说:“确有此意。”
姜芷向冬若递了个眼色,殿中侍婢尽数退下。
宋清安瞧着这番架势,不由得稍稍坐正,目光灼灼看向姜芷。
却见姜芷向前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道:“公主可知,当年……是谁弹劾的吗?”
姜芷说的是陆家被治罪前,曾有人秘密上奏称陆家蓄意谋反,这才引得梁帝去查。
这一查,竟真在陆相府中找到了罪证。
此事疑点重重,最重要的,边是那秘密上奏之人。
陆氏灭门后,柳氏却突然崛起,连柳自明的相位都是在那之后得的。人人皆说,秘密上奏的,定是柳自明。
宋清安没有接话,只是低眸笑笑:“前朝之事,我一个深宫里的人,又怎能知晓清晰?”
姜芷直起身子,摸了摸护甲:“不,公主心中定有一个猜测。”
“若我说……公主的猜测是对的呢?”
对上姜芷暗芒闪烁的眼睛,宋清安有些心惊。
她倒真是大胆,就这么相信自己会与她站在同一线吗?
“娘娘又怎知我猜的是什么,莫非娘娘还能读人心绪不成?”
宋清安挑了挑眉,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姜芷也不恼,捧起茶盏轻轻撇去其上浮沫,瓷盖与瓷盏相碰发出清脆之声。
“非也,这不是宫中人人皆知的秘密吗?”
“哪怕另有其人,但公主想想,这其中,难道就没有他们的手笔吗?”
“这五年来,公主于此间受苦,二殿下又……不都是拜他们所赐?”
宋清安抿唇一笑,搭着软枕的手却愈发用力:“娘娘想如何?”
姜芷呷了一口茶水,却是慢悠悠念了句诗:“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可惜香也散了。”
姜芷放下茶盏,感慨道。
宋清安知道姜芷在说母亲。昔时淑妃宠冠六宫,后来一朝身死,落得个凄凉下场。但母亲的事被姜芷这样的人念着,宋清安心中几多不满。
她与姜芷笑了笑,没有接话。
姜芷亦沉默下来,眼神在宋清安身上转悠了一圈,没头没脑说道:“公主这身衣裳可是新裁的?”
宋清安今日穿的是牙白色妆花小袄,银线织就的纹样针脚细密,繁复华丽。她低头瞥了一眼,温声回道:“是前段时间贵妃娘娘赏下的。”
“公主,我得提醒一句,”姜芷眸光稍稍冷下,“贵妃娘娘的东西太过贵重,得仔细着些。”
其弦外之音倒是分明。
宋清安柔顺一笑:“是,清安记下了。”
姜芷眼底冷意转瞬即逝,复又换上笑容:“我不过随口一提,公主莫往心里去。”
“娘娘关心我,我自是感激的。”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心照不宣。
柳绮筠赏的那批衣服果然有问题。
宋清安面上笑意盈盈,心中却已开始思索。
按说后来,衣裳是由刘泉送来的……那时的衣裳,应当和柳绮筠赏的,已不是同一批了。
那原先的又去哪了?
难怪柳绮筠被摆了一道后也没再对她动手,原是留了后手。
宋清安觉得该去寻裴卿问问,可想到昨夜之事,她忽然有些迟疑。
宋清安看了眼面前的姜芷,没再想下去。
她轻轻搁下茶盏,垂眸道:“娘娘,时候不早,我便不叨扰了。”
姜芷也没留她的意思,该说的暂时都说了,端看宋清安有没有那个意思。是以姜芷起身,将她送出了未央宫。
“娘娘觉得,昭定公主可堪此任吗?”
瞧着宋清安走远了,冬若扶着姜芷回了内殿,在其身畔小声询问。
“只要她愿意。”
姜芷轻声,拿过案上的剪子去修花枝上多余枝桠。
“可别看她面上那样软和,她可不是个好拿捏的主儿。”
“咔嚓”一声,姜芷又剪去一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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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路上,宋清安在轿辇中兀自思量。
姜芷知道那批衣裳有问题或许不奇怪,她与柳绮筠斗了这么多年,只怕长乐宫里也有不少眼线。
这也算是她递来的橄榄枝了……若真能被捅出去,不说扳倒柳绮筠,至少能先洗掉一批柳绮筠的人,伤伤她的元气。
宋清安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点头疼。
那批衣裳还不知在哪儿,纵是找到了,又该怎么泼到柳绮筠身上去。
除非……
事情闹得足够大。
宋清安心思一转,想到了柳思瑾。
她可算不得什么好人,若能达成目的,稍微牺牲下旁人也无妨。
何况柳思瑾是柳氏女……
宋清安心中暗自有了计较。
她叫停了轿辇,唤来竹烟低声耳语。
轿子复又行路时,一旁已无竹烟身影。
……
晚膳时分,宋清安收到了耶宁阿初的传信。要与兄长递消息,自然借耶宁阿初的手段更为方便妥帖。
宋清安将早已写好的信交给来人,随后百无聊赖望着窗外出神。
之前几日几乎天天都见裴卿,今夜突然不见,感觉有点怪怪的。
竹烟也在此时回了宫内,看她脸色应当还算顺利。
“怎么样,见到贺年了吗?”
竹烟点了点头,小声道:“婢子已让他和针工局交代过,有掌印大人的身份在,他们不敢造次。”
宋清安弯了弯唇,又低落下来,两手捧腮:“也不知裴掌印这几日在做什么,竟都不能见。”
她声音渐渐放轻,很快便让人听不清晰:“再不见,他们都该走了……”
裴卿不见宋清安是有原因的。
一面是因着那夜之事,他有些不想见她;一面,则是这几日的确有事忙。
上元节前后,秦州的雪下得格外大。
这几日关于秦州雪灾的折子雪片般飞来,在案上累了高高一摞。
的确有几封折子是要求朝廷尽快下发赈灾物资的……但更多的,是暗示裴卿将他们安排进赈灾人员中。
以此好昧下赈灾的银两。
那的确是笔客观的数目,然裴卿却兴致缺缺。
“贺年。”
今日在书房内服侍的是贺年,闻言,贺年向前靠近了些,恭敬应道:“掌印大人有什么吩咐?”
“今天见谁了?”
贺年僵了僵,还是乖乖将与竹烟见面的事说了出来。
裴卿只稍一联想,便知宋清安要做什么。
她倒是狠得下心,和她母亲半点不像。
“掌印大人这几日……真的不能见公主吗?”
感受到裴卿森冷目光扫来,贺年打了个颤,却还是将话说完:“奴……奴就是听竹烟姐姐讲的,感觉公主似乎很想见掌印大人。”
很想吗……
就在贺年以为自己要挨罚时,却听裴卿古怪地笑了一声。
“那便明日吧。”
“啊?”贺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这些折子……?”
裴卿瞥了眼堆叠的奏章,凉凉掀唇:“让刘泉来处理,告诉他,只需部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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