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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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红，那是填满视线的猩红。

此刻躺倒在地的郝然视线里，填满了猩红之色。

与之一同到来的，还有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连带着经年累月积攒的尸骨恶臭，冤魂厉鬼苦痛呻吟，以及强烈的腐蚀之意，一道轰击郝然上空，连天空都被映的血红。

郝然动弹不得，仅是血河下压的威势便压的他紧贴地面几近陷入土里，浑身骨骼肌肉咯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崩碎成肉沫一滩。

殷乙等人更是苦不堪言，他们站立直面对血河下压，加之没有心炎强化，殷乙的直视血河的眼球被压进眼眶深处，殷丙的膝盖都被压的碎裂单膝跪地。

这还仅仅是血河还未完全降临。

郝然已经能看见血河中裹挟的肉身强悍的溺尸绝望苦楚的表情了，而他很快也将成为其中的一员。

“到此为止了吗。”

他喃喃道，不知说给谁听。

四肢的锁链仍旧紧锁，他动弹不得。

剩下的时间，估计他只能目睹自己被血河吞噬了。

血河范围外的殷噬注视着郝然的临死之相，手缓缓抚摸自己脸颊伤口，无声大笑，笑的前仰后合浑身颤抖，他还记得那日宗门广场上郝然居高临下的模样，以及自己得知他成为真传弟子以为此生报仇无望的悲哀，而此刻，大仇终究得报，他也终于手刃仇敌。

甚至当下念头通达的他，看见郝然的死相隐隐有要成就灵海的苗头。

血河范围中的殷甲殷乙仅直视郝然，防止郝然最后反扑，也等待着自己最终的命运。

殷丙殷丁殷戊也被突如其来的压力压的无法逃脱，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被血河吞没，化作血水。

血河仅剩一丈临头。

郝然目光变回平静，好似面对死亡，他要体面一些。

殷乙等人见此也稍稍松弛心神，毕竟大家即将一同死亡，一切的仇怨都即将结束了。

“风光大葬啊。”

郝然嘴中徐徐吐出句话来，似乎死志满满，已经认命。

殷乙几人闻言心神更加放松，甚至稍松锁链。

“可不能少了陪葬！！！”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郝然双目力瞪，抓住几人心神松弛之际，四肢连同脖颈陡然用力，生死之间爆发出最后的巨力，猛的向四肢朝中间一拉，直将锁链都带飞起来，连带着殷乙几人一同飞起！

还未等殷乙几人做出反应，他们已经被锁链扬起，直直扬入天上血河之中！

“你！！！”殷乙几欲怒骂出声，可没机会了！

他连同殷丙殷丁殷戊已经甩入血河之中，被血河河水侵染，在郝然注视下半身齐齐化作血水，被血河完全吞噬！

几人丹田也随着血河吞噬不复存在，灵力再无根源，灵力所化锁链自然消失殆尽！

表情的绝望，目光的平静，言语的无力，都是为了最后一刻的反击！

他身上好似熄灭的心炎刹那暴涨开来，郝然周身重塑，肉身再临巅峰，起身猫腰拔刀冲刺一气呵成，直朝殷甲袭去！

因为殷甲身后的殷计位置，正是逃出血河落下的最近位置，向其他方位冲刺根本来不及逃离。

既然生路于此，那便一往无前！

见山开山，见人杀人！

就算死，也多拉个垫背！

“杀！！！”

憎天横斩，斩出一道炽烈朝阳，朝阳之炽，不可一世！

此刀凌冽之意，无人可挡！

可就在此时，殷甲居然不躲不闪迎上刀光，无半分退意！

他猛掐诀身前，竟于郝然斩击到来同时，主动崩溃肉身，将血肉四溅开来，炸成一团血雾，没做半点防御。

“嗯？！”郝然一愣，什么情况？！

可没等他思考，下一刹，殷甲崩溃肉身竟又聚合成团，化作一面大盾，此盾正是曾经拦住郝然铠刺小盾的放大，其上竟还有殷甲邪笑人面，死死紧盯郝然。

他竟然用自己全身血肉化作大盾只为阻拦郝然，只为将郝然困于血河之下，被血河吞没！

“别想逃！”那血肉大盾上的殷甲嘶吼出声，直朝郝然撞来，郝然改变身形，巨盾如影随形，似跗骨之蛆般死死挡住郝然前进道路，不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

陡然出现的如此变故使得郝然阵脚大乱，虽他也能看出殷甲如此秘法并无法持续太久，血河已经凌头一丈，即将吞没两人！

憎天顷刻狂斩百刀，斩出满天残影，可性命所铸大盾又怎能轻易攻破？百刀过后，只留刀痕，根本攻不破大盾防御！

血河仅剩半丈，郝然只能猫腰尝试突围，殷计猖狂笑声已经传来，似在宣告他的死亡，肉盾之上殷甲面容更加疯癫，看的人心头发寒！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用的，认命吧！！！死吧！！”殷甲面孔亦癫亦痴，狂笑出声，他也能读出郝然脸上焦急与绝望，他更清楚血河已经无法逃脱，“死吧！！！”

可一瞬，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郝然脸上所有剧烈神情通通刹那消失，只剩嘴角微微上扬。

那是只有一切皆在掌控之中才会有的神情。

郝然轻开唇齿，吐出一词，连带着单手极速结印。

“刹那。”

下一刹那，郝然原地消失不见，徒留他非人非盾留在血河之中，被血河全然吞噬。

连惨叫都无法传出，就此陨落在幻星宗一角。

尘埃都未留半颗。

而殷计迎来了他此生将深刻灵魂之中的恐惧一幕。

只见本该死于血河之中化为血水尸骨之人，拄刀昂首立于他身前，他身后，是汹涌下落的血河，而太阳，正透过血河缓缓升起，无尽光芒覆盖血光，于此人头后形成一圈光相。

一如当初，他跪在台下，被此人俯视。

他这一生，终究要活在此人阴影之下。

殷计被吓得胆颤，此前的所有猖狂烟消云散，面色只剩铁青，连握住无回镜的手都在狂抖。

连无回镜这等神器都灭杀不了他，灯尽油枯的他也不可能对付的了此人。

“别……”求饶的话卡在嘴里，此人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别杀我，别杀我！”殷计胆汁从嘴里涌出，但求生的让他还是说出了求饶之语，跪地疯狂叩首，“别杀我！！”

“求求师兄！！求求师兄！！”殷计眼泪鼻涕齐下，再无那副殷家公子模样，失去了反击力量的他不过是一条丧家的野狗。

面对顶天立地的人，又怎么可能起的了反抗之心。

“念在师兄情上，给你三息时间。”

那人轻声道，此言一出，殷计竟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仰头看向那人背光之下无法看清的脸庞。

那人眼中氤氲着无穷杀意，面对他的仰视，仅仅吐出一字。

“一。”

一字一出，狂暴杀意席卷殷计，他立即疯摆四肢如牲畜般起身，殷家赋予他的贵族气质荡然无存，只剩求生的本能，他连滚带爬起身，逃离此人。

快逃，快逃！此刻他的心里，只剩快逃两字！

几个瞬息，他便消失在郝然视线之中。

待到殷计消失三息过后，郝然强撑憎天才能立起的身躯终于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心炎灭杀殷甲死亡的那一刻便已经熄灭，刹那闪身出来后更是开始反噬肉身，连带着元神两次狂暴燃烧带来的对控制的下降，以及来自灵魂的虚弱感让他别说用刀，可能此时来个孩子都能轻易杀死他，他根本没有杀了殷计的能力，可能刚一抬刀就可以被看出真实状况。

“怂包，哈，哈，”郝然无力笑道，“得亏跑了。”

“不跑，咳，咳，”郝然猛的咳嗽两下，内脏的鲜血被咳在地上渗入泥土，“艹，我就得死……”

“爪哥……”郝然用尽最后力气，翻身朝天，天上是初升大日，高悬空中，幻星宗的日出速度快的离谱，这才多久便当空照耀万物了。

“咱又活下来来了。”郝然笑了，虽然疲惫但是酣畅淋漓！

“快别笑了。”红爪的声音犹如冷水般浇灭了郝然的心情。

“你的元神，挺不住多长时间了。”红爪道。

郝然点点头，他自然能察觉到那种前所未有的灵魂虚弱感，仿佛下一刻一阵狂风便能将他的灵魂熄灭。

“再找不到控制心炎的方式，你真的会死。”红爪语气郑重无比。

“还有，殷计估计很快回来，你要想办法逃跑。”红爪冷静分析道。

“我知道。”郝然说道，随即掏出一把回魂丹吞吃，盘腿运转天灵法修复身躯。

待到刚刚能站起身来，郝然一步一驱朝着树林旁边的河水走去。

短时间内他不可能跟从前一样奔跑跳跃着逃跑，他只能是借助河水的流动逃走。

不过临近跳入河中之前，他用憎天在河边石头上刻了几个字。

上书。

“多谢师弟饶命之恩，师兄谢过。”

随即坏笑一下，坠入河中。

河水湍急汹涌，但却安全胜过郝然所来一路的任何一处，太阳晒的河水有些温暖，包裹着郝然四肢，竟让他无比放松，他脑子中紧绷的那根筋一断，直接昏了过去，无论红爪如何呼唤都无法醒来，就这样随波逐流顺着河水一直向下。

与此同时。

殷计逃到一半，心神渐渐稳定，突然发觉不对。

“这家伙怎么可能念什么师兄亲？！”

“他分明是灯尽油枯无法杀我！！！”

即刻动用秘法，压榨身体最后一丝灵力，奔回刚才那片战场。

可待到他追踪郝然脚印来到河边，看到石头上那句话时。

“杨物！！！！！！”

殷计狂吼，双目血红无能狂怒，一掌将石块拍的粉碎，不甘声音穿透云层，响彻森林！

而此刻，郝然已经飘出百里，无法追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