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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修能一路提携兄长,俩人镇守在国境之北。余正则官至镇北大将军,若遇外敌,则驱逐之;若无外敌,则领兵囤田、修筑边防,虽是辛苦了些,他却从百夫长、千夫长、左将军、右将军,一路作到了大将军,逐渐在军营中与战场上,明白了「正则」一名对他的涵义:军纪分明、一丝不苟;服从长官、礼遇下士;遇三不杀,战俘、手无寸铁之人、老弱妇孺。

余修能亦在治理yAn高镇时,理解到此处乃边关非常之境,非普通文官可统率之,若自己对军事未能通晓一二,则他治理此镇的危害,将b其他文官在内地的富县里捞油水要来得更甚──他必须懂得与「溹水三关」配合、联络;必要时,他需调动本地的军队,往哥哥那里行军、驻防、筑拒马、巩固要塞,甚至亲自出兵联防。他若不能文武兼备,那麽受害的,将会是yAn高镇以南的所有大昼领土。

「修能,接下来的一仗,将远播我大昼的武功盛名;我会立下战功,得到陛下的青睐!届时,你我都调回中原,我们就把娘亲接回来同住。」

在探子向余正则汇报凉城一方有所动静,疑似草原彼方将起兵燹之际,余正则五百里加急快马,来到了yAn高。

两兄弟虽已在北方共同戍守十年的关防,相见次数却寥寥无几,一、两年不见得会一次面。

这回,不知何故,一GU念头鼓动着余正则,尽管他无法回到中原,探望家乡的老母亲,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去见弟弟一回。

两人在yAn高镇的关外古亭饮酒,饮的是yAn高特产的马N酒。这里的古亭没有十里柳树,也没有绿草如茵,只余荒漠的h沙,肃杀的朔风。

他们惯穿皮甲,并不怕冷,只相对而坐,一时默然无语,眼神亦不交接。

余将军说道:「我出行之前,曾梦见爹亲。爹亲告诉我,当年在他墓前,我不该哭泣,我已做得很好了,我是他的好儿子,我为大昼尽心尽力。」

「梦里,我告诉爹亲:爹,我还没鞠躬尽瘁,你怎知我已为大昼尽了心力?爹甚麽话都不说,只冲着我傻笑,就像他人还没病的时候,像他教我们认字的时候。」

「那时,我们都还未及束发之年,爹还年轻、元气未损。我们还没有学《诗经》,他就教我们读《离SaO》;隔日,不及理解一、二,他却改教我们《战国策》……仔细想来,爹虽博学多闻,却不大懂得如何教人。你能考上,果真是天资过人;我没考上,倒是稀松平常。」

余县丞听着,泫然yu泣,却想而今若哭了,说不准便成了恶兆,於用兵之事有凶,故只是忍着,刻意当作自己不过是一、两年没亲眼见到家人,过於思念罢了。

他轻轻地捏了下兄长手腕上的命门,捏见脉搏跳动,便松了手,说道:「这些贴己话,等仗打完再续罢。」

余将军问道:「为何呢?」

余县丞说道:「待这场仗完竟,你退了北方的狄人,爹爹就会再入梦,再夸你一次、跟你说得更多;届时,我便从你那里,听到更多爹爹的话;兴许爹爹这回,也会入我梦里,向我说你的事,还向我说娘亲的事呢。」

余修能不愿留兄长太久,只催促道:「你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你守的是大昼的国门,若没了你,大昼国便破了。别待在这里,yAn高镇没有你的位置。」

於是余将军匆匆上马,连夜赶回轩府。

而後他的头颅,被博罗割下,高高挂在被烧得一乾二净的轩府城门上,直至眼窝里生出蛆虫,他都还怒睁着眼,Si不瞑目。

报信的探子隐去此段不提,只呈给朝廷密使。

到了县丞府里,探子作揖後,将一方帕子交付给县丞。县丞翻开帕子,只见里头包着一束绞下的黑发。

探子汇报道:「县丞大人,镇北大将军已光荣殉国了。」单只一句,余修能就知道轩府沦陷了,这也意味着平城失陷,因为平城若不失陷,镇守在轩府的大哥,怎会与他天人永隔?

「爹亲,大哥,你们想在九泉之下,与我相会吗?」

扪心自问的余修能,已在溹水三关布下战阵,并与另外二关的驻紮官员协调完毕。他们将共同把守这扇第二国门──为了吊唁平城、轩府Si去的冤魂。

三关的县丞共同起誓:待退了卫拉特军,他们要一齐收复失地,回到该处,泼洒纸钱、扬起白幡,身着白衣,头系素绢,为亡者们招魂。

余修能知道,自己是个有私心的人,就像他知道,哥哥向来以为他聪颖,这都只不过是他焚膏继晷所掩饰出的假象;自己的武艺,也是长年埋头苦练之下,0索出的笨功夫,他从来就不具备任何的「修能」。

三关联防军的凛然大义,皆是为了护卫大昼朝,然而其中多少人,他们的妻儿老小、兄弟父老都居住在平城与轩府,他们愤怒、绝望、无助而无力,若不能手刃敌人,他们的怨愤,当向谁倾诉?

余修能回想起哥哥那天觉也不睡,急匆匆就来见他,说的那句「鞠躬尽瘁」,便如同点破天机一般,幡然醒悟,他想:「原来有的时候,人再怎麽努力,也b拚不过天意。」

「若天要亡我大昼,就先把我余修能给灭了!大哥虽然身Si,但是还没有输──我作为余家最後的根苗,要替大哥了结这场仗!待卫拉特军一退,身为人臣的我,便不愧对天下苍生了。我要卸甲归田,奉养老母,尽我身为人子的道义。」

溹水三关的战阵,前方由盾兵、重甲兵,以及拒马组成,後方则是剑士、刀斧手,以及三关最引以自豪的骑S手们──他们皆能持刀、枪、弓三种兵器,与敌人们在马背上厮杀。

要塞里已囤满粮食与,足以应付数月的围城;若不幸失陷,将官们会当机立断,引爆,焚毁军粮,不惜与敌人同归于尽、以命殉国,换得青史上寥寥几笔「忠烈」二字。

哨塔上布有JiNg英弓弩手,只要见到远处扬起的沙尘,便相准敌军的方位,立刻狙击来犯者的首领,先发以制人。

yAn高镇的指挥官,便是余修能。他一身戎装,骑在马上,头顶烈日。

yAn光映照着他咬破嘴唇所淌出的鲜血。他以几不可闻的声音,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道:「额森直娘贼,1个杂碎,大哥的命,我要你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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