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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沐站住了,没有依他说的坐下,也不冲撞他,只漠然地看着,静候发落。
把时间用在怄气、对抗和无谓的自尊心上是愚蠢的,尤其当他是犯错的一方时。德尔森从未主动去尝试挽回他人,他的地位、财富、声望决定了他的高昂姿态,但它们对沧沐不起作用,她对这些嗤之以鼻,并且只醉心于自由、平凡和尽快返回熟悉的家。
德尔森突然想起了莱克斯说过的话——她想要的和你所求的是对立的。必须有人妥协,而他们都希望是对方。
沧沐仍然在等待,哪怕在对他心灰意冷、失望透顶的心境下,她也保持了惊人的耐心。
德尔森不想继续冷战下去了。他起身靠近她,然后看到沧沐戒备地往后面退了两步。
“明天我们一起出门吧,去看鲸鱼。你什么都不用C心,我会安排一切,跟我去就行了。”他说,有点惴惴不安地关注她的反应。
也许他缓和的态度和商量的语气化解了他们之间的坚冰,沧沐的神情没有那么僵y了。她轻轻地点了头,说:“我想回房了。”
“当然,你先休息。”
不知从何时开始,面对沧沐时,德尔森常常下意识地礼貌和客气,明明她才是被囚禁者,她是存是亡,是完好无缺还是伤痕累累,都取决于他。如今,两人的立场却对换了,德尔森无法像对待俘虏和猎物那样支配沧沐,相反,他反而像一条被套上项圈的狗,他的心情、计划、忠诚,全都属于主人。
回到房间,沧沐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窗外黑黢黢的,没有半点可看的东西,但德尔森的示好,让她的内心泛起了涟漪。
她等待的契机,出现了。
安德鲁离开之前,她一直没有放弃思考该如何制造机会,好让德尔森慢慢卸下防备,进而相信她已完全被他捕获,最终达到回国的目的,哪怕他执意陪她一起回国也不赖。
但制造这样的机会并不容易,若是痕迹太重,德尔森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察觉,若是循序渐进,花费时间又太长,德尔森容易失去耐心,而她,也不知能否忍耐到回国的那天。
因此,德尔森因为她和安德鲁的互动而爆发的行为,无意之中提供了一个极佳的机会,尽管沧沐也是后知后觉的。
那天,她忧心和不舍安德鲁是真的,对德尔森的恐惧、愤怒、恶心甚至憎恨,也是真的。她背向德尔森,不情愿听到任何话,无论是恐吓威胁,还是道歉诱哄,于她而言,都不及给她一个独自冷静的空间来得更有意义。
所幸,德尔森也选择了逃避,他们得以免于陷入相互折磨的泥潭,而有了冷静头脑和恢复思考的时间。
无人打扰的宁静极大地帮助了沧沐,让她完成了从深感屈辱和愤恨到灵光乍现决定利用此事的转变。而能否利用成功,德尔森后续的态度是关键,但他的逃避委实叫人捉0不透。因为正如沧沐冷静以后做了个意想不到的决定,德尔森平缓心绪后是个什么想法,不到和他碰面的那一刻,就始终如海面上蒙了一层雾,虚实相交,看不真切。
哪知结果大大出乎意料。
德尔森进入餐厅时,沧沐感受到了一GU柔和的气息,由此知晓了他没有选择变得更强y,也猜到他心怀愧疚,打算修复关系。
形势过于有利,她甚至不敢相信,一度怀疑这是枚邪恶的烟雾弹。她稳定了心神,决定不管德尔森是出自真心想要抚慰她,还是设下陷阱,她都要执行自己的计划,毕竟要想再遇上这么好的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这天晚上,沧沐睡睡醒醒,反反复复,极不安稳。大脑通过理智分析促使她下了决心,但是内心一隅,仍在顽强抗争,导致她既不能淡然处之,又不能将激荡的感情封闭以麻痹自己。她自我折腾到凌晨四点,终于在疲倦中昏睡过去,一觉醒来到了下午一点半。
对此沧沐的第一反应是:她这样德尔森会不会以为她根本没把他们的约定放在心上,从而破坏了本就立于薄冰上的关系?但转念一想,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试探德尔森的反应,如果他不是打心底里不介意,就算面上不表现出来,他的身上也一定会缠上一圈危险的气息。
沧沐装作不以为意地、慢吞吞地梳洗完,整装待发后,一名老早就候在门口的nV佣领她去了餐厅。桌上摆了一份餐食,不见其他人。沧沐从容地坐下用餐,nV佣说:“老板在车上等候,特意吩咐您不必着急。”
听起来德尔森确实在为她考虑,没有不高兴。既然他给出了诚意,沧沐也不打算有意为难。她和他本来也不是一个任X另一个给予包容的关系,无限包容的前提是,她总得让他得到点什么,情绪、实物,或是她本身。
他们不是这种关系,至少现在还不是。
当沧沐打开车门,德尔森合起手里的书,目视她入座,然后把手边一件厚厚的羽绒衣递给了她。
“出海以后风大,冷就把它罩上。”他说。
沧沐默默地接下了它,并在之后的车程中保持淡漠。德尔森没有打搅她,偏头望着车窗外,暗自庆幸今天天公作美,天气晴朗,空气g燥,不然又得是一次糟糕的T验。
两个人各怀心事,但彼此已有了缓和的意思。沧沐在等待德尔森开口,可是直到出海了,他也没有提起正事,只是一味关心和呵护她,以及保持不惹人反感的距离。
凛冽的海风在耳边呼啸,像冰枪一样割在脸上,沧沐裹起德尔森给的羽绒衣,进了舱室。船长热情地打招呼,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话,好多没听懂,沧沐只能拘谨地点点头。德尔森扭头对船长说话,船长烦恼地看着沧沐,好半天才憋出断断续续的亚特兰语:“下午好美丽的nV士,希望能带给您一段美好的时光。”
约半小时后,他们抵达观赏鲸鱼的地点。天空万里无云,明亮的日光照耀在海面上,旷阔的海洋只有他们一艘船,给人难以言喻的孤独感和开阔感。突然,一个巨物打破了海洋的平静,肥大的黑sE物T从海面以下窜出来,到达顶点后像慢放的喷浪调转往下,形成一道缓慢运动的抛物线。不久,又一头鲸冒了出来,越来越多的鲸出现在视野。
船长停了船,让它随波飘荡。沧沐迫不及待跑出舱室,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壮观的景象。船长指着距离近一百米的鲸群,兴奋地解说,德尔森同步翻译给沧沐听。
远道而来的鲸群叫贝塔鲸群,每年十一月到来年四月间常常见它们出没在这片海域,也因此x1引着鲸鱼Ai好者和生物学者前来观赏和考察。它们以小鱼、磷虾、浮游生物等为食,X格温顺,偶尔听闻它们会对落水者进行施救,也有因其巨大的身T不慎击伤人类的传闻,因此有经验的人都会隔一段距离观赏它们。
沧沐边听边点头赞同,自语道:“是啊,如果野生动物听得懂人话,我一定要告诉它们,离人类远点。人也一样,越靠近,就越容易受伤害。”
德尔森停止了翻译,贪婪而悲伤地凝视着她,像沧沐深深地凝望遥远而美丽的鲸群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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