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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黑衣人头领约莫还要几分脸色,他左手边那人正要出口,却被他一手拦住。他松松抱了抱拳:“我赵氏自然不会做什么有损门楣的事情,只是只是看这位娘子孤身上路,多有不便,爱美之心人皆有知,娘子一路定然多有波折,自请做个护花使者,并未有什么非分之想。”说着,便上前一步,欲扯下那根定在墙上的鞭子。
他虽然是这么说着,手下人却不安分,连甄英都听得些淅淅索索的动作。
镖师走南闯北,从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罗令身边带着甄英,本就不欲参合进他们的争端。谁料那伙儿黑衣人的头领武功不错,抬手扯开随从的鞭子,却是一鞭往罗令的方向抽过来。
罗令抬刀一挡,刀风破空,竟也直接把那牛皮鞭子砍做两段。
“三哥二哥,反正都被人认出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们人多,杀了这胡人蛮子和乡下汉子,再放把火,没人知道是我们干的。”那卡了鞭子的人脱口而出,当真信任他二哥的功夫。
“老四说得是,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干爹是铁定不知的。”说着长刀出鞘,砍向两个胡人。
赵氏二哥虽不应答,可手上功夫迅如闪电,分明是早就存了这念头。
抽鞭子不过是个幌子,罗令抬手砍断了鞭子,他竟然趁着这一鞭欺身上来,跟着左足勾住一桌子抬脚踹过去,罗令须得再劈开那桌子才看得见后面招数。赵二郎居然趁着桌子掩护一脚踹来,实在阴险。
两个胡人叫骂过了,冲着那咋咋呼呼的赵三郎、赵四郎。
那妇人见镖局众人都握着刀鞘,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干脆施施然坐到甄英身边,夹了两筷子菜,笑道:“别怕,你爹武功不错,不会输的。”
她这一笑,眉眼弯弯,便是万种风情点到即止,倾城颜色不可方物。
见甄英依然魂不守舍地盯着自己,妇人又微微一笑:“我一个女子孤身走江湖,自然有些傍身的本身,小郎君心下放宽些,我不跟他们走的。”
甄英呆呆看着她,脸却红了,赶紧倒了杯茶,支支吾吾说“夫人,我刚刚那话,真的是冒犯了。”
那妇人笑意盈盈看着甄英,摆了摆手,道一声“无妨”,又抬了抬手中杯盏,示意她继续。
甄英鼓起勇气:“我一生下来,我娘就死了,我义父说,我娘是天下第一美人,我,我不知道这个‘天下第一’是什么情形,可是,今日见了夫人,才觉得……”
她常年少言寡语,声音带着一种粘滞的沙哑,听起来更像男声。
妇人又笑了笑,伸出手中帕子,沾了沾她嘴角。
甄英的脸呼啦得一下红了,声音细得如头发丝落地一样:“夫人这么美,大概是,是和我娘,差不多的模样。”
她眼角都有点翻红,氤氲着一层水汽,又穿着一身男装,黄昏下一看,也是个极俊俏的小郎君,如此说话,更惹人怜爱:“小生无意失态,唐突了夫人,还,还请见谅。”说罢把茶杯高举过头,恭恭敬敬的奉茶。
那女子见甄英有趣,笑得更开心了:“‘天下第一美人’就是你娘?可惜,可惜。”
甄英期期艾艾抬头,却又听得她胡说道:“你还没见过我女儿呢,若是见了啊,这会儿怕是得叫我祖母。”
那美妇人见甄英一时没反应过来,把那话再在心里过了一遍,占足了这一行人的便宜后,又点了点甄英的鼻头。
若是旁的女子,做这动作定然显得轻浮,她做来却是无比自然:“看你的长相,你爹说的应该不差却太含混,得说你娘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儿,那我女儿做‘天下第一小美人儿’就不会弄岔了。”
甄英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回话,见着妇人在客栈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下还谈笑自若,心中胆怯又去了三分。
妇人与她亲近,她自然求之不得。
甄英自幼丧母,却也算因祸得福,得以养在吴王太妃膝下。她见面前这名女子不仅和梦中的母亲一般有着琥珀色的双眸,周身的气度,又带着些吴王太妃那种久居上位者的气势,顺口到:“夫人看我面善,不怪我唐突,我已是感激了,怎敢再奢求和夫人攀亲带故?”
妇人再笑了笑,口气却是伤感了许多:“也是看小郎君亲切,今天才说这些,我那女儿红颜薄命,老天爷早早收走了。”
她举起杯茶,却是不喝,半趴下来,借着茶杯的倒影,瞄看那胡人肩上的鹰:“当时西南大乱,先帝被困襄城,我女儿夭折当晚,襄城之围便解了,真是个祸水,她一死,天下反倒太平了。”说着,幽幽叹了口气:“才二十四岁啊。”
甄英无意中戳破这妇人伤心事,顿时方寸大乱,整个人都僵了,不知是当真哀悼那未谋面的“天下第一美人”还是在纠结一个她到底是不是个祸水,只忙道:“夫人节哀,我若还能活着回去,先给令爱捐几斤香油,烧几柱高香,若夫人不嫌弃,再写段青词送她。”
这妇人却又胡说起来:“小郎君,我那女儿虽然年幼早夭,可论起年纪,却能做你的母亲,你若是想要悼念她,也不能总‘令爱、令爱’的叫,不如这般,你认我当祖母,喊她干娘就行。”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话家常,客栈内刀光剑影,似是完侵扰不到这方寸之地。
黑衣人自负,也不让同行之人助力,这倒是歪打正着,毕竟罗令这一路自太祖长拳中化来的刀法叫做“横扫千军”对一人和对百人,花费的是一样的气力,可赵三郎若叫手下那乌合之众一拥而上,束手束脚,反倒输得更快。
赵氏开国也是行伍出身,后来做了君王,便广搜罗剑谱,也有过开宗立派的大人物,可是传到后面日渐衰微,到了这里虽然靠着本身的精妙能在武林中称得上是一方好手,但失去了精妙入微的“道”,只落得俗套,不然也不至于山河飘摇,给了北方异族趁机南下的机会。
罗令虽然家学渊源不够,但天资远胜常人,且习武勤奋,多年与人切磋,并未疏于练习。
刀法本来就是速成,三年练刀小成,十年后便隐隐窥探了些门路,偶尔与高手对阵,也能使出宗师刀法的一两分神韵。
他习武本就有些取巧,三年练刀,抵得上寻常人十年练剑功夫,那赵家人剑法虽精妙,可内力限制,十分的精妙只得施展出三五分,而罗令刀法凌厉非常,又极稳,自然游刃有余。赵二长剑虽多变灵活,却总也寻不到他破绽。
罗令刀锋三尺向前,只需守得眼前一夹角。
可那赵三心有杂念,一边担心缠斗久了生了变数,一边见罗令缠斗许久依然来势汹汹,觉得自己会体力不支,恐落了下风。
他余光见甄英与那妇人在一旁说笑,恍若无人,心中大为愤懑,于是卖了个破绽给罗令,再施展功法一转,两人竟然是调换了位置。他先攻一处不得不守的位置,却是虚招,再一勾腰,身子螺旋般飞出,要抓甄英。青衣妇人见状立刻起手捏了个指,待到他剑来便要档招。
掌柜娘子原是躲在桌下,她不知道这二人深浅,只知道这位温和有礼的小公子别说武功,连说话都困难,也未曾多想,立刻掀了桌子挡在这二人身前面前。
赵三顺势劈开那木桌,发现隐隐有些内力,当即心下一震,心道这伙人是合着来截我,反手再去刺掌柜夫人。那女人刚刚救人心切,忘了自身安危,现下闪躲不及,腰腹中箭,当即尖叫一声,回身是要躲开,却被他掐住脖子,高高举起。
那掌柜的见爱妻受制,不管吓呆了的幼子,忙扑了过去,谁料刀剑无眼,那赵三赵四正和胡人缠斗,哪儿容他搅局,长兵一挑,生生挑断了他一双脚筋,再一脚踩在他原本吐血的胸口,狠狠一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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