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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南嘉回到宜兰院,四小姐她们已经用过晚饭,照例围坐在一起闲聊。
李嬷嬷见她回来,满面春风地迎上来向她报喜,说今天上午安平郡主派心腹嬷嬷来回了老太太的礼,和老太太说了半天话才走,想必四小姐和周大公子的事有希望了。
又说倘若此事真能成,谢南嘉就是最大的功臣,将来跟着四小姐陪嫁到郡主府,做个有头有脸的大丫鬟,可比在这里屈居人下强多了。
谢南嘉不得不佩服这位老嬷嬷的想象力,八字还没一撇呢,连陪嫁的事都想好了,不过她从没想过要跟着四小姐出嫁,别说是做大丫鬟,就是做管事娘子,她也不稀罕,她所能为四小姐做的,就是帮四小姐嫁个好人家,至于婚后的日子,就得四小姐自己努力了。
素荷和珍儿倒是挺上心的,在一旁请求四小姐一定要把她们也带走。
赵兰芝一改往日的羞涩,郑重道:“放心吧,不管我嫁给谁,你们四个我都会带走的。”
李嬷嬷忙道:“小姐可是要嫁给周大公子的人,怎么能说不管嫁给谁这样的话,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对老太太有信心,对周大公子有信心。”
“对对对,要有信心。”素荷笑道,“小姐若真的嫁给周大公子,就是所有姐妹中最有脸面的了,到时候看她们谁还敢对小姐不敬。”
谢南嘉见她们说得热闹,却只字未提老太太和安平郡主的嬷嬷的谈话内容,便特意问了一句:“那位嬷嬷和老太太都说了些什么?”
四个人安静下来。
赵兰芝见她表情有些严肃,不像是为自己高兴的样子,不由心慌了一下,说道:“方才去服侍祖母用餐,主母并未提及谈话的内容,只说让我放心,我便也没有多问,怎么,你觉得有问题?”
谢南嘉不认为安平郡主会这么好说话,兴许叫嬷嬷来拜访只是出于礼貌,再回想白天见到周云成的情景,感觉周云成似乎没有多么高兴,反倒有些愁眉不展。
所以,老太太这样说是真的有把握还是怕四小姐伤心,她也拿不准。
“没什么,我就随口问问,既然老太太叫小姐放心,想必是胸有成竹的,小姐且安心等着吧!”她笑着说道。
“就是就是,小姐就安心等着嫁给周大公子吧!”珍儿兴高采烈地说。
赵兰芝却不这么认为,总觉得袖儿有点言不由衷,只是大伙都在,她也没多问。
谢南嘉说自己累了,想早点歇着,晚饭也没吃,就回屋休息了。
洗漱过后,她换了干净的中衣坐在床上,把白天发生的事又从头到尾过了一遍。
想到那隐些就要刺中胸膛的一剑,她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对方的目标既然是母亲,那一剑又是从母亲身后刺来的,以那人的身手,大可以直接刺中母亲,而不应该因为她的阻挠而改变攻击对象。
所以……对方的目标极有可能不是母亲,而是我!
想到这里,谢南嘉激灵一下坐直了身子,一阵后怕之后,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欣喜。
她一直担心有仇家盯上了将军府,怕那些人今日刺杀失败,后面再想别的招数对家人不利,假如那些人真正的目标是她,那么她的家人就安全了。
这样想着,她无比希望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只要父母和弟弟能平平安安,她愿意自己承担一切的危险。
如果事实如她所料,要杀她的人会是谁呢?
她想来想去,只有秦氏!
看来,秦氏是真的被她激怒了,为了取她性命已然不择手段。
很好,这样很好,只要能抓住杀她的人,她就有办法将秦氏一举击溃。
前提是那些人还会再来,并且能被她抓住活口,也不知道刚经历过失败的他们,今晚有没有胆子再次行动?
正想着,房门突然被人叩响,把她吓了一跳。
“谁?”她高声问道,迅速从枕头下摸出匕首披衣下床,踮起脚尖走到门后。
“我。”外面有声音道。
谢南嘉听出是赵靖玉的声音,把匕首收进怀里,打开门。
一阵冷风把寒意和龙涎香的味道同时吹进来,谢南嘉探出头问:“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来看看你。”赵靖玉笑着就往里闯。
谢南嘉紧紧把着门不让他进:“有什么好想的,我明明刚从你那里回来。”
“对呀,刚回来就又想了。”赵靖玉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照这样换算,我也有好几个月没见你了。”
谢南嘉:“……”
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厚成这样的,无奈之下,她只好把人放了进来。
进了屋,赵靖玉反倒正经起来,见过她穿得单薄,便说道:“你快回床上坐着,我有要紧事和你说。”
谢南嘉确实很冷,就脱鞋上了床,问道:“什么事,你说吧!”
赵靖玉搓着手道:“我也很冷,不如让我也坐进去暖和暖和。”
谢南嘉:“……”
就知道他正经不过三句话。
……
暖玉阁里,到了就寝的时间,秦婉如等了许久,不见赵靖平过来,便催着听雪去书房叫他。
昨天晚上,定远侯得知了秦婉如假怀孕的事,对秦氏发了很大的火,要不是秦氏拼死相护,定远侯当时就要让人把秦婉如送回丞相府。
秦氏苦苦哀求,说家丑不可外扬,秦婉如假怀孕固然荒唐,但她如今已身为定远侯府的世子夫人,事情若传扬出去,不止丞相府颜面扫地,侯府也会被外人嗤笑,甚至还会拖累了几个小姐的亲事,四丫头落水的事还没个定论,这时候就不要再横生枝节了。
定远侯气归气,说到女儿的亲事,再气也只能咬牙忍着。
秦氏又劝解说虽然秦婉如眼下未孕,但她已经和赵靖平圆过房,兴许肚子里已然有了胎儿,只是时日尚短暂时还诊不出来,倘若一时气愤送回了娘家,在娘家又诊出有孕,还不是得再接回来,来来回回的,不是白白叫外人看笑话吗?
定远侯不能原谅秦婉如的行为,又怕她万一真的在娘家诊出身孕,到时候不好看,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了她。
秦婉如死里逃生,听从姑母的建议,无论如何也要以最快的速度怀上孩子,只有真正怀上侯府的血脉,她才能在侯府重新抬头做人。
为了让她能尽快怀上,秦氏甚至对赵靖平下了死命令,除了秦婉如每月的小日子,其他时间不许他去别的姨娘房里歇息。
赵靖平应是应了,可今晚才第一晚,他就开始不守时了,也不知在书房磨磨蹭蹭做什么。
秦婉如心里很不痛快,但为了自己在侯府的地位,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待。
过了一会儿,听雪却独自回来了,问她世子怎么没来,她吞吞吐吐地说,世子被柳姨娘叫走了。
秦婉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命吕嬷嬷带几个人去把世子请回来。
吕嬷嬷觉得不妥,但主子有令,不敢不从,便带着人去了,过了一会儿,同样空手而回,说柳姨娘的丫头不肯开门,声称世子喝醉了酒,已经安歇了。
秦婉如火冒三丈,当场就要起床亲自前往,被吕嬷嬷拦住了。
吕嬷嬷劝道:“你是正房夫人,怎能自降身价去和一个妾室争宠,那绿柳是前世子夫人的人,平日就傲慢无礼,谁的面子都不给,你此去若真能把世子抢回来还好,万一抢不回来,岂不是颜面尽失吗?”
秦婉如多少还有些理智,知道嬷嬷说的在理,只得暂且忍了,等天亮再找姑母讨主意。
绿柳以为秦婉如会忍不住亲自打上门来,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便知道她定是被底下人劝住了。
“我还以为她多厉害,闹半天是个纸老虎。”她熄了灯,挨着赵靖平躺下,嗤笑道,“瞧你那怂样,你要真的怕她,以后就不要来我这边了。”
赵靖平辩解道:“我不是怕她,只是不想和她一般见识,她仗着母亲的势,竟连我去哪个姨娘房里睡都要管着,我是个人,又不是配种的牲口,怎么能为了她怀孩子就那样没有尊严地委屈自己呢?”
“嘁!”绿柳不屑道,“你能别糟蹋‘尊严’这两个字吗,我瞧着你比牲口也强不了多少,以前没人强迫你配种,你不也是到处撒种吗,怎么一强迫你,你反倒委屈上了?”
赵靖玉就喜欢她刻薄的样子,一点也不生气,反倒抱着她嬉笑道:“我倒是想专一和你好,奈何你总是对我忽冷忽热的,弄得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
“我要是喜欢你,你就能保证不沾染别人了?”绿柳问。
赵靖玉沉默一刻,诚恳道:“我不敢把话说死了,但你若真的喜欢我,我愿意试一试。”
“真的?”绿柳笑道,“那这样好不好,我试着喜欢你,你试着只和我好,就以一个月为限,这一个月你若能控制住不找别人,我从此便死心塌地跟着你,如何?”
赵靖平想了想,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行,就这么着,我答应你。”
绿柳很意外,半信半疑道:“你是认真的吗,为什么?”
赵靖平摸到她的手握在掌心,轻声道:“因为你很特别,有自己的个性,不像她们那样谄媚,还有,你冷漠的时候和南嘉很像,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她,你是她最喜爱的丫头,我对她的亏欠,想在你这里补偿给她。”
绿柳半晌没说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过了许久,才幽幽道:“睡吧,记住你今晚说的话。”
对于赵靖平这个多情种,她并没有抱太大的信心,她只是听从袖儿的安排,要尽可能地缠住赵靖平,不让秦婉如有怀孕的机会,以免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秦婉如因为怀孕而逃脱应得的惩罚。
其实,她也曾想过让秦婉如怀上孩子之后再给她来个一尸两命,让她也尝尝小姐受过的罪,但袖儿说孩子是无辜的,好人不能和坏人一样行事,况且小公子虽然经历了九死一生,如今也健健康康地活下来了,就当是为小公子积德,也不能做那种有违人道的事。
她觉得袖儿说的对,好人自然不能坏人一样的,否则这世上就没有好坏之分了。
所以,她的任务就是让秦婉如怀不上孩子,至于赵靖平是不是真的能遵守承诺,有什么要紧呢?
……
夜深人静,寒鸦哀啼,宜兰院的屋顶上,三个黑衣人匍匐而行。
少顷,其中一人纵身跃下,轻飘飘落在庭院之中,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小声招呼同伴下来。
余下的两人一个留在屋顶望风,一个跳下来和他一起向下人住的厢房摸去。
两人显然提前已经踩过点,知道谢南嘉住在哪一间,径直来到她的门前,用刀撬开了房门。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隐隐约约的清浅的呼吸声。
两人顺着呼吸声摸到了床前,一人点亮火折子,一人挥刀向床上砍去。
不料刀刚举起,床上的人突然腾身而起,挑起被子将两人兜头罩了起来。
事发突然,两人来不及反应,紧接着就被两把利刃抵住了胸膛。
“不许动,动一下就要你们的命!”冷若冰霜的男人声音低斥道。
两人蒙在被子里,身子僵住,知道是着了人家的道,这屋里的丫头早已被调包,换成了两个身手了得的男人。
与此同时,房顶上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望风的黑衣人严严实实网在其中。
天亮后,谢南嘉在西跨院里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赵靖玉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正含情带笑地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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