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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肯尼斯住的酒店往回走的一路上,郭嘉都十分安静,他目视着前方,心里头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此时已经是深夜了,曹子恒抬起头,天空中并不能看到很多星星,只是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各个角落,然而月亮却是很好的,又圆又亮,当真可以算得上是诗中所写的白玉盘。曹子恒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略微有些僵硬的肩膀和脖颈,自从圣杯战争以来,他从未早睡过,虽然好像也不过才几天,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这些事情又是压力,却也有趣,说来很奇怪,曹子恒发现自己居然还挺享受这一切,仿佛命中注定他就要有这样一场战役。
“郭嘉。”曹子恒看向郭嘉,“我明天早上,就得回公司,今天晚上没法熬太晚。”
“恩,回去后你就休息吧。”郭嘉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降温了。”
“这都快入夏了。”曹子恒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薄薄的t恤衫,“该热了。”
郭嘉笑了笑,没说话,曹子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又把头转了回去。
一路无话,回到家后,郭嘉就又把自己关进了房间,曹子恒简单地洗漱完毕,躺在柔软的床铺上,脑海中思绪纷乱,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同一时间,椿姬的府邸。望月出云守刚结束夜晚的例行训练,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坐在了木制的地板上。在她的面前,是许多个稻草人,这些稻草人身上扎满了黑色的苦无和手里剑,一个个都残缺不堪,有的,已经倒在了地上,被切割成了好几块。望月出云守把玩着一柄苦无,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方才椿姬打她脸时的肿块,泛着红,带着血丝。出云守将那柄苦无狠狠地丢了出去,刺在不远处墙壁上一个人形的挂牌上。
她最近每天都在做梦,虽说英灵是不需要睡眠的,可椿姬总要逼着她睡,还要亲眼看她睡着。望月出云守躺下的时候,椿姬就陪在她旁边,帮她掖好被子,像照顾小孩子一般,给她唱安眠曲。椿姬唱歌非常好听,声音又轻又细,甜甜的,仿佛不管是什么样的歌,只要由她唱出来,都会变得动人。
椿姬唱歌仿佛有某种魔力,望月云守往往在她哼唱完第一遍前,就会陷入梦乡,不过也有的时候,不知道是训练太兴奋还是怎么样,总是难以入眠。发现这一点的椿姬就会很暴躁,她会开始撕扯自己昂贵而华丽的和服,会拉扯自己那一头又黑又滑的头发,她会不断地责怪自己,骂自己,羞辱自己,质问自己为什么连安眠曲都唱不好。望月出云守还记得自己最开始被哄睡没睡着那一次,简直要吓坏了,椿姬表现得就像一个坏掉的娃娃,她时不时会从喉咙里发出奇怪的笑声,咯咯咯的,非常渗人。
“椿姬……椿姬为什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呢?”不一会儿,椿姬的身体就会开始疯狂颤抖,她抱紧自己,眼睛里开始蓄满泪水,“还是说,小望月已经讨厌椿姬了?所以……所以才没办法被椿姬哄睡着……”
“怎……怎会!”当时的望月出云守跪坐在床铺上,几乎要切腹,“御主请千万不要这样,在下羞愧至极!”
“椿姬都知道的呦,因为椿姬什么都做不好,所以小望月才会讨厌椿姬的。”椿姬瞪大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喃喃自语,“还是说,其实是小望月的错?因为小望月自己不想睡觉,因为小望月想要羞辱椿姬……”
“请相信在下对御主的忠心吧!”望月出云守膝盖一动,往前进了一步,“在下望月出云守,对御主绝对只有尊敬和爱……”
“爱?!”椿姬却突然像被点着了一样,猛地站了起来,她姣好的面容开始扭曲,双手紧握成拳头。
“爱?!!!”椿姬一把抓过出云守的领口,把人直接半提了起来,“才不要什么爱!椿姬……椿姬才不需要这种东西!!!”
接下来就是一场灾难,椿姬开始发了狂一般地疯狂释放魔术,她几乎要摧毁了这个家,如果不是事先布有结界,影响肯定更加恶劣。望月出云守在那一晚只能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御主变成一个疯子,理智告诉她自己应该去阻止这个人,可是,她不敢。她看着椿姬,只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个陌生人,而不是初见面时那位优雅华贵的小姐。但是,是什么改变了椿姬呢?
是“爱”吗?
望月出云守眼眶一片通红,她此时此刻无比清楚地意识到,“爱”这个字对于椿姬来说,是怎样的负面存在。可是她不懂,一个才不过16岁左右的女孩子,对于“爱”,怎么会如此排斥?
结果,从这天的第二天起,望月出云守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做梦。这个梦很长很长,又过分鲜明,梦的主角都是一个人——椿姬。于是,出云守懂了,这是由于她和御主的魔术回路相关联,而梦到了御主的过去。
椿姬的父母都是日本的皇室成员,在椿姬很小的时候,她有一个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她的母亲会温柔地替她梳理头发,给她做好吃的甜点,给她买各种各样的裙子和玩具。而她的父亲,会在回到家的时候把她抱起来,举得高高的,让椿姬觉得自己仿佛就是在飞。那个时候,家里还有许许多多的佣人,他们都对椿姬很好,会偷偷给她塞蛋糕,也会在椿姬闯了祸的时候帮她藏起来。
可是这样美好的生活只持续到椿姬7岁的时候。那天是椿姬第一天上小学,她哭着闹着不要去学校,母亲只好抱着她来回哄,许诺她一下班就带椿姬去她最喜欢的蛋糕店。于是椿姬被带走了,她坐在教室里,满脑子都是蛋糕店里甜美可口的蛋糕和糖果。她还记得那一天格外漫长,等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椿姬便乖乖地坐在凳子上,和其他同学们告别,等待母亲过来接她。
可是椿姬等了很久很久,等到老师都觉得不太对,那位从未失约,从不迟到的母亲,却始终没有来。椿姬强忍住泪水,求老师给家里打个电话,就在电话即将播出去那一刻,一位大姐姐进来了。椿姬认出了她,那是家里的一位女仆,她对老师弯腰道歉,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小姐,我来接你回去。”大姐姐说。
椿姬并不想和她回去,她希望来接自己的人是母亲,这样她就可以拉着母亲的手,快快乐乐地去甜品店里买自己最喜欢的草莓挞。
“走吧,小姐。”大姐姐往前走了一步,催促道。
于是椿姬选择做一个乖孩子,就像她以前做的那样,她拉住大姐姐的手,跟着对方坐上回家的车。
还是熟悉的车,司机也是熟悉的人,路上的景色早已看过不知道多少遍,可椿姬仍旧觉得越看越陌生。上一次坐在车里的时候,她的母亲还抱着她,她的父亲还坐在副驾,她的手里还是棒棒糖和氢气球,而现在,她的手里攥着的,是女仆的裙
角。
陌生的不仅是车,家里也突然变得陌生起来。母亲看见她不再笑了,父亲看见她也不再拥抱,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找人把椿姬带下去。椿姬被关进了房间,没有一个人跟她解释,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切都不一样了,她惊慌失措,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她敲打着紧闭的房门大声哭泣,她哀求着希望父亲和母亲把她放出来,希望他们能抱抱自己摸摸自己的头。
可是,没有,谁都没有来,父亲也好母亲也好,就连那些疼爱自己的佣人,都没有靠近。
晚上的时候,椿姬开始感到饥饿,她还没有吃晚饭,她还没有吃点心。椿姬便又开始敲房门,一边敲,一边喊自己饿,喊想要吃东西。结果很快,门就开了,但不是房门开了,而是房门下方那个宠物洞,打开了。门外不知是谁递过来一个餐盘,椿姬接过来,上面仍旧是她最喜欢的羊小排,果汁,和草莓挞。但是这不对,她不应该被关在房间里,她应该出去,和父亲母亲坐在一块儿,吵着闹着要母亲把肉切好了喂进自己嘴里,还要撒娇要父亲帮她擦去嘴角边上的脏东西。
椿姬很生气,她打翻了餐盘,她吵着要出去和其他人一起吃。
然后,椿姬就被断了整整两天的粮。
这两天,没有食物,椿姬只能靠着房内洗手间的自来水生活,她不被允许外出,不被允许上课,这房间这么大,到了晚上没人给她关灯她甚至没法好好睡觉。椿姬觉得自己可能就要死了,或者说这一切都只不过在做梦罢了,不然为什么世界一下子就全乱了呢?
第三天,门开了,是家里的私人医生,她把虚弱的椿姬抱起来,给她看了身体,又有人喂了她暖暖的肉粥。椿姬躺在床上,眼泪一直在流,然后她看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走了过来,这让她忍不住又开始笑。
梦境,也就到这里,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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