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6.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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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脑海之中一片空茫。

楚曦直勾勾地看着碧荷，盼望着从她的容色之中看出玩笑的痕迹。

然而心底疯狂涌现的不安，以及碧荷那担忧慌乱地神情无一不是在告诉着她，方才碧荷所说的一切均非妄言。

可是，她的阿翁，昔日可以一把将她举起放在肩头的阿翁，怎么就突然间病重了？

楚曦愣愣地看着碧荷，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不断地往下掉。

方才碧荷带着颤音的话语，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之中响起，一下又一下抽打这她的心房，无情而狠辣。

不，不行，她要到阿翁的身边去！

骤然浮现出的念头叫楚曦猝然抬起了面容，往昔灵动且含笑的杏眸微睁，发白的双唇微颤。

她定定地朝外看去，视线似乎只能够越过重重的宫墙看到她想要看见的那个人，那个护佑了她大半辈子的老人。

碧荷看着楚曦这居然之间的动作，心中不安，果然，便在下一瞬，她便看见自家从未在外人面前失过体态的小殿下，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地朝外跑去。

“小殿下！”她失声。

愣怔一瞬，碧荷极快地回过神来，一把抄过一旁的斗篷，朝外头追去。

朝阳阁中所有的宫婢舍人因此变故早早便已然皆数醒来。

不过几位妈妈在离开之前特特提醒过他们不到不得已之时，万不可打扰到殿宇之中的那位小殿下。

故而，即便因今上病重之事宫闱大乱，朝阳阁仍旧是保持着平静。

若非是外头宫道之上的喧杂之声太大，或许直到天明楚曦也不会晓得发生了什么。

而当朝阳阁中的众人发现自家小殿下疯了一般披头散发，提着裙摆飞快跑出时，心中无一不是一个咯噔。

他们小殿下到底还是知道了……

从几位妈妈警告他们勿要打扰到小殿下的口吻来看，十有是奉了陛下的指令。

至于为什么……

其他人或许会不明白陛下何以要如此做，分明是自己最是疼爱的小公主，在病重临去之前为何不想见上一面？

可是朝阳阁中的众人心中却是如同明镜一般的，陛下这哪里是不想，分明是不敢。

因为太过喜欢，太过宠爱，所以不想叫自己从小捧在手心中的小公主因此伤心。

便是因为怕小公主伤心，所以宁愿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不敢告诉她……

看着那飞快地从殿宇中跑出的小公主，众人心中无声一叹。

但是，到底还是没有瞒过她。

众人见楚曦跑出，也不再愣在原地，而是该拿灯盏的拿灯盏，纷纷围上，将她围在中心，小跑地朝着政和殿的方向跑去。

朝阳阁中的宫婢舍人都是今上千挑万选出的人，他们看着今上如何将小殿下捧在手心之中护佑着长大，看着今上如何一点一点教会小殿下读书识字……

他们知道这对祖孙之间的牵绊有多深，而便是因为知道才不愿去阻拦。

当然，即便是他们有意阻拦也是无法。

既然不阻拦，夜已深，他们自然是要跟上，以免不测。

而楚曦确实管不了这么多，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回到她阿翁的身边，告诉他，不要与她开玩笑了！

即便是心中大片大片的不安朝她袭来，即便是似有所感一般地觉得悲鸣心痛。

楚曦仍旧是执拗地认为，这不过是她阿翁与她开的玩笑罢了，都是假的。

阿翁，阿翁定然是觉得她不乖了，觉得她太久没有回到他身边生气了，所以要伙同所有人来诓骗于她。

是的，定然是这样的，楚曦在心中如是一遍又一遍地说服着自己，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堪堪缓解一丝心痛。

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她又有些迷茫，为何她会说她许久未又回到她阿翁身边？

分明方才碧荷对她的态度，并不像她许久未归时的模样，她也没有任何有关于自己长久出宫的记忆。

可是不知为何，心中又便是隐隐地觉得这个念头是正确的，她似乎确实很久没有回到朝阳阁……

不过这点子迷茫惑然之感便像是雷雨时天际划过的一道闪电，来得快去得也快，便在楚曦想要抓住它的时候，早已消散无踪。

她提着裙摆，在冗长且漆黑的宫道之中飞快地跑着。

便是冷风裹挟着彻骨的寒意向她的脸上刮去，她也丝毫不在意，因为满是泪痕的面容早已麻木。

阿翁，等等，再等等，她这就把你最最疼爱的小阿貊送到你的身边。

所以一定要再等等……

宫道上的来往匆匆的宫婢舍人见平日仪态揪不出丝毫错处的昭阳公主，此时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地跑着。

心中无一不是一震，皆是屏息凝神地低头退至宫道两旁，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端看昭阳公主这般失仪的模样，众人心中都有有数，这是要变天了……

而在这个一步行差踏错都有可能失去性命，祸累家人的时刻，他们这些宫婢舍人能做的只有谨言慎行。

当楚曦远远地看见政和殿门前跪着的一大片文武百官时，步子一顿，双腿猝不及防地便是一软。

幸好碧荷始终紧紧跟在身后，眼疾手快地伸手搀扶，这才避免了她软到在地。

看着跪在政和殿前大片大片的文武百官，以及将殿宇围得跟铁通一般地身穿这寒光铁甲的侍卫，楚曦的杏眸狠狠一缩。

为什么，他们……这些人会在这里？

阿翁这个玩笑开得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南楚历代帝王薨逝前，为避免有人在继位诏书上动手脚，帝都内所有正五品以上的官员，以及身有伯爵之位的人都必须跪候在政和殿之外。

且为防止有人趁机起乱，保证储君安危，殿宇之外还会由南楚帝王亲卫精锐层层镇守，便是说围得如铁桶一般也是不为过。

楚曦大梦初醒一般，推开一旁搀扶着她的碧荷，失神一般跌跌撞撞地朝着她外祖的方向跑去。

众位官员闻声转头，看到披头散发，颇显狼狈的昭阳公主，神情愣怔。

顾大老爷看见这般的楚曦，神情一震，惊疑不定地朝着自家老父瞥去目光。

在自家老父的眼神示意之下赶忙起身，迎上前去，因跪太久起身的动作还有些踉跄，“小殿下怎的这般前来？！”

那位不是说好会先瞒着小阿貊的么？

看着满是泪痕，失魂落魄一般地小侄女，顾大老爷既觉无奈，也深感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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