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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三个很热情地跟文从胜握了手,眼神里透露着要办事的喜悦。
第四个是村支书,文从胜把手放了下来,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村支书“焊在嘴里”的旱烟都没有抽了,用绳子拴着绑在衣服的扣眼处的。
他抬了抬下巴,偏过头指向门口的道路,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好几层,“好事。”
文从胜皱了皱眉,想问村里那几位欠的贷款到底解决了没,但是碍于领导都到家里来了,就压了下去。
杨秋芝把茶端给来的客人,招呼着他们不要客气。
当中最年轻的那人先开口说道,“这位就是我们村里走出去的第一位乡镇企业家文老板是吧?你好你好,我是镇政府的小王,这两位……”
文从胜谦虚,“你好你好,我不是什么企业家,就是个小厂子。”
“那也是村里飞出去的大能人,实干家。”小王刚才的介绍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恭维了几句继续接上,“我旁边的这两位是我们镇上的李主任和陈主任,这次来是为了村里的路来的,打扰你们办过年货了啊。”
文从胜又想瞪村支书,咋什么事情都不提前跟他沟通呢!
村支书咧嘴一笑,没有开口。
此时两位主任也加入了和文从胜的互相恭维中。
客套话结束之后,陈主任先进入了重点,“你们村的文支书是个干实事的,到镇政府去了好多趟,每次都哼钱,要把村里的路重新打一遍。
其他村里也是这么想的啊,我那个办公室热闹得啊,就跟赶场一样的。我没得办法,就只能跑到县里去哼钱。李主任和我一起去的,县里情况是一样的。”
李主任侧面补充,“我们和其他镇上的人就跟约好一起开会一样的,次次都能碰到其他人。
我们县里穷啊,现在外面发展起来了,大家都想盘活经济。‘要致富,先修路’嘛,都想先哼到钱了先尝到那个甜头。”
文从胜战术性喝了一口茶,“咳咳,你们当领导的时时刻刻把老百姓放在心里的啊!不过我也就只那么点能力,你们政府牵头修了,我捐点水泥什么的还是可以,不能把我作好大的指望啊。”
陈主任笑得很和蔼可亲,“文老板你看你说的啊,不要小看这点水泥啊,有你们这些企业家捐点水泥,我们也就能盘得过来了。”
小王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翻出这些天他们的成果,“文老板你看,这一个多月,我们几乎每周都在各个村子里找像你一样的心中有大爱的企业家。
有些村子里条件好一些,有矿,有茶厂,还有烟叶大户,他们就可以多出一点,有些村子里条件不是很好的,也没得出去捞大钱了的老板的话,就少出一点。你们家是今年走的最后一家了。”
村支书此时烟瘾犯了,控制住没有点旱烟,从兜里掏出一绺没有卷好的烟丝,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解了馋,开口说道,
“我跟他们说你要年边才会回来,要再等一等。今天早上听到文阿军说你回来了,就打电话喊领导过来了。”
文从胜看着本子上从几千到十几万的数额不等,心里有点犯难:
捐钱给村里修路这是好事,自己一早就有这个想法了的。关键是要给多少?外面的贷款能收回来多少?
他不是大公无私的慈善家,修路也是有私心在的,此时做不到不计较那些。
李主任直接戳文从胜最在意的点,“文老支书这么大年纪了,为这个村也是鞠躬尽瘁,而且眼光放得远,做事非常有想法。
当年你和信用社那些事情,我们也听说了,文老板你也是个实在人,我们都很佩服你,也佩服文支书的当机立断。
他晓得后面那些账是糊涂账,也一直在想办法补救。我们得知这件事之后,非常重视,挨家挨户去跟当年那些人做工作,现在已经收回一部分了。”
村支书摸了摸身上的几个的口袋,从右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几张存款单,一脸自豪地递给文从胜,“这还只其中一部分,还有一些,他们要明年才能还得上。”
文从胜接过来一看,几张单子上的金额加起来一共六万五。
之前自己还的那二十万,村支书断断续续从那些人家里抠了五万七,还剩下十四万三一直没收回来。
现在不算利息的话,就只剩下七万八的缺口了。
其中还有一些村支书稀里糊涂记账本导致的损耗,文从胜觉得能再收回来个四万就很非常不错了。
杨秋芝有些不相信“明年还”、“下次一定”、“过完年再说”之类的承诺,“他们这些人,现在你们在的时候,嘴巴上说得乖巧。
等没有人管了,哪个还会记得这些账?这么多年了,从来没主动还过一点。”
村支书又从裤兜里摸出一张欠条,上面写着那四个“好伙计”的名字,还有他们的手印。
陈主任为村支书和小王邀功,也暗暗在提点,“为了这几张汇款单和欠条,小王都跑了好多次你们村。和村支书一起真的是嘴皮子都磨破了好几层。
当年信用社监管真的很不到位,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烂账,现在年代久远了,责任追究上也难办。”
文从胜看了一眼欠条上的金额,写的是还欠四万三,也就是说还有三万五的缺口没补上。
文从胜听懂了陈主任的话,当年他自己身为信用社会计,乱批贷款的事情现在就这样揭过了,但是这中间产生的损失,自己得承担。
文从胜就当是花钱给自己买了一个“清白身”。
至于这些损失,是没有凭据要回来,还是要回来了,但是要用来弥补他当年做的事情产生的损失,文从胜都不关心了,当然也不是他想关心就能关心的事儿。
至于出钱给村里修路,文从胜本来就存着一点“赎罪”的心态的。
虽然他在经济上不欠国家的了,但是错误不是说还完钱就没有了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永远也忘不了事发那天,他半夜躲在庄稼地里,听到的那急促的、迫人腿软的鸣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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