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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嘤嘤成为楼主亲传弟子这件事情,青衣楼里没人知道,她想分享的两个人一连走了将近一个月都没有消息。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照面,楼主就收她为亲传弟子,但这于她而言,应该是好事。
楼主手臂上挂着一根黑色金边麒麟的丝带,她这个亲传弟子的青丝带换成了一根全黑的,什么花纹都没有的黑色丝带,说是楼主亲传弟子的象征。
她观察了青竹,青竹一身青衫,并没有任何等级。
并且青竹不是一个好搭讪的人,搬来竹林的这一个月,她跟青竹说的话总共不超过五句。楼主除了指点她功夫之外,也让她看一些书,看的都是些谋论、策划一类,有时候也看游记,史书,杂书,就是乱七八糟,没有什么章法。
然后想到哪里考到哪里。
问得最多的,也不是书本上的死知识,而是根据一件事情,询问她的看法。
比如若让庄周为相,你认为他会治理出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也有,如果孔子当年不是周游列国,而是直接入朝为相,天下会是什么样子。
还有,一个女人,上阵杀敌的话,会产生什么样的变数。
问的问题也是乱七八糟。
比如第一个问题,胡嘤嘤认真思考之后,回答的是,老子的无为而治适合天下初定,百废待兴阶段,若是到了发展迅速,国家繁荣昌盛阶段再用无为而治,就会让国家法令不严,官员和百姓缺乏约束。
繁荣昌盛之下应用重典警醒约束,提醒世人不可被权势金银蒙蔽双眼,重视人礼纲常。
她不会掉书袋子,说的都是大白话,薛镇很容易就听明白了,然后丢给她一本《论语》让她看,看完了之后问了第二个问题。
胡嘤嘤也就是大概看了一点,沉思了两天,回答道“孔子若是没有游历诸国,或许就是一介凡夫俗子,为官为相的人那么多,从古至今也就没几个出名的。”
然后薛镇就丢给她一本《女戒》,让她看,什么三从四德之类的,胡嘤嘤是最不屑的,不过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第三个问题,她的回答是“天下男人和女人各占一半,说不准女人上阵杀敌是什么光景。”
在竹林里呆了一个月,薛镇给她派了任务。
从豫州到京城,快马三天。青衣楼靠在黄河边上,决堤之后,到处都是灾民,一路上,胡嘤嘤见了很多灾民拖家带口沿路乞讨往京城涌去。
她不敢停,怀里揣着路引,一路疾驰,终于赶在第三天天擦黑,进了京。
看到京城的城楼时,她还有一瞬间的恍惚。
来得太轻易,太顺当,让她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因为灾民往京城涌,城门酉时就要关闭。城门外搭了帐篷,架了铁锅。
铁锅里面烧开一锅热水,士兵们端着半盆和好的面糊糊丢到锅里,用两根长筷子搅合半天,等锅里的热水变成一锅面疙瘩,往里面撒上一把盐,丢上几片碎菜叶子。
灾民们蜂拥上来,拿破碗盛上一碗,蹲到棚子前面用嘴吹着,吹凉了抿一口,一口一口把面疙瘩喝到肚子里。然后随便找个树荫缩起来睡觉。
朝廷有时候施粥,有时候弄面疙瘩,反正不会给他们馒头,每顿喝上一碗稀汤,找个地方躺着不动或者是睡一觉,饿得就没那么快。
朝廷对灾民的态度是一个都不能进城,也不能闹事儿,你就乖乖的待在城外,每天两顿饭。等灾情过去之后,朝廷出钱遣送回乡里。
又派了兵将看着,所以也没人闹事儿,胡嘤嘤到城门口的时候,大家嫌热,零零散散的躺着,躺的哪儿都是。
胡嘤嘤找个地方下马,直接将马卖了,然后易容成一个小脚老太婆,挎着一个菜篮子,里面装了十几个鸡蛋,拿着路引,晃晃悠悠的进城去了。
乱时,进城要盘问好几次,尤其是这种擦着天黑进城的。
灾民都能跑到京城来,说明前面的路好走,一路走来,胡嘤嘤也确实没费什么力气。到了京城这边,因为查得严,她不敢大意。
路上截了一个小脚老太婆,趁着人家休息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一小截迷香坐到人家上首位置。
风一吹,老太婆吸了迷烟,没两下就脑袋一歪,睡过去了。
胡嘤嘤偷了她的路引,又在路上守了一会儿,看见有车队经过,将人拦住,给了人家一串铜钱,将老太太放到车上,说是老太太热晕过去了,让车队将人捎到京城,送到谁谁谁家。
路引上有村里里正开的证明,说老太太是到京城寻女儿,她女儿家住在哪儿哪儿。
这种车队是做生意的人,到城门口十有会给点儿孝敬银子,老太太的身份很容易就能蒙混过去。
胡嘤嘤顺利进城,这个时候街上的人脚步都有几分匆忙,赶路的人赶紧去找客栈酒楼,归家探亲的,赶紧去找自家亲戚。
摆摊的不让摆了,出来闲逛的人少了,都窝在家里。街上来回逛的,倒是只剩下达官贵人和商户。
商户们忙着开门做生意,达官贵人们忙着照顾生意。
若论哪家生意最好,肯定还是茶肆酒楼,酒楼供客人们吃饭喝酒,茶肆供人们消遣解闷儿。
胡嘤嘤第一次来京城,没想到京城的街上这么冷清,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街上一队队士兵巡逻,每个人穿着一身亮甲,手里提着一柄配刀,走起路来气势昂扬,让人看了心里害怕。
平头百姓们宁愿躲在家里,怕惹上什么事儿。
胡嘤嘤往墙角瞅了瞅,借着路边的红灯笼,看见墙上画的两根线,就一横一竖,说是十字吧,又跟十字不一样,竖着的那根线往里勾了勾,看起来像简笔画中的鸟。
她随手将记号擦掉,朝着鸟尾巴的方向走了十来米,又看见一个。
顺着这个路引,从主街走过去,走了很远,又转进小巷子里,陆续绕了七八条巷子,才终于在一个木门前停住,门上绑了两根红布条,一横一竖的挂在门框上。
她轻轻敲敲门,还没出声,里面就传来脚步声,里面的动作也很轻,只听一个男声问道“谁呀?”
胡嘤嘤小声应了一声“是我,我来看看英娘。”
里面的人打开门,看见门外的胡嘤嘤,将她从上到脚打量一遍,侧身让开。
胡嘤嘤听见隔壁家的门打开的动静时,她已经走到院子里。一边将篮子递给给她开门的年轻男人,一边伸手叉着腰,往后伸了个懒腰。
叹着气道“哎呦,我这腰呀,老了,不中用了,才走了几步路就快累死了。别愣着了,篮子里有鸡蛋,先给我沏碗鸡蛋茶来,再放上点糖,里面有糖。”
男人关上门,转身接过篮子,应了一声,赶紧去了厨房忙活了。
胡嘤嘤打量这间小院,院子不大,却有口水井,西边三间正屋,东边还有个侧间,侧间旁边是厨房。
院子里种了一棵桃树,她抬脚迈进上屋。
灯下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正拿着两片布,笨拙的攥着针线往一起缝,东边一张大炕上盘腿坐着一个女人,怀里还抱着个刚满月的小娃娃,用包裹裹着,女人正在喂孩子吃奶。
看见她进来,小女孩儿好奇的打量着她,女子抿抿唇没说话。
男子端着鸡蛋茶进来,将鸡蛋茶放到胡嘤嘤面前,胡嘤嘤没喝,端过去放到女人炕上的小桌子上,示意道“孩子还吃着奶,你喝了吧。”
女人看着冒着热气的鸡蛋茶,又看看胡嘤嘤,对着灯下坐着的女儿喊了一声“大妮儿,你去小姨屋子里睡觉去。”
大妮儿哦了一声,乖乖的出了房门,去旁边那间屋子。
等小女孩儿离开之后,女人跟男人对视一眼,主动问道“你是楼主派来的吗?”
夫妻两个的气息比普通人长,再看两人的身形,一看就是练过武的。
女人虽然生了孩子,身材也是一点没变化,黑亮的眼睛充满警惕。
胡嘤嘤从怀中拿出那条象征着身份地位的黑丝带。
看见丝带,夫妻两个的呼吸都是一滞,男人朝女人点点头。就听女人接着说道“我叫青鸢,现在的身份是城郊田庄佣户孙婆子的长女田英,这是我男人,京城王记铁匠铺的伙计王刚,他的代号青云。”
女人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有一个妹妹,叫田柔,外表看起来跟姑娘差不多年纪。一个多月前,少主安排她到兵部尚书府里伺候。”
怀里抱着的小娃娃吃饱奶睡着了,女人将婴孩放到床上,再转过身跟胡嘤嘤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
“一个月前,田柔得了一天假,回来转了一圈又走了,结果到了第二天,尚书府的管事妈妈亲自来了一趟,说是来绑人。当时进府的时候,为了能取得府里人的信任,我们签的是卖身契,过时未归,视同逃奴。”
“可田柔早在前一天午后就回去了,然后就音讯全无。”
胡嘤嘤听着,问道“田柔不是真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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