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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婧对朱成钧设计的房屋样式感到格外新奇,脑海中不禁想象一座座房屋落成后整个村庄届时会是怎样一番光景。美好未来总是让人充满无限向往,明婧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不禁秋水盈盈。
月光洒落屋檐,悠悠清风拂来。
朱成钧和明婧并肩坐在屋檐上,轻轻拂来的晚风夹着明婧身上沐浴后的淡雅清香,幽香袅袅飘过鼻尖,沁人心脾,让人为之迷醉。朱成钧禁不住内心的贪婪,心里不禁期待这一幕能够多维持片刻。
明婧轻轻偏过螓首,当看到朱成钧一副月下陶醉的模样,一双眸子瞬间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淡淡的移开目光看了一下月色,婉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下去吧。”
“呃……再坐一会……”朱成钧看到明婧眼中神色有异,努力让自己从方才的旖旎思绪中恢复正常神色,询问道:“一直没问,你的家乡在哪。”
明婧抬眼看了看幽深星空,淡淡的回道:“徽州。”
听到徽州,朱成钧脑海中瞬间浮现一个历史上兴盛了三百余年的团体:徽商。
随着宋廷南迁,经济重心由北向南完成转移,江南地区人口与日俱增。
徽州地区本就山多地少,生存环境恶劣,徽民的生存压力日益加剧。
明婧此行是为了给家乡人民寻到一条新的出路,她的无私、大爱深深感动了朱成钧,看向明婧坚定的眼神,朱成钧由衷道:“他们有你,甚幸。”
“扶危济困,乃我辈习武之人所愿。”明婧的神色随即一片黯然,长叹道:“我纵有此心,怎奈力量微薄,能帮到的人始终有限。”
朱成钧对明婧升起由衷的钦敬,道:“你有这份心就已经很难得了。”
明婧如此急切地要给家乡人民探寻出路,朱成钧不由得猜想,那边的人民已经接近水深火热的地步了?朱成钧带着疑惑向明婧询问道:“我近来读史,徽人经商,源远流长,都是走南闯北之人,肯定见多识广,不缺能人,又何须你一个女子担当此重任?”
明婧苦涩一笑,怅然道:“史书记载不过是寥寥数语,困锁深山的万千百姓,也许他们似乎早就被世人遗忘了?那里本就是穷乡僻壤,人们外逃都来不及,能走出去的人又有几个还愿意回去。”
人都在往高处走,富贵后的人又有几个还记得曾经一起共同吃苦的难兄难弟。同患难易,共富贵难,即便后世某位伟人所提倡的先富带后富,最先富起来的那批人何曾帮带后进之人共富裕。他们富贵后都恨不得提高致富门槛,都在背地里默默构筑壁垒隔绝一切向上一阶层晋升的通道。
很多时候并非个人能力不够,而是那条通道别人不让你走。本就毫无家族底蕴的普通人要想实现阶层跃升,除了打倒拦路虎就是自己一刀刀劈荆斩棘开出一条道来。
想到这里,朱成钧顿感沉重,长叹了一口气,承诺道:“你放心,我既已答应你,就一定会尽我之所能给那边的人开出一条路来。”
“谢谢……”明婧的目光像极了一个在孤独旅途中找到同行者那般。
朱成钧缓缓站起身来,结束了这个沉闷的话题,转而说道:“我之所以邀请你小住几日其实是想请你帮忙,在可能出现变数的时候还指望你力挽狂澜呢。”
明婧直起腰身,一对含笑美眸看向朱成钧,螓首微倾,带着几分俏皮情态,脆声道:“是要我出手教训你村上的恶霸?”
用一句空头承诺去换取他人的出手相助,若没点交情在,怕是没人愿意出手。
朱成钧讪讪一笑,道:“既然你知道那家子人是恶霸了,练武之人惩恶扬善,天经地义。要想指望上天惩罚他们,好人不知还要受他们欺压多久。我也相信正义从来就不会缺席,若迟来的正义到来只是为了将伤害和邪恶一同埋葬,我就不知道人们心心期盼的正义还有没有别的作用。”
明婧听了那句看起来非常拗口的话,摇了摇头,轻笑道:“若非伤害已经铸成,又何以断定邪恶就一定存在。”
“所以嘛,人间正道是沧桑。”朱成钧嗤笑道。
若道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一个人已经有了为恶的苗头而且最终只会走向更邪恶,若提前将其毁灭这样算来到底算不算是草菅人命,是有伤天和之举?
这个问题或许在拥有随时可以终结邪恶的能力才是最好的解释吧。
“下去吧,不然你那小妻子该着急了。”明婧看了看还亮着灯的房间,根本不留给朱成钧辩驳的余地攥起他的手臂就向院中落去。
“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明天……”朱成钧刚转过身,眼角余光正好看到倚靠在自己书房门口的芮瑾萱。
“明天见。”明婧看到神色怪异地芮瑾萱,也感到尴尬不已,随便丢下句话就向客房走去。
“不见不散……”朱成钧刚说出这四个字,当看到两眼都要冒火的‘妻子’连忙收住了嘴。朱成钧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在响起,空有夫妻之名,又何必在意她的脸色。朱成钧看了一眼芮瑾萱,淡淡的说道:“回房吧,晚安。”
芮瑾萱用噙着满满幽怨的眼神看了一眼朱成钧,悠悠道:“早些安歇。”
看着芮瑾萱离去时那道柔弱的身影,朱成钧似乎也感到不好受。
芮瑾萱迈向房间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背对着朱成钧轻轻地说了一句:“明天……我也想到处转转,一起吧。”
“到处转转……也好。”朱成钧淡淡的应了一句。
这时,薄云飘过,给月色蒙上了一层为不可察地轻纱。
翌日,朱成钧带着明婧,芮瑾萱来到制炭工坊。
“大哥……嫂夫人……”当看到朱成钧身侧右边白衣蒙面的明婧,徐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才合适。
芮瑾萱在听到徐霄称呼她为‘嫂夫人’的时候,嘴角升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适时说道:“这位是明姑娘,夫君在县城认识的朋友。”
对于芮瑾萱刻意强调的解说,明婧并不感到有何不妥。
朱成钧扫了一眼秩序井然的制炭工坊,询问道:“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徐霄回道:“按照大哥的吩咐,我已抽调了一部分会农活的人协助大哥家的佃农准备春耕一事。届时需要用到的工具我们昨晚连夜都商量出来了,三弟送完炭后就会到县城采购。”徐霄看了一眼身后摩拳擦掌的一众队员,请示道:“我们也准备好了,大哥有什么指示尽管示下。”
朱成钧看了看时辰,这边的事情也该告一段落了,随即抬手一挥:“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直奔李地主家走去。
朱成钧让徐霄率人现行一步,自己则跟芮瑾萱,明婧三人殿后。
走到跟李地主家交界的田野,朱成钧看到自己的田地已经有条不紊地开始翻田,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幅春耕农忙的景象。反观李地主家,田里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数天前,官府再次派人下乡强征农税,李地主家当然不能幸免,又交了一大笔税粮。官府可以随意加征农税,土地私有制的地主当然也可以向租赁田地的佃户加收租金。李老太爷一下子又将租金提高了五成,佃户直呼耕不起他家的田。辛辛苦苦忙活一年到头来收入全都交了租金,佃户们深感不堪重负,大多都已远走他乡,无处可去之人都成了其他地主的长工。
古代的土地私有制,朱成钧并不反感,相反还高度赞成土地私有,也只有土地私有在这个年代寻常人家才有发展壮大和翻身的可能。历史上出现的豪族大家,无一不是吃了土地私有的红利这才有了跟当局叫板的底气和实力。
临近李地主家,朱成钧和芮瑾萱、明婧三人并没有靠上去凑热闹,就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观望事态的发展。
李地主家的良田春来不开耕就是为了将人聚拢起来对抗朱成钧隔三差五的就派人上门挑衅,这件事若一直没个结果,老李家也无心春耕。
徐霄见李家大门前看不到李家定海神针李老太爷的身影,当即扯着嗓子喊话:“把你们李老太爷请出来回话,我大哥给你们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来时我大哥发话了,今天必须把所有事情都作个了断。我再善意的奉劝一句,多久我们都拖得起,反倒是你们老李家若一直跟我大哥这么耗着,若误了今年的春耕,试问你们还能不能撑得下去。”
李地主家的收入来源都非常单一,偌大一个家都是靠地里出产的粮食以供日常开销,若少了一茬粮食支撑,将会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徐霄见李家上下没一人出来回话,再看此刻李家人脸上的表情,经过这几日的轮番骚扰,他们已经非常接近崩溃的边缘了。
“李老太爷到。”李家家丁扯嗓子喊道。
朱成钧隔着老远都听到家丁的喊话,一个不大不小的地主,竟摆这个排场,朱成钧心里暗自腹诽:弄得跟皇上驾到似的。
李老太爷这几日可见的苍老下去,在儿孙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走到徐霄面前,晃开孝子贤孙搀扶的手,拄着拐杖,用沙哑的嗓音喊话:“李家能做主的来了,也请你们朱家能做主的人来与老夫对话。”
朱成钧认为该自己登场的时候了,转眼示意明婧和芮瑾萱在此等候,这才迈着慢悠悠地步伐一步步向李家大院走去。
徐霄看到朱成钧的身影向这边走来,早早就让人向两边站位,开出中路来。
朱成钧笑吟吟地冲李老太爷抱拳致问:“李老太爷安好。”
李老太爷上下看了看一脸稚嫩的朱成钧,满心不可置信,就这样一个半大少年将自己一家逼得走投无路。
“咳……咳……”李老太爷像是轻微哮喘病犯时的轻喘,咳嗽好些了这才说道:“朱家小子,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将我李家逼得如此紧就不怕我跟你同归于尽?”
朱成钧仿佛听到大笑话一般,挑衅道:“要不咱们这就干上一场。”
“你……”李老太爷抬起颤抖的手指着朱成钧,气得脸色铁青。
朱成钧扫了一眼为虎作伥的农民,再瞥了李老太爷一眼,说道:“我给出的条件想必李老太爷也看过了,就是不知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给的条件恕老朽不能答应!”李老太爷一脸倔强,接着说道:“老朽可以跟公子来个君子协定,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根本就没有回圜的余地,试问身边有一个时刻都不惦记你好都巴不得你家破人亡的人在,岂能心安。
君子协定?貌似您老人家是毫无信用可言,谁敢指望你遵守约定。
“你家与我家积怨太深,此事绝无可能!”朱成钧断言拒绝。
接着李老太爷又承诺赔偿这些年因他造成朱家数十亩良田绝收的损失,还勉为其难地表示愿意多支付五分的额外损失。这在朱成钧看来不外乎是在打发叫花子,不假思索就果断拒绝了李老太爷的服软诚意。
李老太爷见朱成钧软硬不吃,心里顿时没辙了。
城下之盟还想指望公平?那是不可能的事。
朱成钧再一次见识到了李老太爷守财奴的扣索劲,说道:“既然李老太爷想跟在下耗着,咱就好好的跟你耗下去,三五个月的我还能耗得起,就是不知李老太爷的家底有多丰厚。”朱成钧看了一眼李家请来撑场子出气不出力的佃户,接着说道:“李老太爷请这么多人压场子,一天的费用怕是也得上百两银子吧。”
提到银子,李老太爷一张脸瞬间由青转红,就在他花钱请人的第二天,当再次要召集大家的时候,一众穷鬼都像是事先约好了似的,瞬间将帮架费提高到了一两银子。一次就是一两银子,一天算下来就少说得花费四五百两,小数怕长算,万贯家财也经不起这般挥霍。看着一箱箱往外搬的银子,李老太爷那叫一个肉疼。
“你赢了。”李老太爷一副穷途末路之态,无力道:“二十两银子一亩,只要朱公子一次付清,老朽这就举家搬迁。”
所在的村子是山村,田地再好也好不到那里去,二十两银子一亩都算贵了。
朱成钧对这位李老太爷的过往事后都有找人了解过,这些年通过强买强卖不知逼走了多少人家,他从那些人手中收回来的良田给的价钱不会超过四两五钱银子。
朱成钧举起手摊开五指,说话的口吻毋庸置疑,道:“我只能给你五两五钱银子一亩,另外再给你五百两,就当是买你家林地的钱。一口价!你我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当然也限你全家今天之内,搬离本村!”
老李家祖上传下来的良田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亩,另外一千五百余亩良田也是他强买强卖得来,再加上朱李两家的恩怨,朱成钧认为给他这个价钱已经很合理了。
朱成钧此行是志在必得,只要顺利赶走村霸老李一家,本家就可以括地一村,数百人的安置也就彻底落实了,经过古今改良的村民集体自治就可以提上日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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