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就差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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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亮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他和朱雅洁一起毕业，一起工作，一起攒钱买房。穿着婚纱的她美到不可方物，他忍不住拥住她，深吻她温润的红唇。他们有了两个孩子，男孩随他姓张，女孩随朱雅洁姓朱，他们看着孩子长大，看着他们结婚生子。他们老了，白发苍苍却满脸幸福，他们并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漫天红霞，看大雁南飞……

浑身忽然一阵冰凉，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梦瞬间破裂，碎得七零八落。仿佛灵魂从那个梦中的世界忽的钻进，他这时才感到了全身的疼痛，尤其是头，疼到好像被一根钢筋在里面搅。

他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睛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不仅如此，他的手脚、身体都被绑住了，根本动不了。

“陆志强，你想怎么样？也想杀了我是吗？来呀！”他声嘶力竭地叫喊。

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了惧怕，如果死了，岂不是更好，反正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正好可以和小洁在另一个世界相守。只是，没能帮小洁报仇，有些不甘心啊。

没人回应。四周一片寂静。

张明亮又疯狂骂了几句，胸膛剧烈起伏着，声音却渐渐小了，他没力气了，最后只剩下了粗重的呼吸孤独地循环。

他的脑袋渐渐冷静下来，一阵无力的后悔涌上心头，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唉，我真他妈是个废物。

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悔恨，灵魂仿佛离开了身体，又回到了陆志强的背后。

热火酒吧旁边那条小巷没有灯，黑乎乎的，夜深人静，自然也没什么人会从那里经过。张明亮看到陆志强一溜歪斜地走进去，立刻准备实施自己的复仇。

他悄悄从巷子口捡起了一块碎砖头，紧紧握在手里，这就是他唯一的武器。陆志强用手机照着路，走了一段，忽然扶着墙停了下来，身子向前弓着，喉咙里发出恶心的干呕声。

他离陆志强只有两米来远了，他听见的自己的心跳响得像是战鼓，他的胳膊、腿、躯干，甚至是大脑，都进入了一种僵硬的状态，他努力让自己动作更灵活一点，但是做不到。嗓子仿佛要有火冒出来，他不敢咽口水，似乎那点声音都能惊动眼前的陆志强。

近了，还不够，再近，他举起砖头，陆志强没有发现，他还在耷拉着脑袋呕吐，一阵恶臭弥散在四周。他眼睛几乎要睁裂眼角，砖头正要狠狠砸下去。他知道自己这一下下去，一定会砸开这个王八蛋的脑壳，他也许会重伤，也可能会死，自己也许能跑掉，也许会坐牢，他手抖了一下，但是朱雅洁的脸就那么清晰的出现在了他脑海中，她说，砸下去，砸下去，明亮，就是他害死了我，我死得好惨，你不是爱我吗，不应该为我报仇吗？你还等什么？

他再次咬紧了牙关，就在砖头要落下那一刻，他的手机铃声竟然响了。他没有料到这种情况，身体顿时僵硬在原地，就像是个行为艺术的艺人，脑袋里完全没有了意识，变成了一片空白。

呕吐的陆志强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扭头，看到一个相貌普通的青年，就那么举着砖头，贴在自己后背半米左右的位置，脸上五官挪移，表情狰狞。

“我，卧槽，崽子你他妈谁呀？想他们抢老子钱是吧？”

陆志强毕竟是混过社会的，即便是喝了酒，反应也比毫无斗殴经验的张明亮快了太多。

他一边骂，一边习惯性的伸出手扇了张明亮一巴掌。他混社会的时候最喜欢打人耳光，因为这样不仅能打人，还能羞辱人，他很享受对方被他扇了巴掌，痛苦屈辱却又不敢反抗的感觉。

但是今天他错了。

他一巴掌打到张明亮脸上，不但没有震慑到他，反而唤醒了他痛苦的记忆，他禽兽不如的爸爸就是这样打他，不要命的打，而现在，他还想到了朱雅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狠狠地扇了他的脸，他的痛苦瞬间爆发了，他的眼睛变得血红，眼珠子仿佛要鼓出眼眶。

“我-操-你-妈！”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张明亮的砖头狠狠地拍在了陆志强的脸上。陆志强发出一声惨叫，双手去捂脸，身体歪倒在地。

张明亮疯了一样跨上去，骑在这个矮胖子身上，再一次抡起砖头，陆志强用胳膊死死护住头，开始求饶，“兄弟，我没招惹你吧？你这是干嘛呀？有话好好说，想要钱是吧？我给，我给还不行吗？哎呀，兄弟，别打了，别打了。”

张明亮冷笑，“给钱，我女朋友的命值多少钱？你他妈给得起吗？我今天就让你给她偿命。”

陆志强瞬间明白了，他知道张明亮是谁了。他试图辩解，“兄弟，你听我说，我没杀你女朋友，我什么都没干啊！我和她就是一起吃了吃饭，玩了玩而已。”

张明亮当然知道玩代表着什么，他不敢想象自己视若珍宝的女朋友在这个丑陋的男人身下扭动的情景，那会让他恨不得去死。

他继续轮着转头，陆志强两只胳膊已经青肿起来，脑袋却保护地很好，除了第一下，几乎没有再挨打，但就那一下也足够他疼到撕心裂肺了。

陆志强试图喊救命，但是他一张嘴，张明亮的砖头就砸得更狠，而且这里偏僻无人，根本没人路过，没人救他。他不想死，于是他决定拼死一搏。

求生的本能激发了陆志强的凶性，也激发出了巨大的力量，再加上张明亮力气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全靠着一股气势压制着他，他趁着张明亮喘气的机会，猛地一挺肚子，张明亮扑通一声被翻到在地，砖头也脱手而出。

张明亮刚要爬起来，陆志强沉重的身体就扑了上来，随即他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拳，他感觉到眼前一阵金星乱冒，鼻孔中两条热流倾泻而出。他想反抗，但是他根本没打过架，完全不是陆志强的对手，刚才的先机已经丧失了，他再想翻盘已经难上加难。

几拳下去，张明亮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只有喘息声，身体软得像是一条晒干的蚯蚓。陆志强不依不饶，他还没受过这样的欺负，拳头毫不留情的雨点般落下来，张明亮连呻吟声都没了，意识渐渐模糊。

“马勒戈壁的，小崽子，老子就他妈玩你女朋友了，怎么啦？老子还要告诉你，她在床上又他妈骚又他妈贱！操她太他妈爽了！”陆志强残忍地辱骂着，每一个字都像钢针扎进张明亮脑袋里，他狂叫一声，又开始反击。但是他实在太虚弱了，完全碰不到陆志强。

陆志强狞笑，“哼，想知道她怎么死的吗？老子让她爽死的！哈哈，满意了吗？报仇啊？来呀？”

张明亮不动了，似乎是昏过去了。

陆志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摸着肿成猪头的脸，朝着张明亮的身体狠狠吐了一口痰。

一阵夜风吹来，他的酒彻底醒了，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看向张明亮的眼中顿时杀机迸现。

稍微冷静了一下，他拿起了手机，“欧阳，再帮个忙呗？”

陆志强声音不大，但还是被死尸般躺在地上的张明亮听到了。他意识到自己再不跑就真的要死了，而且是死得不明不白，他还不想死，他还没给朱雅洁报仇，不能死。

他艰难地翻身，向前爬，一寸一寸地爬。

一只大脚狠狠踢在了他脸上，他眼前一黑，彻底坠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