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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到石屋前,无需我开口陆锋就先停步了,转过身来对我道:“你进去将火炉先点上,夜里就不会冷了。”我点了点头,正要推门而入却听他唤:“许兰。”
扭转回头看他,等着下文。深幽黑沉的目光锁视着我,使我难免心慌,只听他问:“假如我离开了这里,你会记挂我吗?”
小心斟酌了言辞而答:“你若真离开了也是件好事,或许会想起从前忘了这里也不一定。”结果陆锋一点都不买账:“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只问你会否记挂我?你只要答会还是不会。”我听得气结,也生了恼意:“不会。我有我相公要记挂,实在不可能再有心思去记挂别人。”
桃花债最好的处理方式还是快刀斩乱麻,免得拖拖拉拉的误了别人也恼了自己。
陆锋转过身,低声说:“我不会给你这机会的。”丢下这句话就大步而走,等我从中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已经埋进了黑暗里。
我目瞪口呆,这人怎生如此执拗的?也是无奈,总不能追上去撬开他的脑袋改变他想法吧。重叹了口气转身回屋,进门便看见那火炉了,还是走过去将火炉给拎到石塌边再生起火,一整晚屋子内都暖融融的,只是我依旧睡得不踏实。
梦里我一直在跑,可无论怎么跑都摆脱不了身后脚步声的追捕,加上呼呼的风声,形成了黑夜里最诡异的音效。后来我实在跑不动了,摔滚在了地上,一只手突然就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等我抬起头的一瞬直接被吓醒了。
我冷汗淋漓地躺着,大口大口地喘气。明明醒来了,可梦境离得太近,彷如真的亲身经历且发生了。梦中将我惊醒过来的那个人,是阿平的祖父。
因着这个梦境使我没法不往坏处想,原本我在京城陪着阿平赶考,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独自一个人回家的。可他祖父却在这时要给我出什么难题学三月礼仪,并且连给我与阿平告别的机会都不肯就交代木叔即刻送我回程了。而陆锋说那群追捕我的人早几天便藏匿在这一带了,会否这根本就是阿平祖父设的一个局,一个引我入瓮的局?
什么刘寡·妇,什么三个月学礼仪,就是一个幌子。
但心里有个声音又在质问:若阿平的祖父要杀你,在京城的时候就可偷偷将我杀了,何必要将人部署在这一带?
是……为了遮阿平的耳目!意识直觉作了答。
当陆锋说那群黑衣人不可能是山贼时其实心念就翻腾了,只是用力克制住不愿相信。
现在这个梦到底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想,还是在给我预警?
然而隔天下午,陆锋派出去银杏村前守着的人就回来报告说来了一辆马车,是停在我家门口的,下来一个老妇,一身的藏青布衣面容严峻。听这形容不是刘寡·妇又是谁?我心中又起了疑窦,假如是阿平祖父设局置我于死地,断不用再让刘寡·妇回来演这出戏。
我乱了,梦境胡为,觉得最可能的却又在转瞬间全盘推翻。除了阿平祖父,我想不到还有谁会用这般手法,因为我想过黑衣人的身份若不是杀手,那么有这般纪律的恐怕就只有兵士了,而阿平的祖父是位大将军。
我决定冒险回去见刘寡·妇一面,是非清白从她口中必能知其一二。
陆锋得知后却一口否决,并且把我从石屋给“请”了出来移到山洞最里面,显然是防着我再从那坑洞里逃走。虽后悔告知他决定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另想它法了。
这期间我有见过虎子和阿牛一次,远远的,他们在一群山贼之中,并没有我以为的形容枯槁,反而好像很融入其中。阿牛的腿依旧一瘸一拐,走起路来不方便了。
似乎,他们真的离我很远了。
山中的平静最终还是被外界打破了,当林鸟纷飞惨叫声起时,所有人都还在睡梦之中。我惊醒过来刚坐起,陆锋就冲到了身边交代我躲在这别乱跑。
也不知是谁喊了句“官府来人了”,一下子整个山寨都乱了。贼怕官府似乎已经成了本能,更何况这半夜冲杀进来的官兵声势浩大,绝不是我们这三十多号人能顽抗得了的。陆锋很快就回来了,他一声尖啸令所有人安静下来,霎时奇迹般的原本躁动惊怕的众人全都没了声,只听见陆锋的声音铿锵有力而道:“这里不能再待了,早前就命熊一等人挖好了一条密道,妇孺在前,男人垫后,不要让我看到有谁争抢。”
话落他就一把拉住我的手朝着石屋的方向而走,听他刚说起密道时我就意识到怎么回事了。他不但没有将陈二狗的坑洞给填埋,甚至在那基础上挖了更深更宽敞的密道,为的就是像今天这般生死之际有条后路。
我往后看了一眼,见是玛雅紧跟在后,在她后面也是两个女人,再后面才是一众男人尾随,所有人都默声而行无一人开口。静谧的夜除了外边的吆喝声就只剩一众沉重的喘息。
下洞之后不能再两人并行,陆锋打头阵一马当先,速度足能让我跟上。上次我与陈二狗在洞中全程靠爬,而陆锋命人将洞挖到有一米半高,只需弯着腰走路即可。但是密道长远,长时间弯着腰酸痛倒不行,前方陆锋的声音低低传来:“再忍忍,很快就到洞口了。”
我轻嗯了声,却知道路还有一大段,还要经过一个墓穴才能出到外面。
可等到洞穴尽头我都没看到任何一座墓室,随着陆锋爬出洞外环视周围,发现这个出口并不是上回陈二狗带我出来的那个。不由暗暗惊异,是陈二狗原本还挖了另一个出口还是后来陆锋在下到洞坑后又让人挖了一个?
不管是哪种可能,这会儿我们是从山中出来了。远处能听见人声的地方就是山寨,又见火光四起,不过很明显没上次的大,原因是山内能烧的树木草棚早在上次大火都烧光了。
不过上一次是木叔只带了几人深入贼寨,目的是为寻我,虽然火烧了山寨但不至于动了根本;而这次却是官府派兵镇压,若无力抵抗便是家园尽失。
回望了一圈相继从洞中爬上来的人,幽暗的夜光下他们都目朝前方,脸上隐有悲恸。
陆锋平静的声音打破沉寂:“先离开这。”
他再度抓住我的手腕领步在前,众人无声随后而行,但脚步都很沉重。
乘着与后面的人间隔有一段距离时我压低声问:“我们现在要去哪?”
“先离开这一带再做打算。”
离开……我蹙了蹙眉顿住步伐,朝陆锋摇头:“你们走吧。”
手上一紧,陆锋回头目光掠向我,“你不走要去哪?”
“回家。”顿了一顿在他开口之前先道:“我家在这里,过几日我相公就会回来了,你们赶紧跑吧。不过这么多人最好是分散了,否则太容易引起注意了。还有,能不能放金阿牛和虎子两人回去?”如今都已是逃难,应可以不用再陈守规矩定要两人以劳力抵偿了吧。
陆锋没有回应我,幽沉的目光死死盯着我,气氛瞬间凝滞。而随后跟上来的诸人都不知发生了何事,眼神忐忑地看着我俩。
官兵就在不远处,很可能会发现山中空无一人后就立刻展开围捕,虽然这些人都是山贼,我也曾身陷其中饱受惊吓,但这次我的命是他们救的,所以还是不希望他们被抓。
推了一把陆锋,“别犹豫了,我是附近的村民,官兵出没了那些人也定然不敢再妄动。但你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陆锋,这时候你该果断,这些人的性命都落在你的肩上。”
我看见黑眸里有什么沉定下来,他转过身面向山贼沉声而道:“从现在起,你们有家的可以乘着夜色赶紧回家,想走的也可以走,无家可归不想走的就留下来跟着我。”
霎时人群纷纷窃窃私语,在陆锋催促了声赶紧选择后还真有人走出队伍,忐忑不安地道:“首领,我的老家在平村,我想回去。”
随后接二连三地有人提出要走,在陆锋首肯后起初那些人都不太相信自己自由了,走时一步三回头,后来见当真无人阻拦便大步离开了。其中不乏有男人带着女人一块走的,有两人结伴同行的。感觉有道目光射向我,循望过去发现是阿牛,他站在队伍的最后面隔着一丈多远的距离正看着我。
夜色昏暗,我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是虎子开的口,他提出要与阿牛一起回坝头村,陆锋看了我一眼后与刚才一般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
坝头村的方向在我们前方,于是见虎子扶着阿牛向这处走来,经过身边时阿牛的步伐顿了顿,他没有看我,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好一会才在虎子的拖拽下越过身边,慢慢走远。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希望阿牛经过这次事件可以告别过去,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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