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丹碧，南明离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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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剑冢上方百丈处，有一大殿。

大殿中，主位空缺，艮岳等师兄弟坐于两侧，笑呵呵地看着眼前光幕。光幕上，正是入剑冢寻剑的少年们。

风青萍笑道：“这一批孩子不错，不知各位师兄弟想收谁为徒？咱们提前商量好，省得等会儿争抢起来，伤了和气。”

赵丹阳抚须道：“我这次就不收亲传弟子了，收几个记名弟子就够了。我那几个徒弟，你们是知道的，一个比一个不省心，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玄霄笑道：“我倒是可以再收几个，反正是女弟子就行。那个南宫雨就不错，虽然性子柔弱了点，但天赋也还算不错。倒是我家清风，按规矩是不能我们教的，不知道哪位师兄愿意教教这孩子？”

赵丹阳笑道：“好家伙，师姐，你这师兄一出口，就直接把我排除在外了。”

玄霄道：“我这不是说漏了，师弟你别介意啊。我家清风要是你来教，我看能行。那孩子，从小就怕你，准能管住。”

赵丹阳无奈道：“打小我也没唬过这孩子啊，我的脾气师兄们你们是知道的，我也就对自家徒弟凶了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蜀山弟子见到我都躲得远远的。肯定是我门下那几个臭小子话太多了，回去还是得好好罚他们。”

几位剑仙顿时忍俊不禁，风青萍笑道：“蜀山还是得有几个严厉的，不然那些小家伙还不得反了天了。”

艮岳道：“清风跟谁都行，让他自己选吧。萧师弟，你怎么说？”

青木道：“我就不收了吧，我不太会教徒弟。”

玄霄狠狠掐了青木胳膊一下，“你一天少看点书，少摆弄摆弄你那些破花，还能没时间？你收那些弟子，都是我替你教的，哪个你上心过？今天，你必须得多收几个！”

艮岳道：“师妹说得有理，你就算是养浩然之气，也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眼下蜀山就咱们几个在，你还是得多为师兄弟们分忧。”

青木犹豫许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师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这次便多收几个，以后肯定好好教。”

眼见艮岳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风青萍笑道：“师兄，你别看我啊，我倒是无所谓，我收几个都行。反正我教不了，都是公孙敬教。”

艮岳最后看向一言未发的明隐，“六师弟，你还是不愿意收徒吗？”

明隐虽然面色温和，但语气却是十分坚定，“师兄，你应该知道我的，我不想收徒弟。”

艮岳长叹一声，“你太执着了，心障不破，修行之路会坎坷无比。”

明隐道：“以后再说吧，我现在，还是放不下。”

眼见气氛凝重，风青萍话锋一转，“师兄，前不久皇室又有信送过来，怎么说？”

艮岳道：“皇室想要派军队驻守通天山脉，想要借道山佥州，直入苗疆在哪里修边塞，用来抵御随时可能出现的魔族。”

赵丹阳眼睛一眯，眼中真火燃烧，“难怪这几年山佥州的探子越来越多，今年年关之后，山佥州附近的千云州、雷烟州等州都增兵了，看来这是没打算和我们商量啊。”

玄霄冷哼一声，“他们要是敢踏进山佥州一步，便带着尸首回去吧。”

青木道：“你啊，怎么老是这样火急火燎的，这不是还没到那一步吗？师兄，师父怎么说？”

艮岳道：“师父说，让我们自己决定。正好，今日难得大家都在，一起议一议吧。”

赵丹阳道：“想要借道，不可能。我看借道是假，想要拿下苗疆才是真的。苗疆后方便是通天山脉，拿下苗疆，便能封锁通天山脉。哪怕魔族再次出现，也能第一时间灭杀。不止如此，拿下苗疆后，山佥州便会被彻底封锁，孤立无援。他们的目标，恐怕还有蜀山。蜀山与苗疆关系一向很好，若是借道，苗疆便会视我们为敌人。”

明隐虽不愿收徒，但谈及正事，便直言不讳：“我也不同意借道，皇室的势力已经有一百五十年没有踏入过山佥州。自从三年前皇室的人来过蜀山后，他们的心思便活跃起来了，对蜀山有了一些别的想法。这道线一旦越过，他们对蜀山便再也没了敬畏之心。我们虽然不怕他们，但日后一旦打起来，遭殃的是山佥州的百姓。”

风青萍笑道：“倒是个一石三鸟的好计划，只可惜，他们想得太美了。我们不同意，皇室敢让军队踏入山佥州吗？”

艮岳道：“你们的意思我都听明白了，我的意思跟你们一样。区区魔人而已，蜀山自己便可荡平，何须用他们出手？等剑冢关闭，我便回复他们。”

风青萍道：“师兄，我还是有个疑问。这个疑问，自从三年前魔人出现就有了。”

“你说。”

风青萍道：“三年前的那批魔人只有四千，怎么可能平安无事地穿过苗疆到达山佥州？苗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艮岳道：“苗疆的事，你应该知道，这不是我们该问的。”

风青萍笑道：“是师弟不懂事了，当我没问。我虽然不知道师父要干什么，但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师父让咱们做什么，咱们听命就是。”

明隐突然轻咦一声，“奇怪，那个孩子怎么会拿那把剑？”

几人连忙望向光幕，看到光幕上拔出玄穹的张子默，目露怪异。

大殿中，顿时沉默下来。许久后，几人竟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声：“可惜。”

风青萍道：“我听敬儿说，这一批孩子中，资质最好的就是这个张子默，连叶无忧都比不上。可惜啊，他竟然拿了这把剑。”

青木道：“说起叶无忧，这孩子也是个苦命人。他的伤，怎么样了？”

艮岳道：“他的伤已经无碍，只是还没能将两次筑基融合。本来，我们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毕竟两次筑基，闻所未闻。但不破不立，他被张子默重伤，竟反倒有了成功的机会。若他再次筑基成功，未来必成剑仙。”

艮岳突然抚须一笑，“说来也巧，叶无忧居然这个时候醒了。各位师弟，这里就由你们照看了，我去看看这个孩子。”

眼见艮岳身影消失，风青萍笑道：“这个叶无忧，估计是要拜入五师兄门下了，救命之恩，比天高啊。”

玄霄道：“那可不，五师兄就喜欢这种规矩话少的人。”

风青萍调侃道：“比如我那个徒儿公孙敬？”

几人哈哈大笑，笑声在大殿中回荡久久不散。唯有多年默契，才知道彼此在笑什么。

风青萍笑道：“叶无忧归五师兄，那个上官易资质也是极佳。上官家主动修好，自然是要收做亲传弟子的，谁来？”

明隐道：“那孩子太骄傲了，得有人能挫一挫他的傲气，我看老十和老十一你们两个最合适。”

玄霄道：“丹阳，就交给你了，我是不收男弟子的。”

赵丹阳笑道：“行吧，白捡一个天才，那我就谢谢各位师兄了。”

师兄弟几人有说有笑，津津有味地看着剑冢众多少年的表现，不断点评。可自从看到张子默手中那把剑后，竟一次也没有提过张子默。

石室中，叶无忧刚一睁眼，便看见艮岳就站在自己身前，连忙起身，“晚辈叶无忧，见过前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艮岳按住叶无忧肩膀，“无需多礼，感觉如何？”

叶无忧道：“我成功了，第二次筑基之后，我体内的经脉大多已经打通，宛若新生一般，获得的好处难以想象。若没有前辈的帮助，万万不可能做到。”

艮岳微微摆手，“不说这个，剑冢已经开启。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现在进入剑冢寻一把名剑，以你的资质，或有可能寻一把比断岳还好的名剑。其二，便是放弃入剑冢的机会，我会给你一枚纳炁散。以你两次筑基打下的基础，你可以短时间便跨过纳炁境，直接进入灵魄境，且不会损伤你的根基。”

叶无忧没有丝毫犹豫，“我选二！我已经有断岳，这是我家传名剑，也是我父亲死前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会一直使用断岳，直到……”

“直到拿回你家的巨阙，是吗？”

“您都知道？”

艮岳道：“从你踏入山佥州的第一天起，我们就知道了。你父亲是个了不起的剑修，他来过两次蜀山，也与我交手过几次。你家的事，我很遗憾，没能帮上什么忙。我接到消息的时候，叶家已经被灭门了。我与你父亲也算是多年好友，家没了，日后便把蜀山当家。好好修养，等他们从剑冢出来的时候，我会叫你。”

艮岳离开后，叶无忧紧握断岳，终究还是忍不住落下一滴眼泪掉落在断岳上，“爹，娘，儿子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剑冢，张子默几人跟随欧铸走过一个个通道，越往里深坑中的剑品质便越高。可张子默却没有任何心思，自从拿到玄穹后，不知道为什么，他便再也看不上别的剑。

欧铸突然停下，指着坑中一把嵌满宝石的银纹青色长剑，“这柄剑，名为丹碧，我曾在一本古籍中看过，虽不在天下名剑行列中，但绝对是仙剑当中顶尖的层次，离名剑只差一线，你们谁想要？”

范玉麟双眼放光，“这柄我喜欢，上面这么多宝石，一看就很值钱。”

欧铸眼中充满嫌弃，“那些宝石是用来布置节省灵炁的阵法，你就知道钱。”

范玉麟直接跳入坑中，将那柄丹碧连鞘抽出，使出全身力气想要将剑拔出来。可哪怕憋得满脸通红，丹碧依旧纹丝不动。

范玉麟喘着粗气，“完蛋，仙剑我都拔不出来，怎么去拔名剑？”

欧铸道：“别想名剑了，名剑灵性十足，对于剑主十分挑剔，属于可遇不可求。咱们这个修为，遇上了也未必能拔出来。这把丹碧，足够你用到剑仙境了。我敢说你要是能拔出来，绝对能在此次寻剑中排前十。”

“真的？”范玉麟顿时干劲十足，再次用出吃奶的力气，可无论他如何尝试，依旧没能将剑拔出来了。

范玉麟瘫坐在地上，“完了完了，仙剑我都拔不出来，我不会要跟老张一样拿把普通的剑吧。”

张子默与萧清风对视一眼，终究还是没忍住放声大笑，南宫雨也是捂嘴轻笑。

范玉麟怒道：“不就拔不出来嘛，有那么好笑吗？你们要不服也要试试，你们也不一定能拔出来，哼！”

张子默道：“平日里还老说我是莽夫，你现在比我还莽夫。剑是这么拔的吗，白握三年剑了？”

“对啊！”范玉麟一下蹦地老高，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我就是个猪啊！”

范玉麟再次握住剑柄，这一次不再用蛮力去拔，而是闭目静心感受手中剑的能量，尝试与剑产生共鸣。

片刻后，范玉麟突然睁眼，轻轻一用力便将剑拔了出来，范玉麟拿着剑朝张子默冲了过去，不断晃着剑显摆道：“老张，你看，我终于拔出来了！”

张子默一脚将范玉麟踹开，“离我远点，把你剑收回去，别对着我！”

欧铸道：“咱们时间不多了，得抓紧点。”

走过通道，到达下一个深坑之后，几人几乎同时看向坑中一把剑，因为这把剑实在太耀眼了。通体赤红，自剑首至剑鞘，刻着一对完整的凤凰，剑身上的火光，将整个石洞照耀得如同白昼。哪怕离得很远，也能听到清亮的鸣叫和凤凰虚影的盘旋。

欧铸激动道：“凤凰为纹，真火为海，凤鸣三声，凰舞相和，这是剑谱排名六十九的南明离火剑，火行巅峰之作！”

范玉麟道：“可算是遇到一把名剑了，我来试试。”

还未等范玉麟靠近，南明离火剑便发出一声激鸣，喷出真火凝为一凤一凰，扑向范玉麟。

好在张子默眼疾手快，一把将范玉麟拉至坑边，这才躲过一劫。那凤凰没了目标，只在坑中盘旋一圈，便化为火焰散去。

范玉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好险，只差一点我就熟了。”

张子默道：“你已经拿到一把剑了，还贪，没听道长们说只能拿一把剑吗？”

欧铸道：“名剑通灵，你手中拿着一把剑，还想去选它，这在它眼中，这是挑衅。”

范玉麟道：“这可是名剑啊，还是无主的名剑，我哪里忍得住。不行，我一定要试一下！”

范玉麟话刚说完，手中丹碧便震颤不断，竟自行飞出，想要离去，还好范玉麟死死抓住剑柄，这才及时阻止。

范玉麟好不容易才将剑按回鞘中，“得，手里这祖宗又不乐意了，竟然还会耍脾气。”

欧铸道：“凡剑皆有灵性，你手上这把好歹也是极品仙剑，早就具备了自己的灵智。”

范玉麟无奈道：“那我现在咋办，把它放回去？”

萧清风道：“最好别，等会儿你拿不到南明离火剑，你就亏大了。你以为你再回头，人家还能选你？而且选剑这种事情都是看缘分，你能拔开就说明你跟它有缘。”

“可是我想要一把名剑啊。”范玉麟话音刚落，丹碧便再次晃动，明显对范玉麟的话产生了不满，范玉麟连忙安抚道：“我错了我错了，你是最厉害的剑，你没能上剑谱，绝对是相剑师看走眼了。”

丹碧这才恢复平静。

张子默笑道：“我看你不是找了把剑，是找了个祖宗。怎么样，还试吗？”

范玉麟连忙摇头，“算了，我惹不起它，别等会儿出鞘给我来一剑，我都不知道上哪儿哭去。”

欧铸道：“我小时候在古籍上看过丹碧的记载，这柄剑从选材至锻打等工序都没有问题，本来应该能成为一把名剑，可最后开启灵性的时候却出了问题。具体是什么问题古籍上没有记载，若是找到问题，能重铸的话，或许能跻身名剑行列。”

范玉麟顿时饱含期待，抓住欧铸的手臂不断摇晃，“欧哥，欧铸大师，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铸剑师的。以后我这把剑，就靠你重铸了啊。”

欧铸爽快应下：“没问题，若是能将它铸成名剑，我的锻造技艺肯定能上一个层次。等我回家将铸剑术学至大成，你就带着剑来我家，我为你重铸。”

“好嘞，果然是好兄弟！”

范玉麟道：“我是没希望了，你们谁去试试？老张，你快别拿着你那柄破剑了，这可是名剑啊，你咋一点反应都没有？”

张子默晃了晃玄穹，“我跟你一样，我也怕我这柄剑生气。”

范玉麟道：“净瞎说，你那柄剑都破成那样了，哪里会有这样的灵性？也不知道你今天是怎么了，非抱着那把破剑不撒手了。咱们一路上看了那么多剑，哪把不比你那把强？”

萧清风道：“好了，老张喜欢就行了，非要追求名剑干什么，你没看干将莫邪放我家都落灰了吗？缘之一字，妙不可言。也许，老张手里那把剑跟他有缘呢。南宫雨，你来还是我来？”

南宫雨低声道：“这柄剑看起来很凶，好像不适合我，你来吧。”

“那我来试试。”萧清风跳入坑中，轻轻握住南明离火剑的剑柄，静心沟通许久，慢慢拔剑。

那紧锁的剑鞘，终于开始松动。如红宝石一般的剑身慢慢被抽出，一寸，两寸……

萧清风将剑拔出一半时，剑身再次突现真火，沿着剑身上升，眨眼间便烧到萧清风的手上。好在萧清风连忙松手，真火这才消失，剑再次回鞘。

萧清风洒脱一笑，“看来，我也跟他没有缘分啊。欧铸，要不你要试试？”

欧铸摇头道：“我就不试了，离开剑冢后，我就要回家了。不是蜀山弟子，是不可以将剑带走的，这点规矩我还是清楚的。”

范玉麟道：“没关系，你就试试嘛，试试又不会怎么样。”

张子默道：“欧铸，别听他的，他是想看你吃瘪呢。”

欧铸憨厚一笑，“跟他住了三年我还不知道他，不过反正都要走了，就让他开心一下。”

欧铸不紧不慢走入深坑中，抓住剑柄随手一拔。下一刻，欧铸的眼神瞬间呆滞。

不仅是欧铸，张子默几人也全部目瞪口呆。

一声清脆剑鸣响起，南明离火剑，没有任何阻碍地被欧铸拔了出来。

欧铸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南明离火剑，“这，这！”

范玉麟撕心裂肺道：“没天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