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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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孙延的劝告，孙同安虽然并未听从，却也做了些以防万一的准备。最后他留下一封书信，叮嘱家人如果出事就想办法把信交给大姑。

孙婆子带着孙延来到了东留庄，可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她也就按照家主的意思，在东留庄先住了下来。

当然不会有异常，本来就是祝月明在搞鬼，思来想去，祝月明觉得自己也只剩下引出孙家族人保护起来，直到誓咒契约过期这一个办法了。

被人为布置成的矿难很快发生，只有守在井上的老三带着两个人回来，受家主托付的家人立刻就要去东留庄给孙婆子送信。可是还没等离开五官屯他便发现，自己已经走不出去了。

“三叔，村子外面出现了很多苗人，看样子是冲我们来的。”

惊魂未定的孙同喜长叹一声道：“看来这次的事情就是专门针对我孙家的。你去查一下出勤，看看除了你大姑奶奶和延儿还有谁在外头办事。”

“回三叔，”那人很快返回：“二姑、三姑、四姑在婆家，剩下就只有大爹家的龙哥去陕西还没回来。”

孙同喜立刻道：“赶快打电话去渭南，查查孙龙走了没，想办法拦住他。通知家里练过功的人都到前院集合，就是没有降魔队，我孙家也不是谁都能欺负到头上的。”

吩咐一番之后，孙同喜亲自要过了那封信，他拆开读完，仔细思索一下，决定给赵义打个电话。东留庄没有电话，而离得最近的就只有赵义的村支部可以联系上，何况大姑还刚帮过他们。

如果祝月明在这里的话，一定会阻止孙同喜往外打电话的，现在村外围而不攻，就是想要利用电话来获得漏网之鱼的信息。

灭掉孙家的事情太大，一旦动上手，就算是没有契约桑巫也只能赶尽杀绝了。所以这边刚一打完电话没多久，孙同喜的三个妹妹便先后得了“心疼病”，她们三人未学术法，不懂得驱除蛊毒，陆续于当晚被害。而孙龙也在第二天“不慎失足”，落入渭水溺亡。

最后只剩孙婆子和孙延了。孙同喜拜托赵义去东留庄通知二人的时候，还让赵义捎去信里的一句话：“大姑，如果家里有什么不测，你立刻带着延儿离开此地。不要想报仇的事，好好抚养延儿。告诉延儿，他最喜欢吃的东西和最喜欢玩的东西那里有我孙家的传承，等事情过去让他自己去拿。”

监听了电话的桑巫即刻命人等着赵义把信儿带到，然后除掉老的，逼问出小的孙家传承藏在什么地方。能够成为人间判官，可见孙家的传承道法有多么了不起，这也正是桑巫决心放手一搏的原因。

“你们是湘西尸门的人？”

刚来到村外的孙婆子就被三个苗人挡住了去路，她把孙延护在身后，看着中间那人胸前挂着的三枚铃铛平静地问道。

这人并不答话，随手扬出一道黑雾的同时，另外两人也朝孙婆子包抄过来。

孙婆子单臂夹起孙延疾速后退间，发声喊道：“用雄黄糯米丸，那两个是蛊尸。”可她忘了孙延还被她夹着，哪能腾出手来。

眼见黑雾已经追来，而孙婆子速度本来就没有蛊尸快，她只得又放下孙延示意他赶紧跑，想要自己拖住三人。

孙延落地后一边奔跑一边取出一把弹弓，扭腰回身射中了一只蛊尸的眼睛。那蛊尸闷吼中不断地吐出浊液，还有一些虫子从它身上爬出，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

孙婆子刚刚挥舞棍棒打散了大半黑雾，可还是被一小部分落在身上。她也不去理会蛊尸，挺起棍子向三铃使者打去。

尸门以蛊控尸，搏斗上远不如柳家和祝家，只得一边闪躲一边招回蛊尸护卫。

落在身上的黑雾钻入体内，孙婆子强忍疼痛咬牙拼命。可随着她手中的圆棍被蛊尸打飞，孙婆子感觉自己不但体内真气无法运转，就连肢体也渐渐麻木。

她死掉不要紧，孙延一定也是难逃毒手，勉强封闭住蛊毒入侵心脉的孙婆子既没带驱蛊药也没时间运功逼出，此刻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就在这时，一枚雄黄糯米丸击中蛊尸，另一枚速度稍弱的直奔孙婆子面前飞来。孙婆子赶紧张嘴吞下，还险些被噎到。趁这一缓，孙婆子也感觉到身上的蛊毒减轻了一些，她不去逼毒，却是飞身上前抓向了使者。

三铃使者眼见孙婆子撑不住，有些放松警惕，可转变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还没回过味的他顷刻就被孙婆子抓住了左臂。孙婆子顺势抬脚一别，竟生生地把他的半条胳膊给掰断了。

“啊——”

撕心裂肺的叫喊只有一声，扯着半条断臂的孙婆子在收腿的时候直接踢向使者的腿弯，跟着又一掌落在单腿跪地的使者头顶。她手上什么力道？那使者头骨、颈椎和左腿的膝盖骨全都应声而碎。

远处躲藏着的祝月明直瞧得喉结直动，他本来正想出手救走孙延的，刚才见到孙延对付蛊尸的办法让他十分羡慕，就算是他也要费一些周折，孙家果然是名不虚传，一个孩子都有这种本事。

祝月明清楚，这办法教给他也没用，起作用的虽然是糯米丸，可那功夫却没一点儿在糯米丸上。祝月明确认周围没有埋伏后，缓缓地走了过去。

刚刚将从那死去使者身上爬出来的一只蛤蟆钉死在地上的孙延，立刻又举起弹弓对准了祝月明，此刻姑奶奶正在逼毒的紧要关头，绝不能被人打断。

祝月明在远处停下脚步，举起两手对孙延说道：“这位婆婆要想将毒拔出，至少也需要一个时辰，那都够对方再派五拨人过来了。我没有恶意，其实你们就是被我引来村子里的，为的就是救你们一命。你让我过去，我有办法帮她把毒暂时镇住，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孙延虽然年纪不大，却是极有主见，他稍一衡量就判断出对方说的是事实，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想明白之后孙延二话不说，立刻起身让在一旁。

“谢谢。”祝月明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有些纳闷，明明是他在救他们啊。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竟然让他有一种强烈不可侵犯的感觉，比他那天见到皮罗的时候更加强烈。

很快地，祝月明取出一粒丸药，把在手中烧过的符灰全都黏在上面喂孙婆子吃下。吐出一大口漆黑如墨的鲜血后，孙婆子慢慢地睁开双眼。

她看到孙延无恙先松了口气，然后又抬头打量着祝月明虚弱地说道：“多谢小兄弟相救之恩。”

“大娘说哪里话，我也是路见不平。我看咱们还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吧，大娘身上的蛊已经被在下全部杀死，剩下的一点余毒想来也问题不大了。”

“走吧。”说着她起身拉着孙延跟上祝月明便走，甚至连去哪儿都不问。

俗话说人老成精，孙婆子在祝月明的身上感觉到了浓重的尸气，而且又是用符的，马上就判断出这是河南祝家的人。他救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还不清楚，但对方既然没有亮明身份，应该就不是和尸门一起合演的双簧，她也就乐得装聋作哑。

祝月明先带着二人返回东留庄，他换了一身庄稼人的衣服之后，又给孙婆子两个也都弄来一身。等他们换好衣服，祝月明赶着一辆马车让二人躲在上面，又用稻草盖住，这才大摇大摆地出了村。

“这是八里铺子方向？”走了一段路孙婆子见他们并不是往县城方向去，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祝月明赶着马车说道：“是的，苗人的根据地就在那里。在下因为用立约符起过誓，所以很多话没办法讲出，现在他们四下搜寻，那里反而成了人手最少的地方，防范也是最轻。至于去县城的各条路上，此刻怕是已经被严密监控上了。”

祝月明带着孙婆子他们去的地方正是化尸所在地。照他判断，现在尸门的主要战力包括皮罗，应该全都在五官屯与孙家对峙。

刚才过来的三铃使者和那两具蛊尸十有八九是从八里铺子调过来的，而且很可能是那里能分出来的极限了。

三铃使者一死，尸门肯定会派出大量人手分布在去县城的各个路口盘查。不用什么高手，只要看见孙婆子报告就行了，可以想象，孙婆子还没进城就会被皮罗追上。

若是没发现孙婆子踪迹，他们就会等到灭掉孙家之后再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盘查。现在距离契约结束还有三天半，以尸门这次倾巢出动的规模来说，人手上足够了。如果说这里还有最后一个安全地方的话，那就是化尸所在的那个屋子了，这就叫做灯下黑。

本来孙婆子他们在东留庄住下让祝月明十分满意，他原本还打算今晚再弄出点大的动静将这二人牵绊住的。可没想到孙家真的愚蠢到打电话出来，没电话的竟还要千方百计地请人去送信，这才落到了现在这种险境。事到如今，祝月明能想的办法也只有这么多，至于这祖孙两个和柳、祝两家的命运，就只能交给上天了。

“果然不出所料。”去化尸所在的院子里打探过一番之后，祝月明返回到栓马车的地方与孙婆子商量：“那里只有两具蛊尸看守，我带来的镇蛊符最多只能镇住他们一刻钟，咱们抓紧过去。”

三人来到院子当中，孙婆子看到院子里的两具蛊尸脑门上面都被贴上了符咒。进屋之后，祝月明道：“大娘，小兄弟，我得走了。这炕下面有个地窖，你们下去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据我估计，目前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们找个地方躲上几天吧。等风声过去我再想办法接你们出去。”

说完祝月明给孙婆子留下了一包干粮和两壶水，又从炕洞里摸出了那晚他扔下去的木匣便离开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