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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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眼中镀上一抹幽绿色的淡淡光晕，这光晕内敛，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既神秘又诡异……

他的书案上正摆放着一副画作，这画里有九人，最前方的那一个竟与此时还在画上急笔的男人一模一样。

男人正在画卷的一处空白上写字，他每写下一个字，这字便有一抹耀眼的光华一闪而没，待他写完，他收笔，整副画作便已完成。

只见画面有九人，均是世间绝色之姿，画名《美人赋》，旁边有三排竖写的小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天将大乱，异人必出，美人异骨，命中注定。

男人眼中幽光敛去，他的眼睛黑白分明，与常人无异，只是他的瞳漆黑如磨，仿若幽深的潭……

齐慧敏正翻着佛经看，莫非非就随意指着一段经文问，“妈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齐慧敏自然知道莫非非只是随性一问，但也不嫌烦，也不因为她年龄小就随便糊弄一下，她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众生因果缘法自然，众生皆罪而来，其生命源于罪，化罪者，其修道也，入道者，道法自然……

“妈妈？为什么其生命源于罪？不是说人之初，性本善吗？”莫非非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稚嫩的问。

“不，”妈妈摇了摇头说，“其实人生下来便有罪，罪传承于祖祖辈辈的业，以及生命的轮回，轮回千百世，便有千百世的业障，这业障便是罪，人带罪而生，又岂能无罪呢？”

莫非非认真听完妈妈的解释，她有些似懂非懂，于是她又问，“妈妈你的意思是这世界上人人都有罪，那人人带罪来到这个世界上，又是为什么呢？”

齐慧敏宠溺得看着莫非非那稚嫩的脸蛋和那稚嫩的童音，看着她忽闪忽闪着的大眼睛里似乎有一汪清泉一样的东西，此时正泛着微光，她的眸子很美很美，有时连齐慧敏都觉得，女儿的美丽应该是上天的恩赐，因为她女儿的眸子里有星光大海，璀璨得熠熠生辉。

齐慧敏淡淡笑着，她说，“因为人病了就该医治，人的罪需要救赎，人如果无法消除罪孽，那世世轮回便没有意义，人带罪而来，就该为自己业障赎罪！”

莫非非想了想，她还是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然后又迫不及待地追问，“那怎样才能赎罪呢？”

“断七情扫六欲。”齐慧敏这次回答得倒很痛快。

“断七情扫六欲……”莫非非讷讷地重复着，“妈妈，我还是不懂。”

齐慧敏露出慈祥的笑容说，“因为你还没长大，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人心皆为罪苦，人心皆为罪痛，人心皆为罪忙忙碌碌而不自知，不断七情六欲，又如何登极乐呢？”

莫非非越发听得云里雾里，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因为在继续下去，她就更听不懂了。

“非非啊？你要记住，人活着要学会放下，只有放下放下执念，人才会快乐，快乐即是极乐，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什么都放下，那岂不是真要成和尚了？和尚的快乐我不懂，八岁的莫非非心中戚戚，她翘起小嘴，我才不要成和尚呢？

不过和母亲每天的日常就是这些佛法经文的，习惯了母亲信佛，自己自然而然得也就通晓了一些佛理，佛讲究因果，讲究阴德，讲究善恶，讲究轮回，这些东西在莫非非儿时的成长中，影响还是很大的，她的善念也在母亲潜移默化的教导下成长起来。

天真的日子似乎总是伴随着成长渐渐消弭，十岁的时候莫非非的父母离婚了。

这是莫非非第一次做选择题，生活中的选择题似乎总是比课本难，莫非非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了雾气，她的内心很是煎熬，即便煎熬她也明白，她的内心是偏向母亲的，因为爸爸工作的原因，她的成长过程都是母亲在陪伴。

只是……让她贸然跟爸爸分开，脱离原本应有的生活，去尝试和母亲新的生活，她真的有些恐惧，那是来自对未来对未知的担忧。

其实这选择题莫非非根本就不用做，因为两个人已经商量好一切，齐慧敏说，“非非啊！去跟着你爸爸吧！”

“妈妈？”莫非非有些诧异的望向妈妈，她没想到妈妈让她跟着爸爸，她的眼泪瞬间就控制不住了，她抱着妈妈的腰，她的内心非常非常难受，她不希望他们分开……

她声泪俱下地大哭起来，“妈妈，你别走……”

看着她哭，齐慧敏的心也跟着痛，她缓缓蹲下身，莫非非的个头就要高出许多，她微微仰头看着莫非非的眼睛，最后她还是狠了狠心，她说，“孩子，你还小，需要更好的生活，跟着爸爸，你会享福，不要像妈妈一样，妈妈已经看破红尘，对于生活已经看淡了，你跟着我只会吃苦。”

齐慧敏其实也很痛苦，她以为自己可以离开的很平静，可是当她看到莫非非眼中对自己的依恋，她就心软得一塌糊涂，可是……她最终还是咬了咬牙。

“呜……妈妈……我不想你们分开……呜……”莫非非一边哭一边说，她平时很少哭，爸爸经常看不到影，平时也只有她和妈妈在一起，而且这么多年妈妈一直潜移默化的教她心平气和，这就养成了她懂事的性格，但是一想到要跟妈妈分别她还是哭了，而且还哭的稀里哗啦。

齐慧敏一把搂住她瘦削的身体，她的心也在疼，也只有莫非非才会让她疼，她的眼中渐渐蒙上一层雾气，但是她没有哭出声，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哭了，那么非非一定更加放不下了。

“没事的，没事的，”齐慧敏轻轻拍着莫非非的背，她用柔和的声音安慰到，“孩子别哭了，别哭了，你没有失去爸爸，也没有失去妈妈，我们只是分开而已，又不是见不到了，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爱你就够了！”

齐慧敏的安慰似乎起到了效果，莫非非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她的心便不再那么痛了。

要不然怎么说孩子好哄呢！莫非非渐渐停止了哭泣，齐慧敏也松开怀抱，她整理好心情，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她说，“你爸爸在外面忙事业，他不会照顾人，余下的日子，你要学会照顾自己，也要学会照顾爸爸。”

莫非非点点头，轻声答应着，“嗯。”

齐慧敏想了想她还是没再说什么，以后的路就让女儿自己走吧！她也该学会独立了。

齐慧敏一走，莫非非的心只觉得空唠唠的……

最初的时候是最难熬的，内衣内裤她可以自己洗，可是那些大衣服，哎！算了，先堆着吧！

父母离婚后的第三天，莫年说，“非非啊？你看爸平时忙的也顾不过来照顾你，你看这样行不行，爸爸找个阿姨来照顾你？”

“是找保姆阿姨吗？”莫非非总算听到点令人高兴的事了，她这几天就特别期待家里能来个保姆，没想到竟然心想事成，自从妈妈走了之后，她已经连续吃三天的外卖了，爸爸晚上有时候应酬到很晚，很少能一起吃顿饭。

她一孤单就想妈妈，她想找妈妈聊天，可是给妈妈发微信她不回，打电话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莫非非对此有些气恼，妈妈也许是换了号码，可是为什么呢？至少她应该来一个电话的。

“算是吧！”莫年眼底闪过一丝尴尬。

算是吧？这算什么回答？总之这个答案里有一个“是”字，这才是她最爱听的，莫非非就显得很高兴……

“非非啊？你不会怪爸爸吧？”莫年指的是离婚这件事，虽然他一直没说什么，但今天却还是说了句体己话。

要说不怪爸爸，那是不可能的，莫非非又不是圣人，其实她也搞不懂爸妈为什么离婚，两个人平时又不吵架，也没冷战，这个家看起来也挺和气的，可是两个人说离就离了，一点没给莫非非喘息的机会，这才是让人最难受的，就仿佛从天堂一下跌落到地狱，连个缓冲的过程都没有。

莫非非本来听爸爸说要给她雇保姆她还挺高兴的，一听她爸这么问，她的情绪就有些低落，她抿了一下嘴唇，耷拉着眼皮低语道，“爸爸，我不怪你！”

“你不怪爸爸就好，这么多年爸爸一直在忙工作，可能会忽略到你，希望你可以理解！”

“爸爸，其实……妈妈也没有怪你，这么多年妈妈一直信佛，她想的开，她都放下了！”莫非非说这话也无非是想安慰一下爸爸，她没说自己理解，而是说妈妈放下了，她的想法很简单，有什么事就让妈妈去理解去吧！

莫年倒是不在意齐慧敏的想法，他更在意女儿的，只是女儿能这么说，也说明她成长了，莫年欣慰地点点头，“我女儿真的长大了……你现在主要以学习为主，双休日可以来爸爸的珠宝店，也长长见识。”

莫年说完这话，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嗯，好的爸爸。”莫非非对于这件事还是求之不得的。

她其实很早就想去爸爸的珠宝店了，毕竟她也会有好奇心，只是那时候爸爸忙，而妈妈觉得她不应该把心思用在学习以外的事情上，所以即便她知道爸爸经营一家珠宝店，她虽然很好奇，但也没有执拗到非去不可的地步。

可令莫非非没有想到的是珠宝竟然为她开启了一扇全新的大门，而且还是一扇招祸之门……

“明天家里来新人了，你们好好相处！”莫年没提家里是来了保姆，而是用“新人”这个词。

“知道了，放心吧爸爸，我一定会跟保姆阿姨好好相处的。”莫非非答应得很爽快。

说完这句话，莫非非就觉得爸爸的表情很不自然，一脸的古怪，只是这时候她还不太懂得揣摩人心，而这个年龄的她也看不太懂人的微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