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 五四 江湖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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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一清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么做对华族有利。

钟润一是个聪明人，他是不会随便牵线的。

她也对这个想要当上幕府将军夫人的女子感到好奇。

对方能够想到与自己拉近关系，想必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不过她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举动在未来会起到那么大的作用。

她一个舰队司令却因此成为了左右扶桑局势的人。

……

让我们回到福州城，这座华族的临时都城，随着董良的回归，这里也多出了很多新人。

福州城乌山坊，一座白墙黑瓦的三进小院子坐落在山脚下的一处角落里。这是城内少有的幽静之地。

这院子看起来只算是一个普通富户或者是官府小吏家的院子。

谁能够想到这里面住的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太平天国天王陛下。

洪秀权与赖莲英以及他们的儿子洪贵福就是住在这里，或者说是被关押在这里。

这院子的四周每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守。

洪秀权的胆子是真的小，他整日担心自己会被董良杀掉，晚上睡觉的时候就经常被惊醒。

就连自己儿子的名字都被他改了。

他担心有人会拿其儿子名字里的那个“天”字给他论罪。

从一个拥有数干个女人伺候着的男人一下子恢复到了一家三口，勉强算是小康生活。

洪秀权只觉得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都是梦。

如果不是洪宣娇、赖汉英、曾水源等人偶尔会来探望他，他真的会那么想。

现在他只觉得，那一切真的是梦就好了，那样的话，那么多因为自己而死亡的人就能够活过来。

三进的小院子，没有仆人，家务都要赖莲英亲自做。好在这个女人本来就不是大富大贵出身，重新拾起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困难的。

小小年纪的洪贵福可以无忧无虑的在院子里玩耍，不需要再像之前那般被一群人跟着。

还不能随便说话。

小孩子的需求就是比大人简单。

洪秀权大部分时间都躲在书房里看书。

他已经将董良的《告华族同胞书》研究透彻。

同时还撰写了十几万字的罪己书，不过洪秀权在罪己书中将创立拜上帝教归为冯云山的古惑，将打仗时杀的人都归结杨秀清的指挥。

反正冯云山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杨秀清也跑了，谁也不能去找他问。

只是太平军内部的人才知道，是洪秀权自己在广东跟着传教士学的这些东西。

因为此事，洪宣娇等人都不愿意再与洪秀权走动。

哀莫大于心死。巨大的反差，让洪秀权度日如年。

“咚咚咚……”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的声音。（护卫军只在外围封锁这座院子）

赖莲英正在浆洗衣服，她赶紧将手上的水擦拭一下，然后跑去开门。

曾经的王后，现在重新穿上布衣又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家庭主妇。

门口站着两个华族的官员，一男一女，两人拿出证件出示给赖莲英。

然后跟着赖莲英走进屋子，这个时候洪秀权也迎了出来。

见到是华族的官员，洪秀权当时腿就软了。

该来的总算来了。

“能让我跟家人再吃一顿饭吗？”洪秀权请求道。

曾经的他贵为天王，随便说出一句话就是金口玉言。

但是现在不得不低声下气地求别人。

两名官员也没有摆什么架子。

“洪先生，元首请你共进午餐，你要想跟家人吃饭什么时候不可以？”那名白脸的男性官员说道。

“这……元首要见在下？”洪秀权有些惊讶。

他自从在天王府投降之后，一次都没有见到元首。

除了洪宣娇等几人，还有一些安排他生活的华族官员之外，他甚至没有见到任何人。

“是的，我们元首要见你，不要耽误时间了，元首非常忙的。”那名女官跟着说道。

洪秀权知道，华族与太平军一般是有女官的。

很快，洪秀权就被马车接到了一处府邸。

在洪秀权看来这处府邸平平无奇，房子都是旧的，估计就是以前满清的官衙。

他那天乘船来到福州城的时候，看到南城外建造了大量崭新的排房，码头的地面都是硬化处理过的。

这华族的人还真是奇怪，钱全拿出去帮百姓建房子，官府的衙门这么寒酸。

“洪先生，元首府到了，请下车。”还是那名穿着青衫的男性官员。

“这……这里就是元首府？”洪秀权此时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原来他以为这里只是福州的一个衙门。

没想到这里竟然就是元首府。

这位元首在地位上兴许比他原来的那个天王还要大。因为人家就一个元首，而太平军有好几个王。

但是对方就住在这样的地方。一个太平军丞相府都要比这里豪华。

“是的，这里就是元首府，请。”那个年轻官员做了一个手势，随即在前面带路。

洪秀权跟在后面快速地走着。他很久没有自己走路，以前都是几十个大汉用轿子抬着。

这会儿走得有些喘。

他发现这座府邸的前院有很多工作人员。

这些人全都跟前面带路的官员一般脚步匆匆。

有些人手中拿着文件，有些抱着箱子。

看样子这里不仅仅是他们元首的府邸，还是某个衙门办公的地方。

洪秀权穿过了两进院子，行走的工作人员终于少了，少数的人也都只是通过引路走向一个地方。

这正是他们要过去的地方。通过一道有士兵站岗的月门。

两名穿着军装的战士将洪秀权带进一个小房间，然后搜了身。

这个步骤，洪秀权非常熟悉，以前有人到天王府面见自己也要经历这样的过程。

做好这一切，他终于被带入一间书房。

洪秀权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想象着这位元首究竟长什么样，等下又会问自己什么问题。

他知道，今天的见面非常重要，要是自己回答不好，很可能就会被除掉。

当年刘禅被抓到洛阳，要不是说了句“此处乐，不思蜀”，恐怕也要被除掉。

至于除掉的办法，洪秀权自己都能够想到很多种。明的暗的都可以。

“洪先生，你好。”董良站起来礼貌性地对洪秀权拱了一下手。

洪秀权刚刚准备下跪磕头，现在一下子不知所措。

等了几个呼吸，他才学着董良拱了手。不过他的腰躬得很弯。

“罪人洪秀权见过元首。”

洪秀权这话中带着满满的求生欲，董良怎么能听不出来呢。

看样子那场政变真的将他给吓醒了。

“洪先生何罪之有？快快请坐。”

董良举手示意道。

傅善祥端着茶走了过来。

洪秀权微不可察地撇了一眼，随即又将脑袋低了下来。

他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熟人。

他当初可是觊觎过傅善祥的，这女人怎么成了这位元首的身边人。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洪秀权此时心里就虚的很。

“天王……”傅善祥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说习惯了。

这句天王将洪秀权吓惨了。他赶紧放下茶杯跪在地上。因为太紧张，茶杯都差点掉落在地上。

他自然是对着董良跪下。傅善祥也被吓到了，她没想到以前高高在上，谈笑风生的天王陛下，竟然会这样胆小。

“使不得，罪民当不得姑娘这声称呼，以前种种不过是装神弄鬼之举。草民有罪。”

董良面上有些不高兴，他一直没有见洪秀权。

因为要去南巡了，周藤虎建议他见一见这次收降的太平军和满清官员。

至少几个重点的人要见一见。

他对洪秀权还是有些期待的，这人能够创立拜上帝教应该是有几分才华的，只是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不堪。

看来后世的传说都是真的。拜上帝教的教父果然是冯云山，在军事上则依赖杨秀清。

董良知道杨秀清现在正在向西北发展，他在江北布置的兵力只为了拖住护卫军。

这样的取舍，需要有大决断才行，由此就能够看出杨秀清是一位颇有战略眼光的人。

这个洪秀权果然是个草包。

“起来吧。”董良也不再客气，板着脸说道。

洪秀权果然爬了起来。

“元首，这是草民的罪己书，草民将这么多年所犯下的罪行都写在上面了。”洪秀也权将厚厚的一摞材料呈给董良。

傅善祥将材料拿给董良。还瞥了洪秀权一眼。现在看洪秀权就是一个市井小民。

与之前她的印象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这也说明上位者高高在上，很多时候都是装的。一旦他不在那个位置上了，就与普通的小民没有什么两样。

就像是很多大人物，你平时看他在台上讲话的时候，气场十足。

再看他之后在台下做忏悔，又觉得他平平无奇。

“洪秀权，你这份罪己书还不够深刻。回去将你如何编造教义，创立拜上帝教的过程都写清楚，希望后人能够引以为戒。”

“我华族的文化博大精深，你竟然生搬硬套洋人的东西，还破坏华族文化的传承，这就是你们太平军的罪行。但是你们也不是没有功劳，至少你们打击了满清的统治。让天下百姓看清楚了满清的真面目。”

董良说道。他原本还想跟洪秀权聊几句，但是现在只觉得跟这样的人说话索然无味。

洪秀权从董良的办公室退了出来，后背已经背冷汗浸湿。

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不错，这位元首应该不会再杀自己。

至少自己还有一点作用，那就是帮助华族摧毁自己曾经创立的拜上帝教。

“元首，真没想到，洪秀权现在会变成这样。感觉他就像是一个被人戳穿的江湖骗子。”

书房中，傅善祥一脸感慨地说道。

“是啊，洪秀权真正的能力只在装神弄鬼，要是没有冯云山、杨秀清等人，他估计早就死了。”

董良也有几分感慨，不过随即将此事抛之脑后。

胆小的人才容易控制，至少没有必要再杀了此人，也避免脏了自己的刀。

他还有好几个人要见，其中一些人，他隐隐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