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错的是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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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阳西去，月上东山，可怜残缺如钩，又遭薄云遮掩；银光栽落，浮水半边，微风吹皱湖面，涟漪起伏，哭花玉颜——悲悲凉凉，凄凄惨惨，不禁失声哀叹，失言无欢。群鸟归巢，孤鹊流落，顾影垂怜，仰首轻鸣问婵娟，可怜婵娟长孤单。顾盼相望，愁情不减，再逢冷雨碎波澜，红花飘尽，点缀镜边，难辨得里里外外，虚虚幻幻。斜倚依栏，冷杯摔碎，恍然再望：月已去，云已散，鹊无影，花无瓣，不知何时涕泪连连，寒酒洒窗沿。

黄天秘境内，云蓓一个人挨在窗边发呆，神色饱含思念和哀伤，脑子里都是曾经与秋鸟山友人们欢欢喜喜快快乐乐的日子。“我后悔了，我不想报仇了，我希望回饕餮酒馆安静地生活。”这个念头最近一段时间无数次闪过，又无数次被打散，她依旧不能解开心结，依旧痛恨着毁了她一生的世界。本该一世人皇帝后的命运，却因封神之劫，仙神之祸，被夺了躯体，丧了性命，背上数不清说不尽的恶名，云蓓恨啊，痛恨这天地，她就算再怀念秋鸟山的生活，也不愿放弃对漫天仙神的恨意，“但我真的能报仇吗？”

此时，蓝珊从外面走进来，问道：“云蓓姑娘，我们该走了。”

云蓓转过身，见几个黄天的同伴在门外等自己，只得走出去，“铁扇女士闭关了？没有把消息透露给她和红孩儿吧？”

申公豹说道：“闭关了。红孩儿也闭关了。这次只有我们三人，以拜见胡媚媚的理由出去，不会引起他们母子的注意。”

“拜见胡媚媚。”云蓓的眉头微皱，“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去青丘山，会和那群害我的狐狸精见面。”

申公豹说：“息怒。人生在世，有些事情不能控制。云蓓大人连玉秋千……”

“那不一样！”云蓓说，“秋千是秋千，青丘山是青丘山，青丘山的狐狸精岂能与秋千相提并论。”

“……”申公豹也知晓玉氏父女在云蓓心中的地位，所以并不争辩此事，“总之要去一次。青丘山是道上的无冕之王，人脉遍布三界六道，我们黄天如今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不得不借助她们的力量继续发展力量。胡媚媚不是个简单人物，哪怕之前没有得到娲皇宫的青睐，她一个人也混得风生水起，创立百花山，结识上上下下的仙神佛鬼妖，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胡媚媚与我们黄天原本就有不浅的交情，如今娲皇宫对她以青眼，我们当该攀附一番，顺便与娲皇宫亲近一下，求个方便。”

“我不明白，”云蓓说，“我三人加入黄天比较晚，基本上没有与胡媚媚存在交集，义父他因何非要我们去见胡媚媚，尤其是我和青丘山、娲皇宫有那等仇恨。”这个姑娘的义父便是黄天的首领夸父。

“正是因为云蓓大人与青丘山有仇，如果你能出面，更显我们黄天的诚意。”申公豹说，“当年封神之劫，女娲娘娘派下九尾天狐害你性命，有愧于云蓓大人，你出面的话，说不定娲皇宫的人能做些让步。”

“我是真不愿去青丘山。”云蓓的仇敌中，当头的便是女娲，今日她却要去讨好娲皇宫，“真不知我现在做的事情到底与我的初心还是否在同一个方向。”nt

“云蓓大人多担待。”申公豹说，“如果云蓓大人真不愿意出面，那不如由老仙我代替你去见胡媚媚。”

“不需要。”云蓓说道，“若是连冷静面对仇敌都做不到，以后我如何能报仇雪恨——我亲自去。”

言罢，云蓓、申公豹和蓝珊纵身飞离黄天秘境，直奔东北妖区。在秘境的另外一片区域，夸父透过灵镜平静地看着离开的义女，不禁笑了笑。不过在夸父身边的乌巢禅师表情没有那么轻松，他十分关注云蓓三人的此行，作为帝俊的心魔化身，曾经的娲皇宫下属，却投入黄天怀抱的老禅师，他既了解女娲的厉害，也明白女娲的高明，很怕圣母娘娘不饶恕他，若是那般，他早早晚晚都得丧命，是以不愿与娲皇宫有任何接触。

夸父瞧了眼身边的乌巢，笑道：“放心，云蓓是个好姑娘，会处理好一切。”

……………………………………

天界，中天紫微大帝府前。

“……我当然知道云蓓姐是好姑娘，但考子哥，你也该有点自知之明吧？”秋千问，“我知道你对云蓓姐还有想法，但没用。我爹也对云蓓姐心心念念，结果还不是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你还是放弃吧，你和云蓓姐没可能的，她是苏妲己的时候，你们没可能，现在她是云蓓，你们更没可能。你们俩是无缘无分，还不如我爹和云蓓姐的关系呢。”最后这句是小狐狸故意讲的，她毕竟是乌鸦的闺女，讲话总要偏向自己爹。

“我很清楚这一生永远无法和云蓓有结果，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要对她的遭遇袖手旁观。”姬考说，“黄天的德行，玉姑娘比我清楚，云蓓在那里只是一颗棋子，不会快乐的，她不可能顺利报仇，只会越陷越深，彻底与黄天纠缠在一快，最后随着黄天的覆灭而失去性命。玉姑娘，对于云蓓去黄天这件事，我其实是对你和玉先生有所埋怨的，你们明明能拦下她，何必非要她离开。”

“我们能拦住她的人，却拦不住她的心。”秋千说，“她在黄天不会快乐，但在秋鸟山就会快乐吗？也许表面会高兴些，可是内心仍旧处于煎熬中。云蓓姐对漫天仙神的恨意难以消解，而我们秋鸟山却常常与仙神有联系，她待在酒馆只会越发别扭。唉~云蓓姐是个可怜人，她明明没错，错的是三界六道，无论在哪里都会难过。至于你说的与黄天绑在一块的问题，那也不是我们能解决的，况且这三界里有无天派生存的土壤，黄天轻易不会毁灭。”小狐狸又想起了天地银行的食堂，“在三界仙神改变自身德行前，黄天永远是黄天。”

“这……”作为六御大帝，姬考当然了解某些三界仙神的德行，“可我真的太不希望无辜的云蓓要在这种永远无法结束的混乱漩涡中苦苦挣扎。玉姑娘，你说得对，她明明没错，她没错啊。”言至于此，紫薇大帝不禁暗暗垂泪，“可怜我只是一个木偶傀儡，不能掌控命运，否则定要替她讨回公道！”

“你有这个心就可以了。”秋千赞道，“你只要努力维护三界秩序，惩奸除恶，就算是为云蓓姐报仇——哪怕她的处境并不会因此得到改善。”

“唉~”姬考叹道，“云蓓啊，你没有错，错的是世界，是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