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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满都鲁真的死了?

朱祁钰笑道:“如今马行泛滥,良马也卖不上好价钱了,如今均价40两银子一匹。”

“开马市的话,朕最多出30两银子一匹。”

“别急着讨价还价,马匹运送也是成本。”

“如今北方基本不缺马,南方倒是有缺口。”

“但运到南方去,开支在七八两银子左右,没什么赚头。”

“所以,大明只能出这个价格收购。”

阿古眼眸黯然,价格太低了。

牧人养马也是有成本的,售出四十两的话,基本不赚钱。

再加上每年养马都有死的,这部分折损成本并不低,所以这个价钱牧民可不愿意出售。

而且,交易是要上税的,两头都要上税,到牧民手里更是寥寥无几。

在养不赚钱的时候,牧民更愿意上马去抢。

漠北和大明的战争,更像是一笔经济账。

宣德朝到正统朝,就是用经济平了战争,边境承平二十多年,最后爆发了土木堡之战。

“陛下,能否怜悯牧民,让牧民有点赚头。”阿古哭求。

“恢复不了宣德朝的价格了。”

“一方面当时大明缺马,进购多少都能卖出去。”

“现在不行了,前些年买的马还能骑乘,根本不需要买新马。”

“另一方面,当时的价格,大明是亏的,是朝堂贴补。”

“说句难听的,大明是用钱买和平。”

朱祁钰叹了口气:“只能是这个价格。”

鞑靼打仗的目的,是想刮油水。

战场上没得到的东西,凭什么在谈判桌上得到?

“不过!”

朱祁钰话锋一转:“大明对鞑靼的羊很感兴趣。”

阿古直接懵了,大明想吃羊肉?

草原上羊不值钱呀,大明能买几只吃肉呢?

“敢问皇帝陛下,大明以何价格买购?要买多少只?”

因为草原羊肉味特膻,中原人吃不惯。

一匹羊,市面价格1.3两银子。

漠北羊价格要低一点,在1.1两到1.2两银子之间。

“每月收购十万只以上,价格700钱。”

“要这么多羊?”阿古眼中充满怀疑,怀疑皇帝在耍他。

明人对草原羊很抵触。

因为漠北羊肉味特膻,市面上的羊肉,是本地饲养的,膻味轻一些。

但明人是羊肉最大的消耗国,宫廷朝堂食用、外交赐宴、赐宴羊酒等等,所用极为广泛,就如宫中每日都要消耗大量羊肉。

所谓羊酒,自古有之。

功臣凯旋的赐宴、诸王诞辰赏赐、地方官员朝觐等都会以羊酒赐宴。

本地养的羊肉质鲜嫩,但价格偏贵,官养羊不够消耗,就要从民间采购。

所以,漠北的羊以走私的方式,大量涌入大明境内。

财帛动人心,朝堂三令五申也不管用。

甚至养羊的司牲司都会主动走私,盖因漠北羊价钱低,有赚头。

“每个月数目还有可能增长。”

“但是,都要绵羊。”

“山羊也可要,但价格只给500钱一只。”

明白了,皇帝是要用羊绒。

宫中每年要制白羊毛袜、福殿惟帐、床张铺陈等件,都要用上等羊绒,官养羊不够,便在民间征羊毛。

洪武年间,为了方便征羊毛,设下高额羊毛赋。

但后来民间养羊人不堪重负,朝堂数次诏免。

但民间我行我素,羊毛赋额不减反增,养羊人苦不堪言,这是笔糊涂账,谁也查不明白。

“陛下,羊毛可有新的用法?”阿古是聪明人。

皇帝对绵羊兴趣这么大,肯定是有新用途啊。

这大明和他以前见到的大明不一样了。

以前的大明,死气沉沉,朝野上下醉生梦死,只做着天朝上国的美梦。

现在的大明,朝气蓬勃,皇帝亲自下场谈生意,皇帝不再是随意哄骗的傻子,他对漠北的认识,似乎不比他这个漠北人差多少。

这景泰帝,真是一代枭雄啊!

阿古忽然不寒而栗,大明难道又要出朱元璋、朱棣那样的皇帝了吗?

朱祁钰也在打量他。

伯颜的私生子,是个大才啊。

要是能归化成明人,为朕所用该多好。

“谈不上什么新用法,只是朕喜欢羊毛制品,羊绒制得袜子暖和,朕喜欢穿。”

您能穿一百二十万只羊的羊绒?

那也费脚啊。

“陛下,这价钱能不能提一提?”阿古管不了长远的事,他想争取最大的利益。

“大侄子,大明是批量收购,价钱自然要低一点。”

朱祁钰笑道:“大明提前订购了,总比牧民养了一年,到头来找不到买家,自己吃了强吧?”

“只要牧民养,大明就收,价格不能谈了。”

阿古眸中略微失望,跪伏在地上:“陛下叔叔,能不能用武器交易?”

果然。

鞑靼眼馋大明把武器卖给女真和兀良哈。

也想分一杯羹。

朱祁钰嘴角翘起:“大明的武器,可不便宜呀。”

耿九畴立刻要说话。

叶盛却冲他摇头,让他安心吃饭,皇帝会处理好的。

“价格总能谈的嘛。”阿古眸中闪过惊喜。

“只要鞑靼出得起钱,什么都能卖。”朱祁钰笑道。

“火器也能出售吗?”

鞑靼够贪心的呀,竟然图谋大明火器。

可满都鲁刚死,鞑靼应该内乱啊,要火器干什么?去草原上放烟火玩?

“当然能。”

朱祁钰笑道:“可是,漠北有铅子吗?没有吧,你们买回去,除了打几枪,过过手瘾,还能有什么用?”

阿古一听,火器真卖?

“陛下叔叔,我们愿意花高价多买铅子。”阿古疾声道。

他心里骂大明是傻叉。

我们买了火器,就来抢你们,用你们的火器打伱们的人,抢你们的钱,惊不惊喜?

“价格可会很高的!而且不用牛马羊交易,要用金子。”

朱祁钰笑道:“银子你们手里不多,但金子肯定很多吧,让你们那些贵族,都拿出来一些,多买铅子是没问题的。”

阿古登时脸色一白。

让那些如蠢猪一样的贵族,拿出金子?

还不如杀光他们来得痛快!

蒙人嗜金如命,贵族穿金戴银,家家都有存金。

但是,他们不会为了国事,放弃自家利益的,这是权贵阶层的通病。

“陛下叔叔,能不能用银子交易?”阿古苦笑。

“也行,一百两银子一个铅子,你们自己决定买多少吧。”

阿古瞠目结舌。

这价格,贵得可怕。

好像打出去的不是铅子,而是金子。

“大侄子,大明所有东西都是有价的,只要你拿得起钱,朕这龙椅都能卖给你。”

朱祁钰指着乾清宫的龙椅。

嘶!

朝臣倒吸冷气,皇帝想钱想疯了。

看着充满市侩的皇帝,阿古竟然心里生出一丝好感。

大明有这样的君主,是臣民之福啊。

他隐隐感觉,大明又要出一个圣君了,对草原民族而言又是噩梦。

“外臣不敢僭越!”

阿古却在想,该买什么东西?

能迅速转化成战力的,掉头来抢大明。

“你是朕的大侄子,不算僭越,你要是感兴趣,这张龙椅就卖给你了。”

朱祁钰笑盈盈,活脱一个市井商人。

阿古可不敢要。

“叶盛,你来负责和使团谈。”朱祁钰选择叶盛,因为叶盛不拘泥,适合谈生意。

“微臣遵旨!”叶盛出班行礼。

“这位是内阁阁臣叶公,乃是朕的肱骨,他一切都可做主。”朱祁钰介绍叶盛。

阿古吃了一惊,内阁的阁臣,那是大明金字塔尖的人。

“外臣见过叶阁老。”阿古行礼。

被第一次叫叶阁老,叶盛心里有些飘飘然。

他是新晋的阁臣,在内阁里名声不显,很多事都是由胡濙、张凤、王伟拍板定了的,他只有旁听的份。

皇帝这是有意提拔他。

“战争总要停下来的,边贸也要开,人总得活着嘛。”

朱祁钰目光闪烁:“但是。”

“问题不彻底解决,终究还会开战的。”

“早,或者晚,罢了。”

“朕以为,大明和漠北的战争,是意.识.形.态的战争。”

“漠北尊汗位,大明以皇帝为尊。”

“漠北是议政制度,大明是中枢集权。”

“漠北牧民逐水草而居,大明则建房种田为生。”

“所以朕说,这是意.识.形.态的问题。”

“想彻底停战。”

“只有让牧民说汉话,用汉字,行汉文,将意识统一,漠北改用大明的制度,朕赐王爵,漠北做王,朕做皇帝。”

“外使,你怎么看?”

阿古却想说,为什么大明不用鞑靼的制度?

那是倒退回去两千年,回西周了。

“外臣以为陛下所言有理。”阿古嘴上认同,心里却不认同。

蒙人之所以没被彻底汉化。

是因为成吉思汗时代先接触到了伊斯.兰文明,以色目人的方式构建权力,所以蒙人被延迟汉化。

但汉文化同化能力太强了,若北元再坐五十年江山,就会彻底变成汉人。

“阿古,你是伯颜的儿子。”

“又自幼学习汉文。”

“应该知道,汉文化多么璀璨,放眼世界,汉文化高于世界不止一层、两层。”

朱祁钰自我陶醉道:“色目人那套东西,华夏战国时期就玩烂了。”

“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包罗万象,兼容并蓄,铸造了不朽的汉文明!”

“你是鞑靼人。”

“应该知道,你们的那一套,何其简陋,何其差劲?”

“朕令尔等学汉语,那是恩赐尔等,可知道?”

阿古赶紧跪在地上:“外臣仰羡中原文化,在汗庭也以汉文为尊,是以陛下赐恩汉化鞑靼,外臣是极为惊喜的!”

这话就虚伪了。

鞑靼要是甘心被汉化,永乐朝就可以了。

大明压根就打不败鞑靼,鞑靼凭什么臣服?

草原诸部臣服的是强者,而不是什么文化,他们能认任何主子,只要主子足够强就行。

听得出来敷衍。

朱祁钰目光微寒:“罢了,早晚有一天,鞑靼人会知道,朕给他们指的明路,是多么光明。”

“满都鲁死了,鞑靼怕是要陷入内战了。”

“阿古,你是个人才,不如留在大明,朕重用你。”

阿古没想到,皇帝公开招揽他。

“谢陛下厚爱,外臣根在鞑靼,不忍背叛鞑靼。”阿古说得这话,听着像汉人。

朱祁钰大笑:“你学汉话,根儿该在大明才对。”

“朕也不是强人所难的皇帝。”

“你不愿意,便不提了。”

“朕看你是个人才,不如朕支持你,做鞑靼的太师,如何?”

这才皇帝的目的!

让鞑靼更乱!

太师癿加死后,孛来以部落实力之强,硬当太师,满都鲁也拿他没办法。

现在满都鲁死了。

朱祁钰想扶持阿古做太师,和孛来打对台戏。

让鞑靼更乱。

他也在试探阿古,满都鲁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阿古也为难了。

蒙人可没什么忠诚可言。

何况满都鲁只是一个平庸的大汗,没有丰功伟绩。

谁会为一个死人放弃自己的前程呢?

只要阿古不答应,满都鲁就是诈死,他也会永远留在大明。

可要是答应了,他只是个文官,在老营没有兵权,如何执政呢?

朱祁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噗通!

阿古匍匐在地上:“谢陛下叔叔提拔,侄儿愿意效仿伯父,做鞑靼的太师!”

他伯父是也先。

“好,你有雄心,朕便扶持你!”朱祁钰目光阴森地看向使团其他人。

那眼神,仿佛要把除了阿古之外的人,全都留下来。

“启禀陛下叔叔,这些人多为侄儿的心腹。”阿古立刻道。

“都是心腹?”朱祁钰充满怀疑。

“确、确实有不是的。”阿古无奈道。

“指出来,朕帮你处置了。”

朱祁钰就喜欢看自相残杀。

“陛下……”

“难道你不想做也先?”朱祁钰寒声问。

意思是说,你不让杀,那满都鲁就是诈死,你在骗朕?

“外臣不是这个意思!”

阿古指了几个人。

入殿的使团总共十四个人,他指出了五个人。

那几个人对阿古破口大骂,但骂得是蒙语,需要翻译。

“才这几个?”朱祁钰不满。

“其他人都是外臣的心腹。”阿古说道。

“你心腹倒是不少。”

朱祁钰给冯孝使个眼色:“杀了太血腥了,阉了留在宫里伺候吧,他们几个也都处理掉。”

他指向阿古身后的所有人。

什么心腹不心腹的,都去死吧。

“陛下,这些人都是外臣的心腹啊!”阿古高声道。

“朕不信!”朱祁钰冷冷吐出三个字。

阿古一愣,您到底是要扶持我,还是要害我啊?

这些人都回不去,我的话,谁会信?

“反正满都鲁死了,鞑靼一片内乱,死几个人没人会在意的。”

“再说了,你带着好消息回去了,就鞑靼那些蠢货,估计会把你供起来的。”

“这些人知道的太多了,不要带回去了。”

朱祁钰像是长辈,在安慰晚辈。

那您杀了可好?

留着活口,后患无穷。

看着使团的人被拖下去,阿古满脸颓然,出使大明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费使团。

三拨使团了,活着回去的就他一个人。

“谢陛下叔叔恩典!”阿古含泪叩拜,谢叔叔不杀之恩。

“放心吧,这些人不会回漠北了。”

朱祁钰脸上带着笑:“你的所求,朕都满足你。”

冯孝却带着这些人出了殿,他通知都知监,对这些人严刑拷打,问清楚满都鲁是死是活。

阿古低低啜泣,里面真的有他心腹啊。

可大明皇帝充满怀疑,他不信任使团,之所以没杀,肯定是严刑拷打,问清楚满都鲁是死是活。

皇帝心思叵测,骗他难如登天。

不过,这次出使也带回去好消息,起码能购买一批武器回去,用那些没用的羊换。

鞑靼得到武器,就能把大明人变成两脚羊,嘿嘿。

阿古不停磕头。

“朕希望你掌权之后,汉化鞑靼。”

朱祁钰目光闪烁:“朕会为你掌权,扫清一切障碍。”

阿古愣神,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您能管到鞑靼?

“外臣谢陛下。”阿古磕头。

见阿古不好忽悠,朱祁钰脸色不善。

宴会落下帷幕。

使团浩浩荡荡入京,就阿古一个人出宫。

真的费使团。

皇宫太监又添丁进口了。

那些在外面苦熬着,想挨一刀就鸡犬升天的人们,愿望又要落空了,宫中压根就不缺太监。

朱祁钰把重臣留下,冯孝匆匆进来:“回皇爷,人都招了,满都鲁好像真死了。”

“怎么是好像呢?”朱祁钰问。

“因为这些人亲眼看见满都鲁在战车上倒下,所以认定满都鲁死了,整个鞑靼营盘,都是这样认为的。”

冯孝回禀完,悄悄退下。

“假亦真时真亦假。”

耿九畴缓缓道:“陛下,此事有诈!”

“如何确定?”朱祁钰皱眉。

“微臣以为有三点:其一,满都鲁已经死了,是谁操纵汗庭,派使团来大明谈判的呢?”

“其二,那个阿古对火器很感兴趣,您想呀,满都鲁死了,鞑靼又成为一片散沙,要火器干什么?打内战吗?”

“其三,您要扶持阿古做太师,阿古十分不情愿,微臣研读了元史,蒙人最是势利无情,怎么可能会眷恋一个死去的可汗呢?”

“所以,微臣觉得,满都鲁的死,是诈死!”

“诓骗于太保,希望于太保出城野战。”

耿九畴侃侃而谈。

“未必。”

“人骤得高位,会有短暂的迷茫,阿古的反应,不能说明满都鲁就是诈死。”

白圭反驳道:“满都鲁既是诈死,阿古也是被蒙骗对象。”

“你就没想过,万一咱们把阿古扣下来,对阿古严刑拷打,满都鲁的诈死不就人尽皆知了吗?”

“所以,就算满都鲁诈死,使团也没人知道。”

这话迎得几位重臣点头。

“老臣同意白尚书的观点,满都鲁诈死,知情者必定少之又少,阿古是不可能知道的。”

张凤道:“不管满都鲁是真死,还是假死。”

“咱们干脆以不变应万变。”

“只要咱们不动,鞑靼就拿怎么没办法。”

他的意思是龟缩起来。

这不符合朱祁钰的想法。

大明真正的敌人是喀喇沁部,饭要一口一口吃。

与其在大宁浪费时间,不如快些让于谦移镇辽东,让兵出长城,击垮喀喇沁部。

张凤看向皇帝:“陛下,您为何要出售火器呢?”

“兵甲,咱们缺钱,可以卖掉一部分次品。”

“但火器是大明重中之重,万一鞑靼拿到了火器,对咱们下手了,该怎么办?”

这话让重臣全都颔首。

火器不能轻易与人啊。

“莫急。”

朱祁钰笑道:“火铳买得起,铅子买不起,有什么用?”

“陛下的意思是?”张凤似懂非懂。

“军器局生产出一批臭弹,打出去不响,还容易炸膛。”

“有个老师傅把手都炸掉了。”

“你们说说,这等次品,咱们留着干什么?”

朱祁钰忍俊不禁。

他打算坑鞑靼一把。

张凤张大嘴巴:“鞑靼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采购这东西?”

“确实呀,鞑靼不是傻子。”

“但这铅子,防潮,便于运输。”

“是军器局新研制出来的,用琉璃球包裹的。”

“试用的时候效果不错。”

“可生产出一批,全是次品,根本不能拿上战场去。”

“朕砸进去海量的银子呀!”

朱祁钰提起来就生气:“就这一颗琉璃珠,造价800钱!”

“这个军器局,简直不把朕的银子当成钱。”

“生产出来的全都是次品,朕没处罚他们,就是让他们吃一个月的猪食。”

“干脆,朕把这批东西,卖给鞑靼,回回本。”

啊这?

朝臣全都目瞪口呆,难怪军器局被禁卫轮值,油泼不进、针扎不进。

原来还真研制出东西来了。

防潮的铅子,一旦真的推广到军中,火铳的局限性大大减小,说不定真能成为战场上的决定因素。

“为了搭配这种铅子,军器局还研制了新火铳。”

“结果都不能用,全都是钱!”

“全都卖给鞑靼。”

“朕想看看,鞑靼人的命有多硬,铅子炸膛会不会炸死他们。”

朱祁钰幽幽道。

您不是说过吗?

鞑靼是华夏苗裔,您怎么能这么坑自己人?

坑得漂亮。

“那鞑靼要是试出问题呢?”张凤有些担心。

“不可能,新火铳军中都没人会用,军器局会安排好的,保准万无一失。”

朱祁钰很有信心。

他把火铳往火枪上引导,结果引导出个四不像。

若是铅子不炸膛,真能发射出去,威力是可观的。

所以他认为鞑靼人会买的。

反正鞑靼不买,就卖给瓦剌、女真、兀良哈,总有傻子会上钩的。

钱是不能赔的。

“陛下,那这是一锤子买卖呀。”张凤道。

“怎么是一锤子买卖呢?”

朱祁钰满脸讶异:“咱们的火铳,是高精准火铳。”

“操作不当是会炸膛的,火铳手是要培养出来的,不是谁上来就会用火铳的。”

“这要提前和他们说清楚,并且不建议他们购买,让他们继续买刀剑,玩刀耕火种去吧。”

“如果火铳炸膛了,那也是他们操作不当啊,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如果他们真回来找。”

“军器局的人来操作,就能保证不炸膛。”

“这能怪到我们吗?”

朱祁钰十分无辜。

结果发现张凤等人很不解的样子,朱祁钰就知道对牛弹琴了:“罢了,明天朕亲自带着他们去买。”

打发走重臣。

朱祁钰却心里有事:“冯孝,把使团送去两个给于谦,让于谦自己判断。”

冯孝应了声:“皇爷,贵妃娘娘正在内宫候着呢。”

“忙忘了。”

朱祁钰一拍脑门。

“天色尚早,朕在院子里转转。”身体大好,朱祁钰反而畏惧了。

“使团的事,你怎么看?”朱祁钰问冯孝。

冯孝刚要跪下,朱祁钰摆摆手:“闲聊,随便说说。”

“奴婢以为,满都鲁应该是诈死。”

满都鲁死得太巧了。

任谁都会怀疑。

秦成也是这样想的,认为是诈死。

虽然理智告诉朱祁钰,这是个陷阱,但他还是在想,满都鲁是真死了,就好了。

“那个阿古不错,若能留在大明,也是个干臣;若是回鞑靼,扶持他做太师,用他牵制孛来也不错。”

朱祁钰想布局漠北。

但也就在心里布局罢了。

他的手还没伸这么长。

“皇爷圣明。”冯孝跪下磕头。

朱祁钰笑笑,转悠一会,消消食,才走进内宫。

内宫烛火昏暗。

唐贵妃坐在床头,像是刚嫁入府的新娘子,神情有些局促不安。

但她姣好的面容配上精致的妆容,如一株盛开的牡丹,眨着睫毛看向皇帝。

“臣妾给陛下请安。”唐贵妃盈盈跪下。

朱祁钰扶住她,轻轻揽着她的纤腰:“爱妃,今夜没有臣妾和陛下,只有夫妇二人。”

“谢陛下。”

唐贵妃千盼万盼,就等着这一天呢。

皇帝没有辜负她。

第一个临幸的是她。

能不能怀上儿子,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语气有些哽咽。

“爱妃,这段日子经历得太多了。”

朱祁钰坐在床榻之上:“过年时,朕忽然就病重了。”

“那场病,至今朕都觉得诡异。”

“你是知道朕的,身体如何,你最清楚。”

“怎么可能说病就病了呢?”

“紧接着,漠北王就攻打东华门,试图夺门政变。”

“然后就是一路到现在。”

“经历了太多坎坷,朕的心啊,一直都放不下来。”

“今天谈氏告诉朕,身体大好了。”

“朕都不敢相信。”

“年初时,朕病得快要不行了,没想到朕苟延残喘,活了下来不说,身体还能好。”

说到动情处,朱祁钰落泪。

唐贵妃帮他擦擦:“陛下万寿安康……”

“别说那些漂亮话,朕能活到四十岁,就是上天保佑了。”

唐贵妃要捂住他的嘴。

“爱妃,朕说的是真的,大明皇帝活过四十岁,可难喽。”

朱祁钰见她满脸不解,问:“知道朕为什么会病吗?”

唐贵妃吓了一跳:“难道另有隐情?”

朱祁钰点点头。

唐贵妃要跪下。

朱祁钰拉着她:“今天只有夫妻,没有君臣,朕和你说说贴心话。”

“请陛下告诉臣妾,臣妾一定要将害您的人抓出来!”唐贵妃吓坏了。

朱祁钰抓着她的手:“你想过没有,皇祖父多大岁数崩逝的?父皇又是多大岁数没的?”

唐贵妃掰手指头算算,忽然捂住小嘴。

“你再算算,朕多大岁数就病重了。”朱祁钰目光幽幽。

“陛下,是、是谁?”唐贵妃难以克制地震惊。

朱祁钰摇摇头:“不知道。”

“您不是清洗太医院了吗?”唐贵妃惶恐问。

“你觉得会是太医吗?”朱祁钰反问她。

唐贵妃摇摇头:“太医杀您,得不到什么好处的,可圣母和漠北王,就不一样了。”

“那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漠北王才是正朔呢?”

“朕就不是?”

朱祁钰眸光深沉:“那些人为什么支持漠北王呢?朕没给他们好处吗?”

“漠北王蜗居南宫,却能操纵天下,你不觉得很扯吗?”

“他们的背后,有推手。”

朱祁钰幽幽道:“朕杀陈循时,就觉得陈循的力量,比想象中的大太多了,山东大涝、宣镇被瓦剌攻打。”

“区区一个陈循,真有这么大能量吗?”

“那些把陈循捧到高位上的,是谁呢?”

“陈党!”唐贵妃脱口而出。

转瞬意识到不对。

曾经的陈党,都成为了帝党,倘若真参与了谋害皇帝,怎么可能安之若素呢?

这背后肯定还有人?

会是谁呢?

“朕也不知道。”

“朕也想将他们找出来。”

“不然,朕活不了多大岁数的。”

朱祁钰神情悲怆:“若朕没了,我们的孩子也保不住的,皇位还会回到漠北王那一支去。”

“朕也找不到为什么?最近总有不好的预感。”

他用力地抓着唐贵妃的手。

“所以,你要帮朕!”

唐贵妃一愣,急声问:“臣妾怎么能帮助陛下?”

“帮朕盯着后宫。”

“如今这后宫,龙蛇混杂,混乱不堪。”

“当初你不愿意唱黑脸,朕不得已,把皇太后请出来,让她震着后宫。”

“可她的心,会向着朕吗?”

朱祁钰摇摇头:“不会的,朕不是她的儿子,朕是她的仇人。”

“所以,这后宫里,你必须帮着朕,看严了!任何意外都不能有!”

“爱妃,能做到吗?”

唐贵妃忽然一颤。

皇帝在考校她的能力。

这是入主中宫的标准。

一定要是皇帝的贤内助,才能入主中宫。

“臣妾愿意豁出性命,保护陛下!”唐贵妃无比郑重。

“朕最相信的人就是你了。”

朱祁钰抓着她的手:“你和朕同甘共苦过,咱们夫妻携手并进,相许白头。”

唐贵妃不停点头。

“爱妃,为了朕、为了以后的孩子,你要改变了。”朱祁钰看着她娇艳欲滴的面容。

“臣妾为了陛下,能做任何事。”唐贵妃做保证。

“爱妃,朕要和你生个儿子!”

朱祁钰压了上去。

“臣妾恭请圣恩!”唐贵妃满脸期许,这一天终于等来了。

她一定要怀上!

看着皇帝的面容,她眼泪情不自禁地流出来。

“怎么了?”朱祁钰问她。

“臣妾太激动了。”

“正如您说的,这一切来之不易。”

唐贵妃眼中含泪:“初登大宝时,一切来得那般容易,所以我们都不珍惜。”

“但今天,您苦心造诣地坐在这个位置上。”

“臣妾也艰难地掌控着后宫。”

“才知道那一切多那么不容易。”

“才会这般珍惜!”

“陛下,臣妾要多多帮陛下生儿子!”

唐贵妃主动起来……

翌日,早晨。

朱祁钰神清气爽的运动。

唐贵妃出奇的没有起来,听命妇说,之后要睡得时间长,躺的久受孕概率变大。

她早就醒了,但就是不肯起来。

朱祁钰简单用饭后上了早朝。

今日早朝事少。

一个多时辰下朝。

朱祁钰宣阿古来:“朕刚好要去军器局,你也同去,看看大明的火器。”

军器局占据了原来的司礼监,在万岁山旁边。

被禁卫团团围住,不许出入。

皇帝浩荡的銮驾队伍进入军器局,军器局上下跪迎。

“都起来吧。”

朱祁钰走下御辇,目光扫视一周,确定禁卫近在咫尺,才看向工匠:“你是张六吧?”

张六从人群中挤出来,跪在地上:“皇爷还记得奴婢?”

“你那套亮银盔甲打造得不错,朕很喜欢。”

朱祁钰笑道:“你的那些农具,做得也很好。”

张六赶紧谢恩,不敢居功。

“有功便要赏,有过便要罚。”

朱祁钰环视工匠:“朕当初建军器局的时候,就这般告诉过你们。”

提督太监万功在身边伺候。

“但是!”

朱祁钰话锋一转:“军器局的成果,让朕很不满意。”

“非常不满意!”

这是实话,多长时间了,军器局却毫无动静,连个防潮的铅子,都批量制造不出来。

工匠说,琉璃珠制造时,是手法的问题,个别工匠才能拿捏精准,导致臭弹。

军器局上下都跪在地上。

他们都是匠人,能一睹天颜已经是八辈子积来的福气了。

但皇帝发怒。

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万功也跪在地上,不停请罪。

“朕以为,敞开了粮饷供应给你们。”

“你们能让火器突飞猛进呢。”

“结果,就研制出来一把新火铳,和这种铅子。”

“威力虽然有所提升,也有防潮、便于运输等等好处,但是造价太高了,不宜在军中推广。”

朱祁钰话锋一转,先骂后夸。

万功有点傻眼,那把火铳送到宫里的时候,皇帝大发雷霆,让太监抽了他十鞭子,骂他无能,又让研发的人吃一个月的猪食。

怎么还推广呢?

万功小心翼翼看向冯孝。

冯孝给他使个眼色,他顿时明白了。

“皇爷,此事不宜宣扬。”万功表情谨慎。

朱祁钰哼了一声:“把配备给军中的火铳拿来几杆。”

“奴婢遵旨!”

朱祁钰看向阿古:“就按照叶盛出的价格,想买多少买多少,只能用现银买,不接受牲畜。”

“陛下,您说的新火铳价格几何?”进了军器局,阿古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什么都想看看。

这里面实在神秘。

鞑靼派来的密探,压根近不了此地十里范围内。

听说这里面是研制新火器的。

本来他想进来参观,被叶盛严词拒绝。

是他求了好长时间,答应原有价格上,给一成的回扣,叶盛才愿意请示皇帝,最后同意他进来参观的。

大明还是老样子,处处吃拿卡要。

“问了你们也买不起。”

朱祁钰淡淡道:“这种新火器,重点是铅子,主要防潮,便于携带,漠北风沙大气候干燥,用不上的。”

可皇帝越说,他越有兴趣。

阿古反复追问。

朱祁钰让人拿一把新火铳来,让阿古去靶场试铳。

“陛下,万一阿古不上钩怎么办?”叶盛全程作陪,他有点担忧。

“不买新火铳,旧的不卖。”

朱祁钰发现阿古胃口很大啊,从大明采购一万套兵甲、一万口铁锅、四万把弯刀等等。

叶盛不明白,但他脑筋活跃,很快就想明白了。

“陛下,鞑靼胃口太大了,微臣担心他们收到货后,就会把刀剑指向大明。”叶盛充满担忧。

“这不明摆着满都鲁没死嘛!”朱祁钰倏地笑了起来。

叶盛一愣,立刻明白了。

是啊。

满都鲁要是死了,哪个部落能一口气吞下这么大的订单?

这是满都鲁诈死。

就算骗不出于谦,也想从大明购买大批武器,然后用这武器攻伐大明。

“陛下圣明!”叶盛磕头。

差二百字没到一万字,明天多补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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