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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奴走到了许为的面前,抬手就要将其拍扁,许为双脚一蹬,轻松躲过了东奴的一掌,后者挥横掌再要去拍许为,许为看准时机纵身一跃,借东奴的手臂跳到了他头上,随后又一个翻身后跃退到了被东奴砸坏的门边上。
见刚刚还愣在原地的许为突然来了精神,两下子便耍得东奴团团转,望月楼里有个丈八魁梧的官家看客嗓子一痒喊道:“好!好啊!”
这名身着马快官服的看客明显没什么眼力劲,画着丑角脸谱的陆敏朝他瞪去一眼,他倒好,看见底下的许为再次闪躲连环避开东奴的竖锤、横扫、斜劈,自顾自鼓掌又叫了几声好,连带着周围其他观众也跟着叫好起来。
“是我啊陈东东,我是许为啊!你现在会说话了吗?”许为与愈发暴躁的东奴再次拉开距离,朝他喊道。
东奴脸上布满了血腥泥泞和其他点点尘土污秽,看得出已经很久没有被好好打理过,以至于他本该赤红色的头发、眉毛以及络腮胡子都显得暗沉不堪。东奴打着结的毛发跟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舞动,他嘴上那道一直连着发髻的大伤疤也愈发明显。
许为侧身抬臂紧锁身躯,硬生生抗下了东奴从右侧扫来的一掌,身形只稍稍偏了一些,韩自旺见状,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焦急败坏,连拍数计栏杆喊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同一时间,许为寸发一拳打中东奴胸口正中,竟能将其一拳打退,捂着胸口怒吼起来,而许为嘴里也说出了和韩自旺一样的话,“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东奴,抑或是陈东东,他并非人类,而是神州大地传说中的一种生物,名为东山野人,这种生物身赤毛,双瞳蔚蓝泛星光,力大如蛮牛但口齿不清说不了人话,如若与人相伴好好教化,成年后可以如孩童咿呀学语般具有简单的用词能力。
东山野人天生智力低于常人,但野史中有许多记载表明,只要用教养少年的方法进行合理教养,成年的东山野人可表现出与常人无异的智力水平,并且能够妥善融入百姓社会。
在南陈国的传说中,东山野人性情温和善良,常于乱世中出没,与世间侠客一同平定纷乱,传闻早年曹操连环船南下时,尽管在赤壁被周瑜烧尽水军,但依旧还保留着强大的陆军实力,岂料当他想重整旗鼓再战时,十八只红毛怪物赫然出现,突入陆军中连杀曹军四十四名将领,将曹操一众人逼进了华容道。
而许为眼前这只脸上有疤的东山野人乃是南陈后主陈叔宝在陈朝亡国两年前所饲养,国都建康城被破后,许家作为南陈皇室的家臣跟随南陈皇室继续南下避难,那年八岁的许为便也跟随父母一同先向东朝太湖,后有南下向临海、泉州等地逃散。
一路上曾经在陈国权倾一时的皇族和门阀们像响马一样被追杀,像流民一样被驱散,许为在如难民营一般的据点中认识了被皇室遗族所饲育的陈东东,那时候据点中有不少孩子,虽然逃难很苦,每天都有人饿死甚至被打死,从小身形高大的陈东东也为了保护陈国皇室遗族被一刀割开了面部,但对于十岁左右的孩子来说,奔波的生活里依然有苦中作乐的乐趣。
在许为看来陈东东与据点里所有的孩子一样,一起读书、习武、玩乐,一直到六年前最后一次隋军围剿,许为才在军覆没的死亡萦绕中真正感受到了何为成长。
那时候比普通男孩子还要天真的陈东东现在却成为了望月楼里无比凶残的东奴,手上沾的人血之多甚至可能不在许为之下,以至于他小时候隐隐泛着美妙星光的双目此刻已灰沉暗淡,以至于本来还能说不少用词的他现在只会用吼叫表达一切情绪,以至于无论许为说什么,东奴此刻也只有杀意。
许为不敢想象是怎样的经历让陈东东变成了现在的东奴,甚至当他心中产生这个疑问的时候,他的身体就能感受到一阵阵的胆寒与愤怒。
此刻也没有时间再给许为去刨根揪底,要想救下朝自己冲来的东奴,许为只有先打倒他。
东奴双手合锤向许为斜打而去,许为已试过其力道,也不敢回回大意硬接,弯腰躲过后借起身的力道右手握拳朝着东奴下腹部猛击三拳。
东奴“嗷”一声,吃痛回击更快,左臂呼啸而来如大棒槌般朝许为甩来,后者一个大撤步看着东奴曲折的指节从自己鼻尖掠过。
后撤的许为突然脚尖猛蹬地,转身飞起一脚朝东奴踢去,在东奴右手挥拳打来前一脚将其踢开,随后追身而上,右脚下绊右臂抬肘,对着东奴胸门一记顶心肘将其撞开。
东奴强吃许为这一招竟退了三五步还能站稳身子,许为趁着东奴来不及招架,再度追身而进,从侧面借东奴为了立稳身形而微曲的膝盖跃起,一拳狠狠砸在了对方脸上。
许为的军中寸拳力道炸裂惊人,东奴下颚与脖颈成一道弧度,“呜咽”着捂脸再退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望月楼里鲜有的鸦雀无声,那魁梧的黄面马快汉子见没人喝彩正要带头鼓掌叫好,被身旁的同袍赶忙拉住。
忽地,一楼正中花厅想起了“喀喀喀”三声撞击声,画着丑角脸谱的陆敏敲击着手上的一根尖头铁钻子不耐烦道:“畜生!还不快给老子站起来,想尝尝我的钻心铁杵了吗!?”
听到钻心铁杵四个字,东奴立马又大叫里起来,声音里弥漫的惊恐之意犹如重锤锤击着许为脑中的每一根神经。
东奴忙慌地爬起身,用尽力朝许为撞去,许为连忙闪躲开去,受了惊吓的东奴野性尽出,上一刻还不减速地撞向了比武场里的石柱,下一刻又飞身朝许为扑来,速度之快让许为后撤不及几近被环抱住。
情急之下许为连消带打,抬脚前踢东奴腹部软腔,双肘同时向两边开路,如利刃般戳在东奴环抱而来的手腕上将其双臂顶开,最后借着东奴下倾的身形抬肘向上猛击东奴下巴处。
东奴咬着利牙抬脚要踢许为,许为待其一脚脱力后双手一接一送,将东奴向后推出重重摔倒在地。
“好!”望月楼的看客席上不约而同爆发出了叫好声,黄面马快汉子也看得心潮澎湃拉起嗓子叫了两声。
许为若是能赢下东奴,则今日赌许为或死或残的赌局便会成为流局,该场的赌资将会原路奉还,对于绝大多数看客来说即便被庄家抽取了一小部分本钱,能够看到两年来未尝一败、以血腥手段称霸望月楼的东奴被一个名不见经常的小人物打倒已经足够令人欣喜若狂。
不知不觉间,望月楼的欢呼之势逐渐倒向许为,但花厅里的陆敏愈发不悦,他今晚放下勾栏赌坊的享受特意来望月楼看压轴表演,若是许为赢了,不仅仅要让陆敏少赚王留至少一千贯的利钱,更令他这个神都豪商面上无光。
只是接下来无论陆敏如何敲击他手上那根虐待东奴用的钻心铁杵,东奴都只有挨打的份,自从上一回被许为击倒,东奴就再也没能摸到许为的衣角。
许为体能也耗了不少,他不想再伤害东奴,站在比武场内的一根石柱子旁来回躲闪东奴拳脚,时不时学秦王绕柱而走,一边试图唤醒东奴的回忆,一边试图将东奴累趴下。
而台上的陆敏又怎么懂许为的心思,当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张狂小子是在含沙射影奚弄自己,命令一旁的手下道:“给我去把内院的两坛‘请神酒’搬来。”
不多时,陆敏用与他身段完不符合的声音对着场大喝了一声,“东奴!”
东奴被陆敏调教得万分听话,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望向二楼厅。
“给我把这坛酒喝了!”陆敏说着便让身旁的紫衣护卫将一小坛酒砸向东奴。
轮不到许为去抢,东奴双手高举接过那坛刚好落到自己头顶的“请神酒”,一把扯开封口将坛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东奴一把将酒坛子甩在旁边的石壁上砸了个粉碎,观望台上有人欢喜有人忧,一名年纪挺大的看客拿着手上的赌票难过道:“完了,完了,喝请神酒了,打个这种瘦汉子居然还要喝请神酒,早知道就赌‘死’了,唉我的五十贯钱啊。”
“哈哈哈哈,有了有了,这把有了,刚刚我就猜今天可能要喝请神酒,居然真喝了,早知道多买一百贯许为‘死’了。”
听着周围的骚动,魁梧的黄面马快汉子向旁边一个欣喜的年轻人打听道,“兄台,只是喝了一小坛酒而已,为何这楼中的看客们都会如此亢奋,拿到那红毛巨人喝酒后会大大提升勇力。”
你道那坛子里装的东西叫请神酒,但实际上里面装的压根不是酒,而是能够暂时大大提升功力的药物,只是混了点酒味用于利口,故叫做请神酒,据说这药金贵无比,在江湖中一杯难求,东奴这两年比武不是没遇到过江湖里的好手,身手敏捷的、膂力过人的、硬功无人可破的,但最终都被东奴给狠狠撕碎了,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这恐怖的旧陈国秘药“请神酒”。
东奴一喝完酒,许为便知事情不妙,但喝完一坛“请神酒”的东奴远远不止是“不妙”二字可以形容,许为刚要严阵以待的瞬间,东奴那巨大的身躯已到近前,许为再要退哪里来得及,被抓住衣领狠狠提了起来,好在许为连忙将身上衣服扯开甩掉才避免被东奴如迅雷般砸倒在地上。
即便许为挣脱得够快,还是被东奴暴增的力量波及到,落地翻滚了两圈才重新稳住身形。东奴一把撕开身上的鸦青色短打,发泄般嘶吼的怒吼穿过望月楼的中空顶层直冲高挂的明月。
东奴的双目泛起猩红色血光,脸上和身躯上暴起青筋血管几乎要弹出膨胀而出的肌肉,许为感觉眼前本来就无比巨大的东奴身形又暴增了一倍,硕大的黑影就像会飞一样掠到了刚刚起身的许为面前……
尽管已经像之前那样抬臂紧紧绷住身肌肉,现在许为却似一块鲜嫩豆腐般被狠狠拍飞撞到了比武场边上的围墙上,连围墙都被砸出了一道深深的碎坑。
勉强站住的许为双臂颤抖,“唔”得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血腥杀戮的气氛在望月楼中弥漫,一楼的看客厅堂中也被感染起了狂热的气氛,起哄声、嘲弄声、欢呼声、咒骂声夹杂鼎沸,对着正门的花厅中,建康县府的县丞已经用宽袖掩面不忍细看,豪商陆敏精神抖擞,学着其他看客大喊道:“好!好啊!给我杀了他东奴!今晚回去赏你一只活羊吃,给我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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