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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大街的百姓都在热烈讨论着。
“听说死了那个人可坏了!烂赌鬼,活活把他娘子打死了!”
“他娘子我认得,挺好一个人,可惜了……”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拿人家无辜的人来填命啊!”
“就是!看那些当官的怎么说!”
章毓卿看着满大街密密麻麻的人,笑容自信明丽,光彩照人,“如果说我之前只有五成的把握让何琦从衙门堂堂正正走出来,那么现在我可以说,我有十成的把握。”
罗丹扬点头,“我信何琦一定能无罪释放。”
经过这几日王春娘的开导,何老太太已经平静安详了许多,跟众人说道:“成不成我都感谢各位了,这辈子我是报答不了你们了,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还了你们的恩情!若是不成,劳烦诸位给我儿收个尸,把我们娘俩埋在一起……”
“大娘,一定能成的!”王春娘柔声安慰道。
一个穿着官服的官员从后堂背着手进了公堂,一撩官袍,坐到了椅子上。
方墨和何琦戴着木枷,被官差带到了大堂,跪了下来。
方墨师兄弟们激动不已,揪心的看着两个人,围观的百姓也鼓噪了起来,争先恐后跟别人说道:“人出来了!”
官员一拍惊堂木,喝问道:“堂下何人?为何法场喊冤,干扰行刑?”
方墨叫道:“草民方墨,为我义兄何琦喊冤!死了的张三不是他杀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杀的?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官员斥问道。
方墨叫道:“请大人宣仵作上来,草民有话问他!”
方墨的师兄弟在公堂外大声喊道:“宣仵作!宣仵作!”公堂外的百姓也跟着喊,如雷震耳。
官员只得宣仵作。
仵作上来后,方墨瞪着眼睛问道:“你说死者是在睡梦中被一刀捅破心脏死的,是不是?”
仵作不看方墨和何琦,说道:“本就是那么死的!”
“我问你,假如一个活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刀捅破心脏,那血是不是该溅射的到处都是?”方墨问道。
仵作不吭声了,垂下来的手都在抖。
官员等的不耐烦,拍了下惊堂木,喝问道:“你当仵作十数载,连这都不知道?”
连他都知道。
“是,是应该有溅射的血迹。”仵作无奈,低头说道。
方墨立刻问道:“那你的验尸卷宗上,为何没有一个字提到血迹溅射?”
仵作脸色雪白,结结巴巴的说道:“没,没有吗?许,许是我忘了!就算我不写,也改变不了犯人行凶的事实!”
“所以,你当时在现场,确实看到有血迹喷溅了?那凶器上有没有?”方墨又问道。
仵作不耐烦的说道:“也许有吧!”
“到底有没有?”方墨质问道。
仵作拱手向主审官说道:“大人,这刁民简直无理取闹,那刀早就被擦干净了血迹,作为证物呈送到衙门封存了,现在根本就看不到任何血迹!大人,合该将这刁民和他义兄尽快斩首,免得那些刁民有样学样,个个都来捣乱造反!”
方墨昂着下巴,梗着脖子叫道:“仵作,我问你问题,你一个都答不上来!我看你那验尸的结果是假的!是你瞎编乱造的!你一定是收了别人的黑钱!”
“胡说八道!”仵作大怒,“你敢污蔑我!”
方墨毫不畏惧的瞪着他,“你只需要回答我,刀的上半部分和刀柄有没有溅射上去的血迹!”
“自然有,还挺多!”仵作背着手冷笑。
死者是睡梦中被人捅破心脏,必然会有大量血液喷溅而出,刀身和刀柄上沾满血迹才合常理。
但刀早在拔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擦干净了,有血迹又如何,死无对证。
主审官问方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会儿上,人群后面出现了一阵骚动。
章毓卿回头看去,竟然是一脸风尘仆仆之色的陆惟带着方芩过来了。
两人视线隔空交汇了一瞬,章毓卿立刻转过头去。
方墨还不知道主子已经来了,跪在公堂上,大声说道:“我师兄上法场前一夜,阎王爷给我托梦,说生死簿上我师兄命不该绝,但人间有人草菅人命,无法无天,要送他下来!我问阎王爷怎么回事,阎王爷就使了个法宝,让我看到了一个场景,那张三躺在床上,早就死了,有个我不认得的人拿着我师兄的刀插进了他的胸腔!”
“胡说八道!简直是,简直是荒唐!”仵作又急又气,“大人,您看他简直就是荒唐!什么阎王爷托梦,他是存了心戏耍我们!”
主审官脸色十分难看,猛拍惊堂木,厉声呵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再敢在公堂上胡言乱语,祸乱人心,本官先砍了你!”
方芩不敢置信,喃喃道:“他疯了吗?”
在明镜高悬的严肃公堂上说阎王爷给他托梦之类的话,主审官没把他拖下去打板子已经是惧于外面数万围观百姓的压力了。
陆惟沉着脸,没有开口。
“你都梦见有人拿刀捅死者了,那人定就是你师兄!”仵作又叫道。
方墨冷笑,“那人又瘦又矮,定然不是我师兄!”
“够了!实在是荒唐!”主审官喝道。
方墨立刻说道:“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有证据证明我说的是实话!”
“你有什么证据?”主审官问道。
方墨叫道:“阎王爷给了我一样神水,只要往刀上一喷,消失的血迹就能显现出来!请大人让我一试!如果验出来刀上只有没入死者身体部分有血迹,那说明刀就是死者死后才被刺入的,根本不是我师兄拿刀杀了他!”
外面有人喊道:“老天爷也显灵了呢!那天打了好大的雷!”
“法场上的血都汇成了一个冤字!”
“还有大树都被劈的焦黑!”
“听说还有好多鸟往地上撞,那是为犯人鸣冤呢!”
“老天爷发怒了啊!”
主审官一时没有吭声。
章毓卿团扇遮住了半张脸,掩住了上扬的唇角。
无神论的思想在古代为什么宝贵?就是因为稀少,太稀少了。每个人都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就算是路过一个寒酸的土地庙都得进去拜一拜,免得让神明误会自己对他不敬。
衙门的官员也是普通人,他们也一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方墨的师兄弟们领着熟人在各处喊着:“让他验!让他验!”
“真是他杀的,再砍头不迟!”
主审官被外面的呐喊声吵的心慌意乱,皱眉说道:“按你的说法,如果刀上是血迹,说明死者确实是被刀刺破心脏死的,如果验出来,刀的上半部分和刀柄没有血迹,就说明死者并非死于刀下?”
“是!如果验出来没有血迹,那所谓的证人证词,还有这个仵作的验尸结果……”方墨双目喷火的看向了仵作,振聋发聩的大声喊道:“都是假的!他们做伪证,冤枉我师兄!”
主审官神色犹豫不定,又问道:“假如什么都验不出来呢?”
“小伙子,你还年轻,装神弄鬼的害死自己,何必呢?”旁边负责记录的文书寇乐果好心劝道,“你看你把这事闹这么大,让大人们都好生为难。这样,你好好求一求大人,让他……”
方墨咬牙切齿的说道:“除了求大人让我们验刀,其余我没什么好求的!若是验不出来什么,大人就当场砍了我和我师兄吧!也算是给这么多人一个交代!”
“好!”主审官一拍惊堂木,让差役把物证钢刀带上来。
仵作急了,“大人,这刁民胡言乱语,还扯什么阎王爷,分明就是个疯子!大人,您可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啊!”
“他心虚了!”章毓卿适时指着仵作叫道。
原本聚精会神看着事态发展的民众猛然醒悟了过来,纷纷叫嚷着“定是他做贼心虚”之类的话。
陆惟猛然看向了不远处的章毓卿,眼神锐利。
仵作又急又气,想看到底是谁说他坏话,然而公堂外面黑鸦鸦的是人,章毓卿又被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们护在身后,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说话。
钢刀很快被呈了上来,四指宽,一尺多长的精美钢刀在托盘上散发着幽幽寒光。很难想象这样一把漂亮的刀不久前还插进了死者的胸膛,成了一个杀人凶器。
“你要如何验刀?”主审官问道。
方墨转身向外,朝等在外面的师兄弟们喊了一声。
一个汉子捧着一个装水的瓮进了大堂。
方墨叫道:“这就是阎王爷给我留的神水!可验刀上的血迹!”
仵作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贴着额头鬓角滑落。
主审官示意,“让他试试!”
汉子捧着瓮经过仵作时,大骂道:“阎王爷和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都来帮着我们!你等着去死吧!”又朝仵作呸了一口。
仵作抖着腿后退了一步,着急看那汉子如何验血迹,都没有心神分出去反骂那汉子。
两个差役一人拿住钢刀的两头,汉子举着瓮,对着钢刀倾泻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堂和外面人山人海的民众都鸦雀无声,紧张的盯着面前那一幕。
就连主审官,都下意识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身体前倾,紧张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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