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玻璃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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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抬头看向宋熙。

果不其然，宋熙只是浅浅地小酌了一杯酒，然后借着觥筹间的映射悄悄地注视着她。

苏苡的突然袭击让两人瞬间四目相对。

几乎是下一刻，宋熙便有一种小心思撞破的窘迫感，红着耳朵避开了她的目光，假意向窗外望去。

苏苡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害羞的模样，思考着自己和宋熙最终的关系。

冷不丁地瞥见宋熙脸色突变，面色凝重地看向窗外。

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从宋熙的脸上看到堪称厌烦又饱含几分担忧的表情，一瞬间，敏感多思的苏苡从叙利亚战争想到了太平洋战争，也没想出个缘由来。

顺着宋熙的视线向外望去，街道上灯红酒绿人来人往，更远处，闪烁的霓虹灯牌明明灭灭，在波澜微起的江面上映出别样的虚幻华丽色彩。

似乎除了天更黑一些，与他们来时没有丝毫区别。

宋熙此时已经回过神来了，他重新收拾好自己的表情，丝毫没有与苏苡分享自己发现的打算。

苏苡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她非常相信宋熙的人品，宋熙不说，那就代表与她无关或者此刻讲出来会影响她的食欲。

既然如此，不如先吃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不是刀架在脖子上，对于已经发生且无可更改的事情，苏苡也不急于一时。

宋熙瞥一眼苏苡的神色，就知道她想歪了，但这事儿也不太好解释，索性闭口不言。

这一番小插曲打破了两人孤男寡女之间的旖旎尴尬和暧昧，宋熙起了个话题，苏苡接上，又是一阵愉快地谈笑风生。

新的小牛排被侍者端上了餐桌，宋熙绅士地接了过去，用新的刀叉给苏苡切成大小适宜的块状。

苏苡吃了个七八分的饱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刀叉，目光追随着宋熙切割牛排的手指，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它握着银质的雕花道具，缓慢地切割起来，仿佛生来就是一副绝美的艺术品。

自从刚才宋熙脸色突变后，噗叽不知道为什么也变得十分躁动，苏苡一直没有让它出来，所以它此时正在苏苡身体里上下乱窜。

噗叽噗叽的声音回响在苏苡的识海中，吵得她实在很头疼。

老实说，苏苡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关于宋熙的脸色突变，她有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想法。

宋熙还在切牛排，他切得很认真，让苏苡有种‘我想给你世上最好的东西’这种错觉。

苏苡叉了一根薯条，蘸了蘸番茄酱放进了嘴里。

与此同时，她不再抑制活跃涌动的噗叽，让这只墨绿色的小眼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后颈。

披肩的长发遮住了噗叽的身体，但小眼睛浮于苏苡身体表面的那一刻，某种生来自带的能力已然生效。

苏苡开始眺望四周，餐厅还是原来的餐厅，里面就餐的人员大致一扫，不多也不少。

侍者安静的停立在黑暗之中，只在客人需要时默默地出现。

周遭似乎一切如常？

苏苡又叉了一根薯条，然后转头向窗外看去。

一个扭曲的人脸静静地贴在透明玻璃上，正眼也不眨地看着她手中的薯条。

在人脸坚持不懈地挤压之下，原本坚硬的玻璃似乎出现了软化的痕迹，慢慢向着苏苡的方向凸出一个轻微的弧度。

宋熙的切割艺术已经逐渐接近尾声，苏苡看了一眼手中的薯条，又看了一眼窗外呲目欲裂的人脸，然后毫不犹豫地把饭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刚才宋熙看的，应该就是这家伙，苏苡算算时间，估摸着等人脸把玻璃挤烂，她这顿饭差不多都吃完了，时间上简直绰绰有余。

害，主打的就是一个诱惑。

当然了，她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别说这张人脸有点熟悉，就算是陌生的人脸，苏苡也不至于不闻不问。

滋香的小牛排被切得整整齐齐送到了她的手边，苏苡一边浅尝着夸赞宋熙的刀法，一边把沾了芥末的大蒜伸到了人脸的面前。

薄薄的略微形变的玻璃似乎隔绝了气味与声音，挤压之下人脸的目光似乎也不太清晰，远远只能看着抹茶色的肉块正向自己奔赴而来。

苏苡此举没有特意避着宋熙，宋熙瞬间意会，他轻轻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苏苡的叉子凭空穿过了坚硬的玻璃，直捣人脸张开的大嘴。

为了防止人脸吐出来，苏苡特意往他嗓子眼里使劲塞了塞，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收了回来。

命运先生一口芥末配大蒜卡在嗓子眼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掐着自己的脖子蹲在玻璃窗前咳咳咳。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又擦眼泪又擦鼻涕的，抬头就看到玻璃窗内的苏苡，正言笑晏晏地看着他。

命运先生怕这个刁民还会害他，也不敢再把脸贴在玻璃上，而是隔了二十公分左右，乖乖地坐在窗前，面露凄悲，试图曲线救国。

可苏苡在里面吃的相当开心，完全不存在共情的余地。

没有了玻璃窗上过度挤压试图越狱的人脸，苏苡感觉气氛都舒缓了不少。

平心而论，命运先生姿色上呈，硬凹一下造型，也是可以靠脸吃饭的。

但是他本人，显然更想做个搞笑男，苏苡每次注视他时，最吸引自己的，永远都不会是命运先生的脸。

窗边的命运先生楚楚可怜，有如圣诞夜卖火柴的小女孩眼含热泪，一玻璃之隔，里面坐着两个他最爱的大火鸡。

苏苡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咧开了，事实证明，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命运先生一看苏苡这个女人铁石心肠，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温柔可人的宋熙先生。

论装瞎，宋熙显然很有心得，扭头扭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命运先生明白，今天靠自己的姿色恐怕是吃不上这顿饭了，靠自己的能力可能也不行。

餐厅的正门就在不远处五十步以内，而他之所以至今仍然在外游荡，那必然不能是因为外面的景色好看。

是宋熙，宋熙造了一层空间结界，把餐厅保护的密不透风，同时也把他隔绝在了外面。

命运先生死活也进不去这个餐厅，又不想转头去别的地方，只好可怜巴巴地坐在门外。

当然了，作为一个资深外神，脸还是得要的，命运先生要饭之余不忘给自己贴个隐身的buff，以免被其他人看到他俊俏的面庞痴迷无法自拔。

怎么办呢？命运先生向来先礼后兵，既然利诱不成，那就只好威逼了。

趁着宋熙不经意间往窗外瞥了一眼，命运先生赶紧给他做口型。

‘让我进去，不然揭、你、老、底、哦。’

宋熙可还顶着自己爹的壳子呢，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但是一点不妨碍命运先生拿来要挟他。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宋熙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无奈，他看向苏苡，踟蹰着组织语言：“让别镜进来吧，外面怪冷的，你要是实在介意，我们可以让他坐在桌子下面。”

最后一句给苏苡逗乐了，她本来也没有多讨厌别镜，不至于连一顿饭都吃不了。

眼见苏苡点头，宋熙顺势撤销了结界。

下一秒，仍然是坚硬而透明的玻璃，命运先生却毫无阻拦地飞扑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苏苡的旁边。

玻璃没有任何碎裂或者波动的痕迹，对于突然多出的一位客人，侍者也没有出现任何惊讶的表情，而是颇具据职业素养地为命运先生添了一副碗筷，叮嘱他请慢用后悄然退场。

合理吗，肯定是不合理的。

只能说命运先生洗脑洗的很到位。

原本两人的圣诞情调晚餐，在命运先生骤然加入之后，画风突变。

苏苡善解人意的温柔面目在命运先生的风卷残云之中逐渐扭曲，随后撕裂。

宋熙眼看着苏苡仿佛得到了那洪荒之力，撸起袖子就加入了命运先生扫荡的阵营，两人吃的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快乐的约会无疾而终，宋熙深深叹了口气，心想以后逮到机会，他要把别镜打包送到亿万光年之外，有生之年，能别见就别见了。

苏苡和命运先生在真皮的沙发上打闹着，在命运先生神力的加持下，周围人对他们有碍瞻观的行径视而不见，二人争来争去，一根薯条都要平均分成质地均匀的两半才算满意，闹了半天，也没能征服那一盘远近高低各不同的土豆条，只好换种方式，改为以速度争输赢。

突然，隔壁桌爆发出来了一阵高昂的欢呼声，引得众人瞬间侧目。

略有点文艺青年气息的少年捧着一束饱满而华丽的红玫瑰深情半跪，他从整齐的西装口袋里掏出暗红色的丝绒礼盒，轻轻打开。

里面是一枚闪亮的大克拉方钻，钻石下面连着一枚泛着银光的指环，二者紧密相连着，静静地躺在戒指礼盒中，等待着它最终的归宿。

男人单膝跪在地上，深情款款地道：“赵晓雯，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

女孩眼含热泪接过了大捧的玫瑰，她伸出手，钻石的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哪怕周围色调阴暗，它依旧显得如此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