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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过几场雨,天气愈发凉了。
清晨的雾气弥漫在城郊那座威严的星宿坊外头,各处那些高高突起作为哨岗的楼台一片寂静,只隐约看见些人影,纪律分明地走动着。
老杨和新进弟子小高刚换过哨,伸着懒腰,睡眼惺忪地要回住处休息。值夜耗神,年轻人尤其不习惯,小高恍恍惚惚地走着,冷不防一脚踩中地面上的积水坑,立刻溅了一身W水。
「唉!这才刚洗的衣服!」小高搓着衣角上的泥点子,痛心疾首。
他的制服是前些日子新发的,勤换勤洗不说,连靴子都是每日擦拭,打理得一尘不染。而老杨的衣服虽然款式差不多,但显然穿得年头久了,全身上下便显得有些灰扑扑的,不似小高的新衣那样笔挺。
老杨觉得小高的反应有些好笑,不过也能理解。
这一身天罡会弟子的制服,质料厚实,绣着天罡星辰,取意秉承天地正气,行侠仗义,护佑民生。至少在临璩,人们对於身穿星宿袍的人下意识地怀有敬畏之心,遇不平之事,向附近的天罡会弟子求助,也往往会得到回应。
每一位穿上制服,佩上长剑的新进弟子,意味着他通过了T格和基础武技的严格选拔,将在星宿坊内接受更加高阶的剑术训练。
凡是受到肯定的象徵,年轻的时候自然都宝贝得不得了。
老杨心有感慨,大手安慰地拍上小高的肩膀:「有什麽大不了的,送去给洗衣房不就得了?」
「和别人的衣服混在一起随便洗洗,谁知道乾不乾净?」
「你小子!等你能出任务了,在荒郊野岭埋伏个十天半个月,我看你还有没有心思矫情。」
「那不一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忽然远远望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迎面走来。
那人穿着平民的粗布衣服,走得很慢,战战兢兢地捧着一盆清水。即便万分小心,那盆中的水面仍然不稳地晃动着,不时便溅出几滴,狼狈地滴在在他的鞋子上,好似一盆水的重量,便让他细弱的胳膊难以承担。
走到近处,老杨拉着小高靠边站,好让对方有宽敞的空间通过。
「还行吗?」老杨问。
那人被吓着了似的顿了一顿,低头细声细气地说:「还行……多、多谢……」
慌乱之间,水又洒出来不少。
两人看着都替他紧张,直到这端水的家伙终於走远,消失在视线中,小高才忍不住嘀咕:「他是嫌这地不够Sh吗?我看等他端到目的地,那盆都要见底了。」
老杨倒是若有所思:「这个人……」
「你知道他是谁吗?虽然腰上挂着坊内通行令,不过我是没见过。」
老杨一拍脑门:「他是救了公子的那个小鬼!」
「你是说那个打跑了一群野狗,和公子一道被副会首接回来的人?就他那小身板,怎麽可能?」
「说穿了,都是运气罢了。」老杨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才继续说道,「依我看,要不是副会首到得及时,他和公子早就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这也未免太走运了,听说两位会首对他很是礼遇,明明只是些皮r0U伤,给他些好药自己回去治治就得了,他们非要把他留下来……一个乡下小子,Ga0得我们天罡会上上下下还要把他当成贵宾似的,实在不大痛快。」
小高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串,老杨却摇摇头:「毕竟是救命恩人,这点面子给他倒也无妨。我觉得他最走运的部分要看接下来,你想,如果他找了个由头赖着不走了,等公子继任会首,那他可不知道要爬到多少人头上去了。」
小高瞪大双眼:「你觉得真有人敢这样做?」
「这可是一条了不得的捷径。我告诉你……其实咱们的副会首大人,当年论资历,论武功,b他强的大有人在,可偏偏是他得了那个位置,自然是因为——」
「自然是因为我葛某抱上了老孙这条大腿。」
一道声音朗朗传来,二人扭头望去,只见孙震和葛重鹤正并肩立於廊下,距离他们不过二三丈远。
两人看似闲庭信步,行走间却悄然无声,更没有漏出半点气息教人察觉,所以才可以走得这样近,听得这样清楚。功力深厚,可见一斑。
平时坊内弟子见了两位,也无需过於严肃,行礼问好即可。偏偏刚才议论的内容被他们听去了,老杨和小高当即刷白了脸,齐齐单膝点地,垂首道:
「见过会首大人,副会首大人。」
葛重鹤神sE如常,倒是孙宸那本就威严的脸此时更黑了几分。
「天罡会的副会首之位,你认为有什麽不妥当吗?」
老杨忙道:「不、不敢……」
「没什麽,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听人这麽说了。」葛重鹤熟练地打着圆场。
孙震眉头一皱:「你这些年就是太纵容,太不把自己的颜面当回事。这样下去,天罡会岂不是人人都以为自己可以随意议论会首!」
「你怎麽还骂起我来了?」葛重鹤叉腰,「你那麽凶,我自然得充好人了,这叫刚柔并济,相辅相成……」
孙震摆摆手,显然是听腻了他那一套:「在坊内讹传妄言,混淆视听,实在不得不罚。」
葛重鹤道:「罚!我想想是第几条来着……反正又是扫马厩,站校场那些吧?我跟你说,咱们天罡会个个都是习武之人,皮糙r0U厚的,罚这些根本不长记X!」
「那你说该怎麽罚?」
「这样吧,」葛重鹤0着唇边的胡须,灵机一动,「你们两个,回去各抄一百遍副会首大人英明神武,明天一早交到我桌上!」
孙宸忍俊不禁,又不好当场笑出来,只好yu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
葛重鹤想了想,又觉得不解气,指着老杨道:「你,教坏後生,抄两百遍!」
“是……”
两位弟子苦着脸退下了。
孙震和葛重鹤沿着原本的路线继续往前。转过一座哨岗,只见庭中树木渐露枯枝,金h的秋叶堆了满地,别有一番情致。
今日听大夫说孙群玉已经好转许多,他们结束议事便一同去看望他,谁知在路上无意间听见了风言风语。
「不过他们说的也是事实。」葛重鹤回忆往事,目光悠远,「我还记得当年天罡会才刚刚扬旗,我们一群毛头小子,为了争个排名,整整切磋了三天三夜。你在那张榜上排第一,我在最下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武功不能代表一切。」孙宸说,「你之於我如同臂膀,没有任何人足以替代。」
「是啊,你我年少相识,论交情默契,自非旁人可b。」
「你明白这些就好。」
葛重鹤仅仅感慨片刻,马上得意洋洋地说:「说到底还是我目光如炬,懂得给自己选一个好大腿!」
「你呀!」
孙震摇摇头,一脸无奈。
「站起来。」
有一个声音冷冷地说。
雨下得太大了,孙群玉趴在地上,看见眼前一个小小坑洼的积水被雨滴搅动着,宛如随父亲乘船出行时见过的,那翻着白浪的广阔江面。
风扬起冰凉的水雾,一阵阵扫在他包子似的baiNENg小脸上。
铺天盖地的嘈杂雨声中,那声音仍然清晰无b地传来。
「孙群玉,站起来。」她又说了一遍。
孙群玉咬牙呜咽了一声,踉踉跄跄地撑着地面站起。他的手掌已经麻木,只能松松垮垮地拖着剑,等待着对方毫不留情的下一次攻击。
此处虽僻静,倒也不是全然隐蔽。孙群玉余光瞥见远处似乎有人影匆匆闪过,或许是急着躲雨的天罡会弟子。只要有人稍稍停下脚步,就会看见固执地在雨中对练的他们。
他不想再继续了。
面前持剑的少nVb他高上一大截,正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不知为何,她明明什麽也没说,孙群玉却有种她在耻笑自己的错觉。
「我又打不过你!」
「你当然打不过。」少nV回答,「但是父亲给你的任务是能接下我十招,而你也说了今天必定完成。」
「我……」孙群玉抹了一把被雨水浸Sh的脸,「我们能不能进屋去练?雨这麽大,我看不清……」
「不能。将来在外面对敌,难道一遇下雨,你们就不打了吗?」
孙群玉自知理亏,垂头不作声了。
「要是做不到,就自己去跟父亲说。」
「我做得到!」
「那好。」少nV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立刻挽剑起手,「站稳了。」
孙群玉机械X地举起他的剑,心里已经知道这又是一次徒劳——天罡会中与她同龄的弟子,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
在她那全然承袭自父亲,刚猛强劲,又行云流水的攻势下,无论他侥幸接下几招,这把剑最终的命运都是狠狠地被打飞出去,华丽地在空中旋转着,然後cHa落在十几步开外的泥地上。
雨势依旧滂沱,铅灰sE的云层中轰雷滚滚,一道明晃晃的电光撕开天幕,照亮了晦涩的天地与两张年轻稚nEnG的脸庞。
一瞬间,少nV的剑斩破雨帘,朝男孩直b而来。
孙群玉清清楚楚地看见雨珠在她银亮的剑身上迸溅散开,就像一朵朵小小的兰花。
姐姐从不戴首饰,那一瞬间,或许是她身边唯一能见到花的时刻。
他举起双手,但什麽也没有拦住。
没有短兵相接的强劲冲击,没有夏日的暴雨和冬日的寒风,没有谁一次次毫不留情地将他打倒,又若无其事地叫他起来。那记忆周而复始,在脑海中烙印着,挥之不去。
x侧的伤口烧灼一般发热,从隐隐作痛变得越来越清晰。R0UT的困顿,全身上下细微的疼痛一一浮现,破碎的回忆涌入脑海,将他唤回现实。
傩祭夜满城的灯火、错落奔腾的马蹄声、郊野月光下那双恶狼一样闪着凶光的眼睛……
晦人!
孙群玉双目圆瞪,一个打挺从床上坐起身来。
映入眼帘的是甚为宽敞的房间,熟悉的摆设,令人安心的气息。开了一道缝的窗外听不见喧哗声响,只有秋风徐徐吹过,一片暗hsE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轻轻地落在窗台上。
相b人来人往的星宿前坊,自己位在西苑的房间确实僻静许多。
孙群玉盯着墙壁呆坐发愣,耳畔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您醒了……」
「谁?」孙群玉警惕地扭头望去。
看来自己真是睡傻了,连这麽大一个活人在房内,他都并未察觉。
只见一人远远地贴在门口,慌慌张张地把半盆水放到桌上。
「请您躺、躺下吧……大夫说您现在还不宜起身……」
此人身材瘦小,相貌清秀,乍看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却全无少年人的锐气,说话间始终局促不安地低着头,不敢直视孙群玉的眼睛。
孙群玉打量片刻,认出了他的相貌:「是你……你怎麽在这里?」
对方战战兢兢地回答:「我听大夫说你总是梦中发汗,就想着打盆水来给你降降热……我以为你还睡着,就擅自进来了……」
「是吗?」孙群玉r0ur0u自己仍有些晕眩感的脑袋。
他记得受了重伤後,自己曾短暂地醒来过一次。
那时他倒在城外的荒野,动弹不得。天已大亮了,雨後的沙地有一GU难闻的cHa0Sh气味,那味道混杂着一丝铁锈一般的腥气,即便是人的鼻子也能轻易闻出来——孙群玉很快明白那是自己的血。
耳边听见了兽类甩动皮毛的声音。
孙群玉勉强转动视线,只见一群野狗已经在不远处聚集徘徊,贪婪地凝视着这块毫无反抗之力的r0U。可身T像是不属於自己了似的,连抬起胳膊都不能。
他一度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但牠们的脚步声时远时近,却始终没有靠近。因为还有一个人正举着个锄头守在他身边。
老实说,孙群玉当时一点没有把希望放在他身上。这个人太弱小了,不过是一个好心却倒霉的路人。在他的脸上看不见任何英勇的特质,只有恐惧到极点的Si白,孙群玉甚至注意到他的腿在发抖。
这家伙,该说他胆小,还是勇敢呢?孙群玉再次昏迷之前这样想着。
我这个人,真的值得别人这样做吗?
此时此刻,或许受到天罡会重重森严氛围的影响,救命恩人的神情仍然是一脸畏缩,b面对狗群时好不到哪里去。
孙群玉坐着醒了一会儿神,自觉刚才照面时的对话不怎麽礼貌,於是向对方一抱拳,道:「在下孙群玉,还未谢过阁下救命之恩。」
「不用谢!应、应该的……其实并非我救了您,而是後来天罡会的人及时赶到……」
对於这个结果孙群玉并不意外。假如这人说是他自己打跑了那群野狗,他才会大吃一惊。
「无论如何还是必须谢谢你。先前匆忙之中还未请教,敢问恩人名姓?」
「我……」他似乎很不习惯这样的说话方式,受宠若惊地回答,「我叫李青萍。」
说完这句就没话了。李青萍显然不是一个健谈之人,自从孙群玉醒来後,就一副随时要夺门而出的样子。
孙群玉接着问:「你……多大年纪?我猜差不多十八?」
「说来惭愧,我今年……已经二十有四了。因为这张脸,总有人以为我还小。」
「抱歉,这麽说来,我还得叫你一声李兄。」
李青萍吓得差点蹦起来,连连摆手:「这怎麽行!」
孙群玉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开玩笑的,就叫你青萍如何?」
「都、都可以……」
「我问你件事。」孙群玉忍不住问了一个最在意的问题,「在我昏迷期间,有听见谁提起过我吗?如果有,是……是如何说的?」
李青萍摇摇头:「我只知道,你是他们说的公子。」
「啊,因为天罡会首孙宸是我父亲,所以他们才称我为公子。就这样?没别的了?」
「没了。」李青萍小声说,「我不太敢和这里的人说话……」
他话未说完,便被一阵沉笃的敲门声打断了。
「群玉,醒着吗?」门外的声音听起来洒脱不羁,很有活力。
「醒着呢,葛叔叔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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