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请击碎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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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城北市的一家露天酒肆里，几名回纥人与一个汉人坐在棚子下面感受着秋夜的凉爽。

“秃子，这碗筷用着还习惯吗？”褚义对着旁边一名没有头发的回纥人问道。

叫秃子的那名回纥汉子脑袋光秃秃的一根毛都没长，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用并不流利的汉语说道：“嗯，已经用习惯了，只是没有直接用手来的爽利。”

几人都是唐军预备营中的士兵，因作为敢死队打退了葛罗碌人的正面冲击又斩杀了一名敌方骑兵主将，现在他们已经被编入了唐军左营第十八旅。

这三天难得休沐，六人无所事事便被褚义拉来此间吃酒。

“俺就喜欢用筷子吃饭，你们的菜肴和酒水和比俺们回纥的羊肉奶酒美味多了。”

另一名脸上长着两块黑斑的矮壮汉子海饮了一口碗中的烈酒，他砸吧着嘴继续说道：

“要是能找个婆娘，俺就心满意足了。”

“沙癞子，婆娘还不好找。但你这家伙干活总是干到一半就没影了，我们汉人的姑娘可是喜欢那种踏实肯干的。”褚义端起酒碗打趣着他说道。

“嘿嘿，俺就是不喜欢干活，不过打仗俺可都是冲在最新面的！”沙癞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话说只要肯干活，真能有汉人姑娘愿意嫁给俺？不会嫌弃俺长的丑？”他接着说道。

“那是当然，最迟五天赏赐就会下来。等发了赏赐你再请哥几个吃顿酒，到时候我找个媒婆替你说门亲事。”

“真的？”沙癞子喜形于色。

“那还有假？”

旁边一个人占据了整条长凳子的赤铁却显得心事重重，他庞大的身躯却穿着小了一个号的汉式长裤，上半身只着露着膀子的短打，显得有些滑稽。

褚义用手肘撞了他一下问道：“赤铁，在想什么呢？也不说话。”

“啊？”

赤铁挠了挠已经从辫子改成束发样式的头顶，呵呵笑着。

“嘿嘿，俺不知道该怎么向隔壁的那家姑娘说亲，不知道能不能按照草原的习俗来？”

“那肯定不行，我们大唐都是先要找人上门说媒，如果对方同意了你再派人去下聘礼，然后约定好成亲的时日。”

赤铁两米有余的身高却显得格外的腼腆。“俺不懂这些，旅帅你能不能帮帮我？嘿嘿。”

褚义笑道：“谁让我是你们旅帅呢？这事包在我身上。”

“谢谢你，旅帅。”

“哎，谢什么？下次打仗大伙卖力一些，多挣点军功也好给我长脸。”

听到有仗打，众人不由眼前一亮。

沙癞子忍不住问道：“旅帅，你咋知道还会有仗打？”

“皇帝派都督来北庭，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教训一番葛罗碌人？我估计没多少时日必然会有一番大阵仗。”

赤铁端起酒碗和众人碰了一下，他的榆木脑袋有些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那会去打谁呢？”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褚义神秘一笑。

……………………

第四日正午，都督府书房内。

李光伏于案上正在奋笔疾书。

写完之后他品了品书中措辞，感觉有些不对

于是将书稿团了团扔进旁边的火堆里，重新写道：

臣李光面呈陛下。

至北庭以来，葛罗碌人不臣之心尚在。

为保心腹无恙，臣已出兵代陛下讨之！

今，军心可用，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兵出河中。

于此，大食人自顾不暇之机，正是收取碎叶之时。

故臣请击碎叶，必使大唐天威震彻中亚，五城之地尽归大唐！

臣李光，再拜顿首。

写完李光拉了拉书案上的铃铛。

萨拉赫迅速走来，行了一个军礼。

“都督！”

“将此信快马送至长安。”

“是！”萨拉赫双手接过信件快步而去。

虽然有夺取碎叶的自专之权，但李光还是得向皇帝李隆基汇报一番。

他重新提起笔斟酌着第二封书信的用词，心里盘算着再给高仙芝去信邀他出兵吐火罗。

介时，唐军两路并进，一出碎叶，一出波斯故地。

如此一来，大食即使还有大军驻留河中，也必会首尾难顾。

正当他思索之时，一名亲兵上前说道：“都督，昨天那个短头发的家伙又来拜见。”

李光一愣，这才想起那个短发之人说的是谁。

“让他进来。”

“是。”

片刻之后史敬忠被请到了书房。

“鄙人史敬忠，拜见都督。”

李光一愣。

前几日此人都是以僧人之名拜见，但此人言论过于激进，李光没有派人将他打将出去已经算是十分客气了，自是不愿接纳于他。

重新审视了史敬忠一眼，此人还算魁梧，中等身高。看不出任何的僧人痕迹，反倒是有一股江湖气息。

“你便是史敬忠？”

迎着李光的视线，史敬忠只感觉自己被择人而噬的猛虎盯住了一般。

“在下便是史敬忠，听闻都督忠义，故诚心来投，还望都督接纳！”

李光冷冷一笑说道：

“你先是以谶言之论害死了户部侍郎杨慎衿，而后又只身逃走。皇帝陛下恨你入骨，我不将你绑缚京城问罪已经是仁至义尽，谈何收留于你？你走吧！本都督只当从未见过你。”

“杨侍郎本是我挚友，他虽是隋室之后但一向忠于大唐从无二。以都督之聪慧想必应该明白害死他的并不是我史敬忠，而是朝堂争权夺利的格局。”

不得不承认，史敬忠所言确是事实。论谶之言信则有之不信则无，杨慎衿之所以会身死族灭完全是因为他的存在对于李林甫一系的相国党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威胁。

李光揺了揺头，继续说道：“你虽然是无辜的，但我却不能接纳于你。本都督现在看似风光，但对于朝堂那些大人物来说依旧不过是困于浅滩的一条杂鱼，我不得不如履薄冰啊！”

“都督未雨绸缪，非常人能比。敬忠不想远赴异国他乡，除了投奔都督已经别无他处可以容身。

顿了顿史敬忠又说道：“自入昭城以来都督的举措无不令在下折服。敬忠一片赤诚，还望都督能够让我随侍左右为这天下无数失去了土地的民众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