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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涂生已经发力冲阵。
列阵的若是跟他一样的天兵,竖起盾墙,摆开枪林,一重重排列,那就是铜墙铁壁的城池。凭涂生一个,哪里冲荡得开。没到面前就送了性命。但换成凡人俗世的卫所兵,哪怕是国君统领的禁军,无论甲兵多么坚固锐利,涂生也撞得开、冲得进。
一个封地边疆寨子的村兵乡勇,岂在话下。
更不用说还是已经打怕了、打服了的村兵乡勇。
见这个煞星冲阵,隔得远的谢天谢地,“万幸没来我这里。”正在当面的连滚带爬,只怕躲得稍慢,伤在那个大个子手下。上一次打进来后,涂生还要批亢捣虚,绕路钻隙,左闪右拐才能突到将旗之下。这一次,面前就像敞开一条大道,只需笔直向前。
将旗就在前面。旗下三人各骑战马。涂生认得有一个是上次抓住的吴家少寨主,立马在最前面,比另两个靠前一个马身。只见他直直站在马镫上,满脸是汗,大声呼喊。
刀枪丛里,厮杀阵上,鼓号声、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人人都在尽力气呼喝呐喊,汇成一片嘈杂轰响。只要站得稍远,哪怕两三步之外的人放大嗓门喊叫,也休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天兵却不一样。用仙家炼体之术打造的体格,几乎超越了凡胎。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感应、纵跃,无不远超常人想象。
视力和听力同样如此。
透过人踩马踏荡起的蔽天尘土,那双鹰眼看得分明姓吴的少寨主正在紧急喝令。耳朵里隐约听见“不要慌”“等着”“先不要动手”“预备!”……
有埋伏!
涂生年纪不大,却自小在刀枪丛中长大,一听便知定有伏兵在前。但艺高人胆大,仗着这身本领,将吴兵不放在眼里。随他有多少埋伏,只当是土鸡瓦狗!
“起!”
随着少寨主一声大吼,涂生只觉得脚下地里略有震动。
这是机关初启,还未全面发动,却已经震动了土层。
常人茫然不知,天兵却能察觉。
涂生一跃而起。
只平地跳起,并不尽力跃向前方。对手既布下机关,前面可能落脚之处多半也预有布置。涂生一个高跃跳起,手中棍棒在身前舞了一个棍花,挡住可能的敌袭。直到这时,脚下机关才完全发动。
绊马索。一条潜伏的长绳,跳出地面,在常人齐腰高处绷成一道直线。
常人齐腰,换成涂生便是腿胫,正是最能绊倒他的高度。
设伏的人想到了高度,却想不到天兵的本领。涂生看明白机关后,身在空中,将上身向前一倾,就着这一倾身之力,向前跃了半步,将绊马索甩在身后。
前面呼地又拽起一根。却没拦在涂生身边,稍远了些,离他半步左右。如果涂生刚才慌了手脚,急着向前猛跃躲避,那便正好被这一根绊倒。
吴晓义急得青筋迸起,一根根有筷子粗细,从脖子到脸一片绿,只有两只眼睛血红。“拼了!快起!”
随着这个“起”字,第三根绊马索毒蛇般闪出来。拉扯绳索的这批伏兵都是吴家几代的家丁,忠心耿耿,又事先被吴家许下重酬,加上“杀全家”的威胁,一个个悍不畏死。哪怕亲见这个凶神一路冲决势不可挡,将埋伏的绊马索视若无物,却仍旧誓死不退,舍命将第三根拉起在空中。
前面不远处便是将旗之下那三骑主将,不可能再设绊索。涂生纵身向前,跃过绊马索,半空中居高临下,直扑过去——
——却被一面大网迎面兜住。
大网绳头攥在十余个最健壮有力的家丁手里。十多人嘶声大喝,用尽全身力气,将涂生兜头罩体,拽落尘埃。
陡然生变,但涂生并不惊慌。天兵训练时,教头必定设阱害人。中计落入陷阱当然免不了责罚,但也只是寻常打骂而已。若有哪个倒霉鬼竟然慌了手脚,那才要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毒打。一边挨打,一边还要忍痛高呼“慌什么,有屁用!”
慌什么,有屁用。
涂生沉着冷静,身在空中时不便发力,只调整好姿势。双脚刚一落地,两只大手抓紧网绳,一声闷哼,两膀叫力。“开!”
网绳绷得阵阵嗡鸣,却连一缕也未绷断。
这些网绳非同小可,都是最坚韧的兽筋织成,又用热油炼过,九煎九晒,坚不可摧。哪怕涂生双臂有千斤力气,急切之间,也挣不断它。
说时迟,那时快。吴家边寨少寨主吴晓义一见百炼网网住了那个凶神,双脚猛踏马镫,从马背上纵身跃起,在空中双手握刀,借着飞扑之势,使尽全身力气,朝涂生头上一刀砍下。
涂生看得分明,想躲闪时却被那张网从头到脚缠住,无法闪避。急切间灵机一动,在罗网之内的两只手抓住网绳,向外一分,绷紧那张网,迎向刀锋。
“铮”的一声,一刀砍在网绳上。
吴晓义又是惊怒,又是狂喜。惊怒是见对手用网绳挡开刀锋,狂喜是对方缠在网里,脱身不得。惊怒狂喜之外,是火烧眉毛般急不可耐。只怕稍耽搁一瞬间,被这个怪物挣开罗网,脱身而出。
吴晓义双手抡刀,舞成一轮光环。当当当当,没头没脑连砍数十刀。
涂生受过最严格的训练,生死关头仍能头脑冷静,待机而动。
吴晓义却不然。
十万火急之际,吴晓义只顾抡刀乱砍,却没发现被缚在网中那人抻着网绳格挡时,挡刀的始终是同一段网绳。吴晓义这一通乱刀,砍得这一股热油炼过的兽筋好几处绽开细细的裂纹。
涂生看得分明。趁着吴晓义收刀喘息,双手再次将那张罗网猛地一扽。
“咔”的一声脆响,被乱刀砍过的那股兽筋网绳断成几截。网上撕开一道长长的裂口。
几个眼尖的家丁大喊“网扯开了!”“要钻出来了!”刚才吴晓义在前面砍杀,家丁们怕误伤少主,这时顾不得许多,挺着长枪朝前攒刺。
若这只猛虎脱缚而出,那便万事皆休。吴晓义目眦尽裂,血流及面,将那口二十斤重双手大刀抡得呼呼风生,一刀劈下。
涂生正缩着身体,从裂口处向外钻。两次呼吸间便能脱困而出。
刀枪齐至。
生死关头,涂生一声狂吼。雷鸣般吼声中,蜷成一团的身体猛然伸张,全身力气爆发,随着那一伸展,硬生生挣破罗网。沿着那道裂口,将那张百炼网撕成两半。
网罗虽破,身体还未脱困,只有两只手臂挣得自由。涂生眼明手快,两手各扯着半边破网,四下里一挥,将吴家刀枪卷在网里。
之后便是风卷残云,打散那群家丁。吴家父子和刘师爷见势不好想逃,哪里逃得掉。吴晓义本已下马步战,又想上马时,被一脚踢倒。吴有德又想逃命,又舍不得儿子,拉着缰绳兜了半个圈子,被涂生揪下马背,朝地下一掼,摔得天昏地暗。
刘师爷倒是毫不迟疑,拨转马头便走。没等战马提速,涂生已追了个齐头并肩。侧着肩膀只一撞,将刘文泉连人带马撞倒在地。
吴寨兵第三次大败亏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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