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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朝房内与沈御史厚交的官员,你言我语,都说沈国清不通情理,将王封诰命夫人,不备棺成殓,暴露尸骸于土中,原是欺君重罪。今被包拯拿定破绽,倘或起尸,被他救活,沈国清难免过刀而亡了。
不言奸党纷纷议论,且说包拯自己忖度,倘将孙武纵回,只恐他情虚要寻短见,反为不美,即令张龙、赵虎,领了三般国宝,又邀了孙侍郎带同沈御史,往他府衙而去。只有孙兵部倒也心上不安,不知包拯果能起尸与否,又见他邀了孙武兄弟,以故放心不下,便同至沈府而来。
当日包公缘何抹煞李太后之事不提,单奏杨、狄、孙、沈之事,只因尹氏的尸骸过不得七天,倘至七天,就难以还阳了,故以救活性命为先,将李太后之事暂且丢下。
且说包公进了御史衙,孙家兄弟并至,沈御史只得引至里厢,大小衙役房吏人等,吃惊不小,议论纷纷,不明大人犯了何法,包公来抄没家产。当日沈御史指明埋尸之所,包爷与孙家兄弟,一同举目,果见一丛月桂,是新种植之象。包爷立差··排军,将泥土扒开,扒去泥土,仍觉阴风惨惨。穴内女尸,面目如生,略不改色。包公叹息道:“可怜一位贤德夫人,遭此一难!”二孙兄弟,也觉骇然。沈御史见了,心中烦闷,默默不言。包公又道:“这尸骸是你妻否?”沈御史说:“是。”
包公又吩咐董超、薛霸二役,小心细细起尸。两个排军领命,即将尸骸悠悠扶起,安放僻静所在,又命张、赵二人,将温凉帽子戴在夫人头上,还魂枕扶置首下,返魂香放在身上,令四排军远离,令丫环侍女近前。
二孙兄弟,心中焦闷,不想包黑之言,完应验。正要别了包拯回衙,只见包公冷笑道:“排军速将孙侍郎拿下!”他是朝廷重犯,哪里放得?此法律当然。排军领命,即上前将孙侍郎拉定。孙兵部见了大怒,挺胸直前,喝道:“包拯!你非奉旨,怎生胡乱拿人?快些放了吾弟,万事休,若不依时,与你一同面君。”包公冷笑道:“这案子有你令弟在内,他原是朝廷犯人,是非且待尹氏活了,再分皂白,若询问后有罪时,应该究办,倘若错拿无辜,定罪下官。大人且请回衙,休得多管。”原来孙兵部仗着庞洪之势,党羽相连,横冲直撞,欺侮同僚,单惧包拯的硬性,当日含怒不言,吩咐打道回到庞府,另有一番忿话,不提。
单表包公令排军两人,押了孙武、沈国清,一同收禁天牢。
但侍郎不上刑具,只因未奏君命,止拘阻他不得回衙,恐众奸党等,又生枝节。当日沈府家人,仆妇,个个吓得惊慌失措。
包爷在御史府中,只待救活了尹氏,然后回衙问供。又吩咐公堂上面,炷上名香,包爷下跪,叩礼当空,告祝上苍,过往神祗,地府阎君,本都城隍,伏惟鉴察,说明奸臣误国之由,立心秉公报国之意。祷告已毕,仍起而坐于公堂。自有沈府家丁,递送茶汤。是日天晚,将近黄昏,另行佳酿美肴。送与包公用毕。不表。
且说孙兵部来到庞府谒见国丈,庞太师闻言呼道:“贤婿你到沈府去过,可知事情怎办?”孙兵倍道:“岳丈大人,休要提起,可恼这包黑无半分情面,一到沈府,果然于泥土内起出一女尸骸,面目如生,并末腐消。又将吾弟拦阻留下,说他是案内之人,难以释放,因与沈兄一并收禁了。倘若尹氏果被这包黑贼救活还阳,只忧究明此事,吾弟与沈兄即难逃遁了。”庞太师听罢,不胜烦恼。又深恨包拯不往陈州,特赶回朝,偏究此事,老夫也有干系,日夕使吾不安。便道:“贤婿,吾想沈国清平日之间,十分精细能干,今此事愚呆了。妻死缘何不备棺椁埋葬,胡乱埋于土内?况属冬天,自然肉体不消化了。圣上三般还魂活命宝贝,出在东洋高丽,太宗时入贡,留传至今。前者包拯曾救过被冤两命,今尹氏又经包公领办,必能复活还阳。被他究出真情,二人正法,难免一刀之惨,连老夫也有碍的。”今日事情破绽尽泄,即深宫通线,也难解救得两人之命。”孙兵部听了,长吁一声道:“可怜吾弟一命,断送于包黑贼之手!”
翁婿之言慢表,且说包公是晚用膳毕,已有一更将残,只觉得寒风惨惨,青灯一明一暗。家人侍女在旁,将尹氏夫人声声呼唤。少停初交二鼓,包爷早已传命他家人于夫人睡处,远远用火盆四围烘暖,不一刻,只见夫人手足微微转动,一呼一吸。有张、赵二人远远瞧见,启上包大人道:“尹氏夫人转活还阳了,手足已有活动的情形。”包爷听了言道:“他还阳好了,然他在土数天,身体定沾了寒土之气,速备姜汤,与他吞下才好。”二役传言,有侍女忙往取姜汤倾灌夫人喉中。包爷复叩礼上苍已毕,已有三更时分。尹氏夫人身体移动,双目微张。包公离位远远观瞧,心头喜悦,又命取回三般宝贝,道:“夫人身负冤屈,归阴数日,今幸喜还阳,皆圣上宝物之功。”
又吩咐沈府家人,小心扶起夫人。又叫众侍女殷勤守护,不要卧睡。众侍女遵着包大公吩咐,挽夫人进内,小心服侍沐浴更衣。又有家丁妇女不下百人,都说包大人神手清官,将我家夫人救活,交头接耳,不胜喜欢。
且说当夜包公又唤役人将后庭土穴填平,吩咐从役一同回府,已是四更时候。至天将黎明,带了三般法宝,要缴还圣上复旨。这时天色尚早,君王尚未坐朝,文武官员,都在朝房候驾,尹氏夫人复活,文武官知者很多,都说包公是位异人,将人救活,莫非他不是凡间之人?不拘忠佞,都有话说。只有孙秀、庞洪心中纳闷,有什么心思来答话呢!不一刻圣上登殿,文武大员呼拜已毕,分班侍立。有包爷执笏当胸,俯伏而奏道:“老臣包拯见驾!”圣上先询问尹氏之事。包公奏道:“臣启陛下,那尹氏已于昨夜二更时候还阳。再生之德,皆叨陛下洪恩。今臣复旨,并缴还三般法宝。”天子听了,喜气洋洋,言道:“活人之命,功德弥天,今包卿数次救活枉死之人,乃代天活人,其功不小,上帝赐福无涯,如此朕也难及了。但以后如有被屈身亡者,又请此宝,如此拿来拿去,岂不周折费事?
如今就将此三般宝贝,赐与卿收藏,以后若逢冤屈枉死,便宜行事搭救可也。”包爷谢恩,又奏道:“昨蒙陛下命臣审究李沈氏呈状重案,伏乞陛下将边关杨元帅本章,并沈氏御状,一并赐交于臣,棒对分明,并求敕发焦廷贵与臣,方能面质说详明。”嘉祐君道:“依卿所奏。”命内侍速取来边关本章,并李沈氏的御状。又下旨天波府,立取焦廷贵,一并敕交包公究明复旨。包公领旨,收接了本章御状,吓得庞洪浑身汗下,手足俱麻,想道:昏君主见不善,发交本章犹可,这纸御状关系不小,包黑好不厉害,非比别位官员可以用些情面的。李沈氏乃妇女之流,倘究查起御状来,何人代写,那沈氏纵生铁口钢牙,也难抵他刑法厉害。倘招出状词是老夫做的,那时乌纱帽子戴不牢了!
不表国丈着急,且说包公将本章御状一一看毕,又启奏道:“杨宗保的本章上,只有狄青一人退敌。”包公又说:“孙武到关,不查仓库,只许赃银多少,并未询及失衣冒功的缘由,与李沈氏所呈状上情节毫不相关,此是破绽机窍。况杨宗保身居边关主帅,执掌兵柄二十余载,数世忠良将士,朝中栋梁,即圣上也知他是尽忠报国之臣,他怎会私庇狄青,而伤害有功!
他既非奸贪之辈,断无欺君之行。从来妇人告状,定有主唆之人,臣问案多年,屡试十有九验。那沈氏乃妇女之流,哪有此泼天胆量?内中岂无胆大势狠之人唆拨他?故敢放胆叩阍,来冒犯天颜。当此之际,陛下也须追究主唆之人,若非尹氏诉冤,险此被奸臣以假作真,而忠良反遭诬陷了!”天子听了,说道:“当时原是朕未细究,包卿可知主唆呈状者是谁?”包人推测,十有八九是国丈专主,但想,这奸人非别人可比,女在宫中做贵妃,得君宠幸,料想今日扳他不倒,我且留些地步,也罢。倘若不提出唆状之人,反被这老奸言我无知识没用了。不免说出机窍之言,恐吓他一番便了。因开言道:“臣观此状词,句句厉害恳切,平常人吐达不出,定然是朝中大臣主笔,方得有此狠烈之词。待臣严究出其人,定不轻饶,只求陛下准臣严究。”国丈听了包公之言,面色由红而白,又插不得言。天子又道:“包卿,朕思朝内大臣,尽是忠良,李沈氏又在边关,去此数千里,小小武员之妻,怎能结识朝内大臣?据朕思来,还是边关上书吏挑唆,卿也不须深究其人了。”包人道:“臣启陛下,并不是臣定要追究主唆之人,但这主唆者,看得法律甚轻,居心太狠,要害尽忠良,方得称心。据臣愚见:其状定必朝内奸臣所做的事情。此等奸佞,不顾名节,只贪财帛。
李沈氏虽不认识朝内大臣,然只用了财帛,不结识也可结识了。”国丈当时浑身流汗,暗恨包黑贼当驾前挑起老夫的心病,巴不得君王不再询问,立即退朝散去。岂知君王偏偏不会得国丈之意,即道:“包卿,既知朝内大臣主笔,可知何人?”包公又奏道:“此状词是一品大臣,权势很重的御戚所写。”国丈欲待插言辩驳,又因涉及自己,多有不便;欲待不言,又怕这包黑说出他事来,实是进退两难,懊悔错干此事。君王听了包公说到朝内一品大臣,又是御戚,心中岂不明白!倘或被他说出来,朕亦无法处分,不如及早收场为是。因道:“包卿,朕思主唆之人,非是正案所关者,卿不须多究了。”包公也猜得君王之意,定碍国丈之故,只得做个人情,称言:“领旨。”
当下退朝。
不知如何审办群奸,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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