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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镗……镗……镗”的声音在四野传来。
“徭役速速集合了。”
“南柳县的徭役集合了!”一名县丞拿着铜喇叭,声音拖的老长。
在焉耆东南的孔雀河与蒲昌海之间,便是新建成的南柳县。
夏侯审推出了自家屋子里的独轮车向着镇西头的土坝子走去,他的妻牵着个三岁的稚童站在篱笆院子外为他送行。
秋风瑟瑟。
孔雀河边的柳树叶子全部变得金黄起来,仿佛迈入古稀之年的老人,在拂面的凉风中显得沧桑而又凄凉。
石坝子旁边是新垦没多久的田亩,还能看到汉子与农妇们弯腰在地里播种着最后一点点的萝卜与菘菜。
夏侯审本是东汉曹魏大将夏侯惇的后人,但传到他这里昔日将门没落已久。
羸弱的身体和贫寒的家境,让他只能借读一些诗词歌赋来看。
现在,安西节度使、定远侯李光要西征河中,所有流民两户人中必须出一名徭役。
不只是流民,包括安西北庭的居民也必须三丁抽一赶往各地集合服徭。
隔壁张老二是个瘸子,这个名额幸运的落在了夏侯审的头上。
这次服徭役并非像秦汉时候那样,徭役们只需要自带衣物便可,听说每人一天还会有五枚铜子的工钱。
在流民安置时,每两户便下发了一辆独轮或是两轮车,但夏侯审更喜欢用独轮车,改装过后的木车更加的轻便快捷。
推着独轮车“吱呀吱呀”的来到坝子上,这里已经聚集了一千人。没错!他们南柳县只有两千户人家。
县丞用铜喇叭对着众人叨叨了一番,徭役们便推着车跟随县丞与几名小吏向着勃达岭的方向进发。
在焉耆、龟兹、铁门关、据瑟德、白马堡、拔焕城,无数的徭役不断汇集而来。
行至勃达岭后的大石城时,从于阗、疏勒、葱岭而来的徭役与军队,黑压压的无边无际。
大唐的黑龙旌旗与各军旗帜交相辉映,铺天盖地让人望而生畏。
无数的驼马牛车拉载的物资军备恐怕比云里猫着的巨龙还要长十数里。
在北庭新建的月弓城后方,同样有一道长龙正在不断汇集。
朱邪骨咄支带领沙陀部万骑精锐,走在最前。
葛罗碌叶护踏实力托术则比沙陀人还要多些,有一万两千战兵。
北庭的徭役报名人数太多,各县官员还必须得安排一些人回去。
因为月弓城里的民众人人争先服徭,他们要为曾经破碎的家园和死去的乡亲报仇雪恨。
新建的月弓城墙高大无比,城门缓缓打开,军队与徭役水泄而出。
荔非元礼带队与伊丽河岸与早已恭候多时的折兰部混为一体。
他们浩浩荡荡向西而去!
李光立于还未插上矛尖锐器的战车之前。
下方的长龙群情激愤。
将手臂放下,士兵与徭役的呼声逐渐平息。
“诸君!安西军今日发兵。”
他看了一眼后方的人群指着西边吼道:
“向碎叶,进发!”
伴随着阵阵的呼喝,如林的旗帜被高高举起。
无数人跟随于战车上银甲的脚步,跃过了大石城向着勃达岭、苍岭堡,向着西方浩浩荡荡而去。
两日后。
苍岭堡。
曾经尤显宽敞的苍岭堡内,现在却是人头攒动,归附大唐的突骑施黄部民众在突骑与大食军到来之后便被全部安置在堡内。
有提前从碎叶运来的大量粮秣与物资还有堡内的各项存储,他们并没有饿肚子。
但黄部的民众们却整日忧心忡忡,他们的家园如何了呢?
眼看已到秋末,原上的麦子与棉花会不会已经全烂在地里?
还有病恹恹的牛羊,它们整日吃着不新鲜的青草叫唤的也再无往日那么欢快了。
堡门被打开,有人忍不住想要出去看看他们建造的房屋,去看看他们的土地。
看一眼就好!
然而进来的是一队披挂整齐的士兵,当先一人身穿精良银甲,格外醒目。
突骑施民众认识他,苍岭堡的士兵也认识他。
无数旧部上前对他行礼,皆被他一一扶起。
越来越多的黄部民众围拢过来,他们眼巴巴的看着这个给了他们新家和温饱的男子。
李光跃上了一处高台,环视着眼前一个个急切期盼的眼睛。
从他们的眼神里李光能看到他们对于自己家庭与财产的担忧。
“乡亲们,我知道你们很想回到你们的新家去。”
“但那里现在是突骑施人与大食人的地方。”
李光每说一句旁边几名突厥士兵便将他的话用铜喇叭翻译着。
“他们重新来到了碎叶想要夺走你们的家园,奴役你们的身体!”
这些人大多默默的听着,他们很安静。
很多人都相信,眼前这个给了他们家园的男子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些困难。
“现在李光回来了,他们不会欺负你们太久!”
“但李光手里的兵力还有不足!此战若是失利,你们便会再回到以前那般,为人奴役被人践踏,整日忙碌却没有属于自己的几个财产!”
他们明白了,这位曾经的都督想让他们去打仗。
这些人多半不会说汉语,但他们听着男子的话却比那些翻译的士兵更能动人心魄。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能直击灵魂。
“所以,请将你们的儿子把你们的丈夫交给李光,让我们去重新夺回自己的家园!”
言罢,李光对着下方深深一揖。
“都督请让我先来!”
有一个文官模样的人率先站了出来,是苍岭县令杜甫。
这位盛唐诗人,往日没多少力气的手掌一把将自己身上的袍子扯掉。
他从马车里拿出了一件战死士兵的皮甲披挂在自己的身上胡乱的穿戴起来。
这位郁郁不得志年近四旬才混上一任县令的诗人,在这一刻却将昔日为民请命的志向抛之脑后。
他愿为一名士兵,先登碎叶,死而无憾!
黄部民众看着这位不论酷暑还是严冬都在各镇寻访的县令,对于他众人比定远侯更加熟悉。
“杜县令,你这是?”田珍知道他手无缚鸡之力。
“哈哈哈,老夫身为县令岂能不以身作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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