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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三年五月之后,国民公会正式搬到杜伊勒里宫,这座卡佩王朝开启的法兰西皇宫,随即更名为“民族宫”。依照立宪派的说法,那是750个“新国王”的聚会场所。
代表们的议会大厅位于整个民族宫的中部二楼,在其周围还分布着团结楼、平等楼与自由楼等。
议会大厅曾是路易十六的剧场,现在成为革-命的权力舞台。大厅上方是原始的梁架阶梯部分有呈半圆形的、依次而上的十九排座位,两端的座位逐渐延伸,形成同心半圆形阶梯会场。
整个大厅可以容纳一千五百人,必要的时可以塞进三千人。
当国民公会和它的750位“国王”集体搬到杜伊勒里宫时,整个王宫和花园辅楼被挤得水泄不通,就连附近的宾馆、商业楼也都住满了来自外省的公会代表。
仅仅过了11个月,等到宣扬激进的埃贝尔,与呼吁宽容的丹东先后走上断头台的时候,那些居住在国民公会附近旅店的代表们陡然减少了一半,连带租金也跌去了三分之一。
在公会里,200名议员被派去外省,监督88个省(郡)的地方官员,以及捍卫共和国的14个军团和3个海军(分)舰队;估计有80名议员借口身体等各种缘由,时不时的缺席例行会议;还有约100名议员却是被公会“合法”剥夺了代表资格,或已被处死,或关在监狱里,或远走异地他乡……
以至于某些时候,坐在议会大厅的总议员数,达不到法定半数,导致一些重大议案难以实施表决。
于是在两周前,公会的轮值主席已要求救国委员会,将派驻外省的特派员人数从目前的200人减少到100人,以便于议会大厅的代表人数长期保持在480左右……
今天是旬日工作的第一天,身为政治部警长的安德鲁赶在早上9点之前,来到杜伊勒里宫附近的警察总局。
没错,就是打卡上班。尽管昨夜的激烈战争持续到凌晨,且胜负未分,但安德鲁依然精神抖擞,浑身充满干劲。
由于警察总局创立较晚,加之它不过是治安委员会下属的一个二级部门,没有资格进入杜伊勒里宫内部办公。
因此在距离王宫不远的夸尼饭店那边,巴黎警察总局征用一座独立的三层灰色小楼,作为自己的办公场所。
但从外观上看,这座巴黎警察总局的面积、规模与人数,与后世城市里的普通派出所差不多。
倘若不是两个头戴三角帽,携带口哨和佩剑,身穿纯黑色燕尾服的警察在门口入口处站岗,没人留意这栋灰色的三层小楼就是秘密警察们的大本营。
事实上,这座传闻的“阴森狼穴”一点都不恐怖,内部布局与其他政-府机构大同小异。
整个警察总局通常都非常安静,既没有拼命嚷嚷的嫌疑犯,也不存在凶恶的行刑者。而里面的办公者大半属于非警务的政-府雇员,主要场所就是进行公文流转的二楼大办公室。
在一楼入口处办公桌上,安德鲁随手签了名。照例,他伸手摸了摸胡桃木制成的华丽桌案。
据说这是路易十四“太阳王”的遗物,几年前路易十六从凡尔赛宫把它搬到凡尔赛宫,如今沦为警察局门口的一张签字桌。
安德鲁对着值班警察问了一句。
“今天开始,哪位委员来总局里坐镇?”
“是达维代表!不过,安德鲁,你是知道的,那位画家公民一贯待在他的艺术宫里,三五天才会来总局一次。”值班警察说道。
艺术宫就是塞纳河畔的罗浮宫。为了防止个人专权,巴黎警察总局不设常职的总局长(总警长),而是由治安委员会的每位成员轮流坐镇警察总局,通常是十天更新一次。
安德鲁鼻腔里“嗯”了一声,转身离开。很快,他顺着楼梯,直接走到二楼办公厅。
与公会大厅一样,即便是在白天,从警察总局窗户上透进的光线显得苍白无力。如果没有天花板几座水晶灯上散发的烛光,办公厅里面几乎都是阴暗的,有一种黑夜的阴森气氛。
除了实际履行警察总局长职务的轮值委员外,其他人都没有私人办公室,无论是警长与警官,还是雇员和他们的主管,大家都在挤在这个大房间里工作,这儿一堆,那儿一群。
桌面上的办公用品都是政-府雇佣的标配:一瓶墨水、一支鹅毛笔,铅笔、各种尺、刮字刀、橡皮,以及精打细算地发给的公文纸(印有本单位笺头的空白信纸)。
所有部门的装饰是相同的,火炉、桌子、椅子、几个壁橱或者靠墙的箱子,大都散发着霉味,漂浮着灰尘……
安德鲁作为政治部警长,他的办公桌自然选择在靠近杜伊勒里花园一侧的窗台边,这里空气清新,光线明亮,视野开阔。
一刻钟之前,分拣员已将一大叠需要办理的文件摆在这位政治部警长的桌面,而等他匆匆处理完所有文件时,已是上午11点。
安德鲁将怀表又塞回口袋里,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警察总局的专用信纸,用蘸有黑墨水的鹅毛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基于捍卫共和国的需要,治安委员会将委托巴黎警察总局政治部的安德鲁·弗兰克公民为特别巡视员,前往巴黎各监狱巡察工作,审讯嫌疑犯。”
签名位置空着在,那是留给达维委员的。
巴黎内外的有大大小小20座监狱,在一个月前,监狱都是由埃贝尔、肖梅特等人领导的巴黎公社负责看管。
在数周前,安德鲁的这份委任书除了治安委员会委员的授权,还需得到巴黎公社委员的签审,才能最终生效。
而如今,随着埃贝尔等激进派的覆灭,被打断脊梁的巴黎公社已彻底臣服于两委员会。
所以,只要达维在这份授权书上签字,安德鲁就可以特派员身份,视察巴黎的每一座国家监狱。那是他在未雨绸缪,一方面塔里安肯定会再来找自己的麻烦,另一方面,安德鲁准备给马尔松布置一个陷阱。
等着墨迹干好,安德鲁小心翼翼的将这份未署名的公函,放进专用文件夹里。
接着,他又拿了个一张便签,刷刷刷写了自己接下来的工作事项:“向轮值总局长汇报工作!”
随后,安德鲁用大图钉将便签条钉在工作台上方。
离开座位,安德鲁拿着文件夹,朝大厅尽头的总局长办公室走去。达维委员当然不在里面,只有门外负责文件收发的雇员主管德尚。
安德鲁先递交文件夹,并让德尚在文件下方做好编号,宣称自己要去治安委员会公干,可以顺路将总局里需要轮值委员签发的所有文件带过去。
与治安委员会的其他委员不同,权力不大的画家达维,不太喜欢来警察总局做现场办公。
所以,德尚每次都要等到下午三点后,拿着一个大公文包,跑去统一楼或是艺术宫里,“围堵领导”签署各项文件。
对于安德鲁的主动示好,德尚自然是求之不得,不存在任何怀疑。
于是,这位雇员主管转身进入了总局长办公室,将需要委员签字处理的机要文件全部整理完毕,然后放在一个棕色公文包,最后交到政治部警长的手中。
大约20分钟后,安德鲁走进了“夏特勒咖啡馆”的一个包房,这里距离罗浮宫很近,仅50码左右(约45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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