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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狄公子言道:“仙师,弟子如此苦命,自纪年失怙,与母苦度安贫。不意洪水为灾,母亲谅来已死于波涛之内。今弟子虽蒙仙师救起,但想母亲已亡,又是举目无亲,一身孤苦,实不愿偷活人间,伏望仙师仍将弟子送回波涛之内,以毕此生,免受风尘苦楚,实感恩德。”道人听了微笑道:“公子不用心烦,吾非别人,道号王禅老祖,此地是峨嵋山,贫道在此山修道有年,久脱尘凡,颇明天意。目今你虽然困苦多灾,日后实乃国家的栋梁,即你母亲虽然被水漂流,尚还未死,已经得救了,日后母子还有重逢之日。你且坚心在吾山中守候几年,待贫道传授你兵机武艺,灾退之后,再归故土,自有一番惊天动地扬名后世之举,方合吾救你上山一番遇合之缘。”公子听了,即连连叩首不已,愿拜仙长为师。自此狄公子在洞中,安心肄业武艺,王禅又授他六韬三略奇门,以待天时。公子虽听仙师劝勉,但思亲之念,未尝或忘,又时时想到姊丈夫妻生死未卜,心中甚为愁闷。这且按下不表。
却说南清官八王爷,自从陈琳救得小太子回宫,只因圣上起兵征讨未回,故未奏明奸后奸监陷害太子情由,只将太子认作亲生,由狄妃抚育。至次年狄妃产下一子,八王爷大喜,一同抚养。又过了数年,圣上仍未回朝,时真宗亲征已有九载,太子已有九岁,狄妃子已八岁。其年八王爷年五十八。一日王爷得病不起,薨于庚申四月,圣上未回,满朝文武百官开丧挂孝。只因八王爷乃太祖匡胤嫡裔,其威名素著外夷,萧后也闻其贤,即当今皇帝亦敬重他,故意薨逝,不异帝崩,大小文武挂孝,禁止音乐。
闲言休絮,却说真宗天子一连进征十一载,方解了澶州之围,败逐契丹,遣使讲和,每岁纳币二十万。天子准旨,命寇丞相、高元帅即日班师。涉水登山,非止一日,大兵一路唱奏凯歌。王者之师,秋毫无犯,百姓安宁。一日回至汴梁,各文武大臣齐集,远远出城接驾。天子只因得胜还朝,文武大臣各各加升,随征文武,论功升赏,不能尽述。帝回朝后,方知八王去世,不胜伤感,赐谥为忠孝王。其子长的原是太子,真宗哪里得知,八王去世,狄妃又不敢奏明,故圣上只痛恨火毁碧云宫,李后母子遭难而已。只言不幸,不得太子接嗣江山,自思年将花甲,精力已衰,即有孕嗣,恐己不久于世,冲子亦难接嗣位,不如册立八王长子,以嗣江山便了。主意已定,次早降旨,册立受益为王太子,改名曰桢,是年十四岁。又敕旨加封狄妃为王后,八王次子封潞花王,年方十三,袭父职。于是群臣朝贺,大赦天下。次年壬戌乾兴元年春二月,真宗疾渐重,御医诊治无效,不一月崩于延庆殿,享年五十五,在位二十五载,谥曰文明武定,葬于永定陵。是时百官举哀,遍颁天下,不用多述。太子桢即位,是为仁宗。刘、狄二太后并尊为皇太后,其时未有太子,故未册立,癸亥天圣元年,立正宫郭氏为皇后,美人张氏为贵妃。后来听吕夷简唆言,郭后被废,再立··曹彬孙女曹氏为皇后,后话不提。至秋闰九月,故相寇准卒于雷州。自真宗得胜回朝,王钦若、丁谓、钱惟演、冯拯、陈尧叟、内侍雷允恭等一班奸贼,谗毁寇准。丁谓内结刘太后,假传圣旨,降贬寇准为雷州司户。帝尚年幼,人畏太后、丁谓,无人敢奏明此事,终至卒于雷州,归葬西京。丧至荆州公安县,民感其德,皆设祭于路,因立庙祠之,号竹林寇公祠。公三居相位,忘身报国,守正嫉邪,终被奸臣陷害,深为可叹。后追赠为中书令,敕封莱国公,谥曰忠愍,从优赐恤不表。
更考大宋真宗之世,常有契丹人寇之患,至仁宗即位之后,增岁币为四十万,契丹侵扰之患方息。然当日虽无契丹北扰,而西夏日见强盛,屡思夺占宋室江山,幸亏杨延昭拒敌,屡次兴师,未见得利。延昭既没,子杨宗保镇守三关,屡挫其锋,多年不见侵扰。不意西夏自被杨宗保败回之后,日事训练,养精蓄锐,以图报复,是年秋间,竟发动大兵四十万,战将数十员,赞天王为领兵主帅,子牙钗为副元帅,大孟洋、小孟洋为左右先锋,伍须丰为中军,五员猛将,乃西戎头等英雄。奉了西夏主命,径往巩昌府进发。巩昌府在陕西边界,一连凤翔、平凉、延安几府,俱被攻陷,直抵绥德府与山西省偏头关交界。
守三关口主将杨宗保,几次开兵,未分胜负,只得差官驰驿上本告急。当时差官不分昼夜,赶程来京。是日正在设朝,众文武趋跄朝贺毕,有值殿官传旨:“有事出班启奏,无事退朝。”
旨意宣罢,只见武班中有兵部尚书孙秀出班奏道:“雄关杨元帅有本上奏。”当有殿前侍卫接本,展开在御案上,仁宗看时,上写着:雄关总领、兼理军兵粮务事、军国大臣杨宗保奏:臣奉守三关二十余年,向借圣朝威德,陛下深仁,宁谧多年,兵无锋镝之忧,将无甲胄之苦。不意西夏国赵元昊贼心不改,称帝于西羌,于七月某日,兴兵四十万,水陆并进,寇陷陕西。省震动,数府沦陷,直抵绥德,将近三关,臣几次开兵,未得其利。臣年逾花甲,精力已衰,恐难胜任,恳乞陛下速筒良将,统领锐师,以解旦暮之危;缓则兵力单薄,雄州之地,恐非吾有矣。并虑隆冬天气,军士苦寒,伏望陛下早赐军衣三十万。
得以均沾挟纩,不至兴嗟无衣,以致军士离心,兵民幸甚!天下幸甚!臣冒死谨陈,不胜迫切待命之至!
当下仁宗看毕,开言问道:“既然元昊作叛,寇陷陕西,众卿有何良策?”一言未了,只见文班中吏部天官文彦博,执笏步至金阶奏道:“臣思偏头关与绥德府交界,三关重地,若非杨元帅镇守,不独陕西失守,即邻省山西亦危矣。今他飞章告急,军情之危,不言可知,遣师往援,固有不可终日之势。
但北有契丹,朝中谋臣良将,如曹伟、韩琦、种世衡等,皆分守要镇,此外更无可遣之将,可调之师。惟有一面出榜求贤,或令内外大臣各举贤能,如有武艺超群,才略出众,堪膺将帅之任者,不次超擢,即令彼统兵往援。一面招兵募勇,挑选健卒,练成劲旅,听候统兵大臣调拨,并赶办征衣,即令解送,未知陛下以为何如?”仁宗点头道:“依卿所奏。”即降旨着内外大臣,各举所知材能之士,听候录用。并降旨命孙兵部招集兵勇,往御教场操演十万军马,以备登程。是日孙秀领旨,天子退朝,文武各散回衙不表。
却说当日仁宗即位之后,选了庞洪之女为西宫昭仪,因命庞洪人相。庞洪之婿孙秀,因由通政司进为兵部尚书。二人权势,显耀中外,更兼西夏用兵,丈人参军机,女婿掌兵符,愈加威赫。按西夏姓拓跋,自赤眉归唐,太宗赐姓李氏,后又讨黄巢有功,虽未称国而已称王。历五代至宋太祖,加封彝兴太尉,赐德明姓赵,臣事宋室,至子元昊始僭称帝,兴兵寇宋。
用兵几二十年,被狄青降服,乃以父事宋,凡传二百五十八年,后为蒙古所灭不提。
却说狄青公子,自遭水难之后,母子分离,幸得王禅仙师,救上峨嵋山,收纳为徒,传授诸般武艺。屈指光阴迅速,已有七载,一日独自思量道:我生不辰,父亲身居武职,祖父亦是名将,不料父亲亡后,与母藉些薄产,苦挨清贫,命途多舛,九岁时洪水为灾,室庐淹没,母亲被水漂去,存亡示卜。吾虽蒙王禅老祖救到山上,收纳为徒,但母子分离,举目无亲,孤苦伶仃,实是伤心。日前师父说吾母命不该终,定有人拯救,自得重逢。但师父虽如此说,此刻心中如何安放得下。几次要拜辞师父下山,寻访母亲,无奈师父不允,我亦不明其意。今在山中七载,蒙师父传授韬略,俱已娴熟,他日果能安邦定国,建功立业,恢复先人之绪,方遂我愿。想我年已十六,正是少年英雄,应该与国家出力,师父教我待时而动,下山扶助宋君,但不知待到何时。
正在胡思乱想,只见童子呼道:“师兄,师父有话等你。”
狄青闻唤,即同童子前来拜见师父。说道:“蒙师尊呼唤,不知有何嘱咐?”老祖道:“贤徒,我推算阴阳,喜得你灾难已满。今日命你往汴京去,一则你到汴京,该有亲人相会;二则你不该在山修道,理应扶佐宋室。现在西夏猖獗,须你平定。
趁此机会,作速下山吧!”公子闻言,不觉垂泪道:“师父,既然弟子灾难已满,可以离山,但蒙师父拯救教育七年,一日分离,实觉不忍;二者弟子思亲念切,意欲先回山西故土,找着母亲,然后到汴梁,未知可否?”老祖听了微笑道:“贤徒,我许你到汴梁,自有亲人相会,岂有误你的,何必定转故乡?
至于不忍分离,虽是师徒至情,但国事要紧,断不能久留。”
公子思想道:师父命我速回汴梁,许有亲人相见,想必是我母亲了。只得诺诺应允,但盘费毫无,哪里走得?不免要求师父指示。老祖却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盘费小事,何须挂虑,我今与你子母钱一个,须当谨慎收藏,便是盘费日用了。只要到汴河桥地面,就没了这金钱也无妨碍了。”公子听了大喜,双手接了金钱,拜谢师尊,收入囊中,微笑道:“上启师尊,再有什么神通法术传些与弟子,以作防身之用。”老祖道:“贤徒,你的随身武艺,尽可护身,何必再求仙术?趁此天气晴朗,下山去吧!”公子称:“是,弟子就此拜别了。”
说完,肩负行囊,迈开大步而去。老祖微笑道:“好个少年英雄也。实乃国家栋梁之臣,西羌虽有猛将雄师,有何虑哉!
但狄青此去,尚有微灾,但趁赶机会应该如此,虽然先历些苦楚,后来自然显贵非常。”因唤童子道:“你可于七月十五日,在河南开封府汴河桥,将狄青子母金钱收取回来,不得有误。”
童子奉命去了不提。
却说狄公子出洞下山,独自行走,忽然耳边呼呼响亮,开不得双目,身不由主,起在空中。不久腾腾而下,双眼睁开来一看,不是仙山,乃平街大道,日已归西,一见旅店,即进内安身。但思量不知此处是何地名,正值店主拿到酒饭,便问他此地何名。店主言河南省近开封府。狄青闻言大悦道:“不料师父一阵风送我到汴京。不用跋涉程途,妙呵!”不觉放开大量饮嚼。只因在山上素食七年,如今见了三牲鱼肉,觉得甘美异常,吃个不休。这狄青生来堂堂一表,身躯不长不短,肥瘦合宜。面如傅粉,唇似丹朱,口方鼻直,目秀眉清,看来不甚像个有勇力有武艺之辈。岂知他乃一员虎将,食量自然广大,店主多送酒馔,一概吃个净尽,反吓得店主惊讶不已。老夫妻两口儿说:“不料这人生来如此清秀,又不是猛汉粗豪,吃酒馔却如此大量,真是奇哉!”
且不提店主两夫妻言语,却说小英雄吃酒半酣半饱之际,偶然想起没有盘费给店主酒馔钱,心中筹思,说声:“罢了,且将囊内金钱与店主婉商,暂做抵押,且另寻机会便了。”用饭已毕,即向囊袋中一摸,不觉大喜,说道:“奇了!吾别师父动身之时,只得一个金钱,为何此时有了许多!”摸将出来数了一数,却有一百个铜钱,再摸没有了。原来老祖的子母金钱,乃是仙家宝物,产出一百个铜钱,待他作一天用途,多也不得,少也不得。狄青深感师父大恩,一铜钱反化出一百个来。
但愿天天如此,路中盘费可不用顾虑了。当日歇宿一宵,次日又用了早膳,店主算帐:用了酒饭铜钱九十三文。公子交付完毕,又问明开封府城路途,据云:还有四五天,方得进城。问毕,别了店主,一路而去。这子母钱日日产出一百个来。公子一连走了数天,夜宿晓行,单身遄征,不觉到了皇城。但见六街三市,人烟稠密,到了一处,名曰汴河桥。公子就住足于桥栏上,想道:“师父有言吩咐,倘我进了汴京,自得亲人相会。
我今已进了皇城,未知亲人在于何方?教我哪里去找寻?况且我年交九岁,就上了仙山,至今七载,纵使亲人在目前,日久生疏,也难识认。料想必非别的亲人,想必是我生身母亲,但不知究竟在于何方?”一路感叹,腹中饿了,伸手向袋中一摸,不觉大惊说:“不好了,因何子母钱今天只得一个,连余剩的一文也没了。”不信又摸一回,果然只剩下金钱一个,此时小英雄心中烦恼,紧敛双眉。
不知狄青此后如何度日寻亲,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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