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再见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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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空躲在楚曦的身后，露出个小脑袋，他见那木门许久都没有人打开，便不由地轻轻拉了拉楚曦的衣袖，仰头朝她望去。

楚曦垂眸，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他光溜溜的小脑袋，微微一叹，“许是里头当真是没有人罢。”

言毕，楚曦又朝那紧紧闭合着的门扉望了一眼，一双眼眸若子夜般深沉。

看来，里头当真是没有人，周爷爷并不在里头，可是眼下这般时辰，周爷爷若是不在这屋里又能去哪里呢？

楚曦心下暗自思衬着那人可去的去处，一边收回落在那禁闭着的门扉之上的目光，牵起小家伙莲藕一般的软胖胳膊。

既然，此时周爷爷不在家中，那么他们便去附近的客栈中静候着便是了，任他此时去了何处，这总归是要归家的吧？

楚曦心中定了主意，打算先去附近的客栈之中，带着小家伙先行品尝品尝这帝都的美食，顺便在歇歇脚。

不知为何，自今早起，楚曦这眼皮便一直隐隐地颤动不停，心中更是充斥这隐隐地不安之感，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除此之外她今日还觉得分外的困顿，总是想要去那梦里寻那周公一会。

楚曦惶惑，莫非……是她昨日未有见到那周公，未与其一弈，所以那位棋隐上来，想她去陪他下棋了？

唔，先去客栈里头吃饱喝足，歇息够了，之后再去给周爷爷来个守株待兔！

楚曦心中暗自欣喜地点了点脑袋，嗯，她对自己此番的安排感到分外的满意。

可是，便在楚曦牵着小家伙软嫩的胳膊转身，打算离去之际，那经过岁月侵蚀的陈旧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楚曦牵着释空欲要迈步的身子骤然一顿，“霍”地转头，便看见那令她感到分外陌生却又分外熟悉的苍老面容。

凝神望着那面容，她眉宇之间的神情不由微动，一双灵动的杏眸之中承载着的，是格外纷繁深沉的思绪。

她勉力压抑着心中那股将要喷涌而出的情感，目光灼灼，不住地打量着眼前的老人，认真而仔细。

仔细到仿佛是想要将眼前这面容，与记忆中的那张面容一一比对过一般。

时光飞逝匆匆，多年未见，她长大了，而她的周爷爷似乎是确实是老了……

唔，周爷爷眉宇之间的那三道“川”字褶子更深了，肯定是他没有乖乖地听她临走之前嘱咐的话语。

不听话地西想想东想想的，这想着想着便会不由自主地蹙紧眉头。

这眉头蹙着蹙着，中间的那三道褶子可不就是会愈来愈深了么！

瞧瞧，那眉宇间的褶子更深了不说，周爷爷那脑门上的沟壑还多了不少。

楚曦对上老人的视线，不知为何心中只觉着发毛，呼吸微促。

躲在楚曦身后的释空，感觉到此时他的小姐姐似乎有些奇怪，便好奇地顺着小姐姐是目光一同朝那站在门口的白发老人望去。

楚曦甚是慌乱无措地垂下双眸，她望向自己裙摆上以银丝绣成的银莲绣纹，以此错开老人的目光。

周爷爷脸上的褶子虽然是多了不少，但是他的容颜仍旧是与她记忆中那样，一般无二。

只需要一眼，她便知道眼前这骤然给他们开门的老人，便是昔日里，那会给她做全帝都最好吃的糖葫芦的，那位最是疼爱她的周爷爷。

可是，她能够认出周爷爷，那么，周爷爷呢？他……可还能认出如今长大后的她么？

楚曦只觉着自己的胸口一突一突地搏动着，每一下，都是掷地有声一般地发出闷重响声，那是分外的忐忑不安。

她有些害怕，害怕她的周爷爷会记不得她，害怕她对于周爷爷来说，会成为再普通不过的陌路之人。

当然也害怕，从此之后会再也尝不到那全帝都最是好吃的冰糖葫芦。

便在这几瞬时间里，她的心恍若是坠入到那无底的深渊之中一般，不断地下沉，再下沉，仿佛这无尽的下沉便是她的永远。

但是既便如此，她还是心怀希冀，鼓起勇气地抬起脑袋，默默地朝那老人瞥去。

如果，周爷爷还是认得她的呢？

方才可是连柯叔都能够认出她的，如此周爷爷该是一定能够认出她的吧？

那飞快的一瞥，瞥见老人面容上那如往昔一般无二的神情，看似虽是肃穆如冰，宛若天山之雪一般令人感到害怕，而不敢上前靠近接触。

可是楚曦却是能够看见那埋于冰寒白雪之下的，那被紧紧地掩藏着的灼热熔浆。

苍老面容上的无奈与疼惜之色，一如昔日，那是周爷爷望向她时会裹挟着的神情。

略带浑浊的双眼直直地凝望着她的眼睛，这一望便是许久，而后望着望着，他那抿直的唇角便会悄无声息地略略勾起。

那勾起的弧度很小，小到他人无法发现，但是她就是知道那小小的，趋近于无的弧度的真实存在。

这是往昔里，周爷爷看见她之后会做的动作，还是和过去一模一样，真的是一点儿都没有变。

周爷爷还记得她，他还是她的周爷爷，她没有变，周爷爷也没有变。

那一瞬，楚曦觉得她仿佛从未从周爷爷的身边离去，仿佛他们之间从未隔着这长久长久的多年。

楚曦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思绪，松开小家伙的胳膊，直直地对上老人的双眼，洁白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扬起，泛起层层的波浪。

“周爷爷——”

她一把扎入老人宽厚的怀抱之中，脑袋倚在他微微佝偻着的肩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一路以来的不安烦闷在这一瞬间悉数化去。

随后，楚曦感到老人宽大温暖的大掌抚上她的脊背，轻轻拍打着，那是老人无声地安慰。

周爷爷的大掌上尽是被生活磨砺出的茧子，大大小小的疙瘩，很粗粝并不光滑，却是让楚曦感到真实。

这双粗糙的手，是她周爷爷的手，也是她周爷爷为她做冰糖葫芦的手。

楚曦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老人的颈边，放任着自己享受这片刻的安宁，在人看不到之处朱唇勾起，形成一抹绝美的弧度。

这样能再次投入周爷爷的怀中，真好，没有人知道周爷爷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勾起唇角，无声而笑的时候，老人微微垂下眼睑，遮住了他眼眶之中的点点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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