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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窒息的气压之下,南召王不得不顺从赵靖玉的话,把婢女阿兰带回来细细盘问。
主位被赵靖玉占据,夫妻两个只能让下人加了椅子,在下首落座。
众人都在心里犯嘀咕,袖儿姑娘在王府受到伤害,王爷做为家主确实有责任,可就算是理亏,歉疚,身为堂堂南召王,也不至于在一个客居的庶子面前卑微至此吧?
还有王妃,她素来最讲究尊卑长幼身份地位,高傲如她,居然也对赵靖玉的狂妄无理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宽容大度,甚至有些忍气吞声,真叫人不可思议。
这赵靖玉,他怕不是另有来头吧?
“阿兰,既然赵二公子给你争取了一个活命的机会,你就好好说,把你知道的全都原原本本说出来,但是要想好,不能撒谎,不能为了活命就信口雌黄,须知诋毁主子的后果,不仅是你一个人受罚,还会连累你的家人……”南召王妃对跪在堂中的阿兰细细叮嘱。
“王妃这是诱导还是威胁,她还没开口,你就吓成这样,是心虚了不成?”赵靖玉冷冷打断她的絮叨。
“……”南召王妃悻悻闭了嘴。
南召王也嫌她多嘴,以眼神警示她少说话,转而对阿兰道:“你说吧,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是。”阿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奴婢不敢有半句谎话,奴婢今天早上确实听到大公主和表小姐在密谋陷害袖儿姑娘,表小姐曾经说要在三天之内让赵二公子喜欢上她,大公主嘲笑表小姐没本事,表小姐说是因为王爷天天带赵二公子出去,使得她没机会接近赵二公子,大公主就给她出主意,让她从袖儿姑娘下手……”
“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宋美薇方才被赵靖玉扼住喉咙,吓得心惊胆战,一直没敢说话,此时听到阿兰将她和陆盈盈的对话分毫不差地讲述出来,越发吓得魂不附体,不等阿兰说完,就歇斯底里地打断了她。
南召王妃也变了脸色,虽然极力克制,双手仍止不住地发抖。
吴夫人提心吊胆的,生怕这其中还有自己女儿的事,后来听阿兰的讲述中并没有提到女儿,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堂中众人看阿兰说得有头有尾,不像胡编乱造,看宋美薇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南召王也已经差不多相信了阿兰的话,老脸都臊红了。
宁夫人无心理会这些,自始至终都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为儿子的安危忧心忡忡,眼泪就没停过。
“不可能,美薇和盈盈不是这样的孩子,肯定是这个贱婢瞎说的,王爷,用刑吧,用刑她才能说实话!”南召王妃急着为女儿辩白。
“嗯!”赵靖玉在上座重重清了下嗓子,面上还是一片冰冷,“王妃若是不信,就该传陆小姐前来对质,对婢女用刑是什么意思?”
“我……”
“对对对,是该叫盈盈来问一问。”南召王忙抢在王妃前面表态,扬声吩咐侍卫,“去把表小姐请来!”
侍卫领命而去。
宋美薇脸上不见一丝血色,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早上她确实怂恿陆盈盈给袖儿下药了,但她说的不是催情药,她只是想让袖儿出个丑,所以她给陆盈盈提供的是一种误服之后脸上会长红疙瘩的药粉。
但这话她不敢说出来,她也不知道陆盈盈出手了没有,更不知道陆盈盈是不是私自换了药,因此面对现场这么多双眼睛,她只能吃个哑巴亏。
现在她更担心的是陆盈盈来了之后会说些什么,会不会把她们的计划和盘托出,会不会把主要责任推到她头上。
她绞着帕子,偷眼打量坐在主位的赵靖玉,真的想不到,赵靖玉看似吊儿郎当,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动这么大的干戈,甚至不惜和父王翻脸。
要知道,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南召,父王其实和皇帝没什么区别,得罪了父王,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何况他还是个在逃犯,父王想要他的命简直易如反掌。
她相信,如果真到了那个份上,父王肯定会站在她这边的,毕竟她是父王的亲骨肉。
赵靖玉太不自量力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像他这样,为了维护自己的女人将生死都置之度外?
袖儿凭什么能拥有这样令人嫉妒的爱情?
而她堂堂一个公主,还没成亲未婚夫就死了。
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经过难熬的等待,陆盈盈终于来了。
她大概也猜到南召王传她所为何事,苍白着一张脸进了门,来到南召王和王妃面前,怯怯地行礼问安,对主位上正襟危坐的赵靖玉看都没敢看一眼。
南召王一见她这样,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正暗自斟酌着该怎么开口,南召王妃先开口了。
“盈盈,阿兰说你和大表姐意图对袖儿姑娘不利,你告诉姑父姑母,是不是那贱婢胡说的,你别怕,只管大胆说,姑母会替你做主的。”
“哼!”赵靖玉冷笑出声,“当王妃都没什么标准吗,我怎么瞧着还不如寻常人家的主妇懂规矩,难怪能教出这样的女儿!”
“你……”南召王妃被他一通奚落,气得心肝疼,想发火又忌惮他的身份,只好硬生生憋了回去。
南召王不悦道:“你就少说两句吧,我还没死呢!”
南召王妃脸上火烧一样地发烫。
“阿兰,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让表小姐听听,你有没有冤枉她。”南召王沉声吩咐道。
阿兰便又战战兢兢地把自己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和第一遍说的完全吻合,一字不差。
期间,陆盈盈不停看向宋美薇,试图从宋美薇那里得到一些信息,可是,只要她一看宋美薇,赵靖玉就会向她们这边看过来,根本不给她们眼神交流的机会。
几次之后,两人连对视都不敢了。
阿兰说完,陆盈盈的心直接沉到了谷底。
她一个姑娘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公然指出自己对男人犯花痴,已经够没脸了,何况还有下药那一出,这事要是传出去,她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你照实说,阿兰可曾冤枉你?”南召王问道。
“我……”陆盈盈迟疑地看向姑母,指望着姑母能给她一点提示。
“你不用看别人,在场的谁也帮不了你,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赵靖玉冷冷道。
陆盈盈的泪瞬间就下来了。
她不过就是一时心动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她也没想怎么着呀,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呢?
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如赵靖玉所说,别人谁也帮不了她,或许主动坦白还能争取到他们的原谅,不至于把她赶尽杀绝。
“是,我承认,我是想把你从袖儿手里抢过来,我也确实听了大表姐的怂恿,想要对袖儿下药,可我发誓,我准备给她下的药只是会让她变丑的药,根本不是那种催情药,你不信的话,可以问大表姐,药是大表姐给我的,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拿错了……”
“陆盈盈你个贱人,你胡说八道!”宋美薇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把自己供了出来,心头火起,冲过去给了她一巴掌,“我从来没给过你药,你这是血口喷人!”
陆盈盈脸上浮现五个红指印,看着疯狗一样的大表姐,索性豁出去了:“我没有胡说,药本来就是你给的,你自己说的,你那里什么药都有,就在你首饰盒的暗格里,我要是撒谎,就叫我不得好死!”
“……”宋美薇脸色突变,身子摇摇欲坠。
堂中众人的表情精彩纷呈。
吴夫人忧心忡忡地紧盯着自己的女儿,一个劲地在心里祈祷,千万别牵扯到她女儿。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宋美薇突然冲过来拽住了宋美樱:“陆盈盈觊觎赵二公子的事二妹妹也是知道的,她说要三天之内拿下赵二公子时,二妹妹也在场的,二妹妹可以为我做证,我什么也没说,更没有给她出主意,一切都是她自己设计的,二妹妹,你告诉大家,是不是这样的?”
吴夫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宋美薇拉到了南召王面前。
宋美薇也吓得不轻,早上的事她没参与,按理说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宋美薇是嫡长姐,是王妃唯一的女儿,就算出了这事,有王妃在,她也不会有事的,如果自己不帮着她说话,以后在这府里自己和母亲都会无法生存。
可话又说回来,瞧赵二公子这架势,是铁了心的要替袖儿讨回公道,万一自己帮着宋美薇说谎,最后被揭穿,同样没有好果子吃。
“我……”她为难地看着父王,急得眼泪都下来了。
“二公主的证词根本不重要。”赵靖玉说道,“既然陆小姐已经指出物证,只要将大公主的首饰盒拿来当众查验,一切就都清楚了。”
对对对,我家美樱根本不重要……吴夫人攥着手指在心里狂喊,恨不得当场给赵靖玉磕三个响头。
宋美樱感激地看了赵靖玉一眼,眼泪哗哗往下淌。
南召王夫妇基本已经可以断定就是宋美薇在背后捣鬼,有心想袒护女儿,奈何赵靖玉像个冷面阎罗似的坐在主位,那不怒自威的神情,当真和皇上有几分相似。
无奈之下,南召王只好命人去取了宋美薇的首饰盒来,果然在暗格里发现了好几种药丸药粉。
宋美薇拒不肯说明这些药的功效,大家便心照不宣地默认那些不是什么好东西。
南召王妃在看到那些药之后,感到天都塌了,活了大半辈子,今日可算是她最丢脸的时刻,她打心底里接受不了。
真相大白,宋美薇被关进祠堂罚跪一个月,陆盈盈则要被遣送回自己家受罚。
她父亲是个特别古板严苛的人,等待她的将会是比宋美薇残酷十倍的惩罚。
但有一点她还是特别庆幸的,因为她没有在赵靖玉面前耍花样,赵靖玉特意和南召王交待,不许任何人对外透露她犯的错误,如果外面有对她不利的传言,府里的人都要受到惩罚。
陆盈盈很感动,虽然她的暗恋以这种屈辱的形式告终,起码她看上的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不枉她爱了这一场。
因此,在临走之前,她厚着脸皮去见了赵靖玉和谢南嘉一面,为自己的无知和卑劣向两人诚心诚意地道歉。
谢南嘉的精神已经恢复正常,就是肩头的伤还疼得厉害,面对这个哭哭啼啼追悔莫及的姑娘,她也没有多余的话要说,只是淡淡道:“你做出这样的事,不但害了我,也害了宋淮,宋淮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内脏也受了损耗,所以我们没这么容易原谅你,幸好你要走了,大家以后不必日日相见,就各自为安吧!”
陆盈盈越发惭愧,哭着说道:“我真没想到大表姐给我的是那种药,我也没想到你会把杏仁豆花拿给三殿下吃,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害了你和三殿下,我罪有应得。”
杏仁豆花?谢南嘉心头一跳,下意识看了赵靖玉一眼。
赵靖玉也同时看向她。
她和宋淮是喝酸笋鸡汤中的毒,怎么陆盈盈却说是杏仁豆花?
难道下毒的另有其人?
送走陆盈盈,谢南嘉叫来了宋淮临时派给她使唤的小丫头珠儿,问她有没有见过一盘杏仁豆花。
珠儿说杏仁豆花是她从大厨房拿来的,原打算给谢南嘉吃,谢南嘉去了宋淮那里,她就随手放在小厨房里,想着谢南嘉回来后再吃,后来出了那事,乱糟糟的,她就把豆花忘了,今天早上发现豆花酸了,她就倒掉了。
谢南嘉隐约感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复杂,打发走了珠儿,和赵靖玉关上门把事情从头到尾仔细分析。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吴夫人带着宋美樱来了。
吴夫人一进门就跪在地上给赵靖玉磕头,感谢赵靖玉在议事堂替宋美樱开脱。
赵靖玉制止了她,说自己当时并不是为了帮宋美樱,所以也当不起她的大礼。
吴夫人说即便如此那也是她们母女的大恩人,非要让宋美樱也给赵靖玉磕头。
“夫人真的没必要如此,二公主贵为公主,她的大礼我更当不起。”赵靖玉道。
吴夫人哀怨叹气:“什么公主不公主的,说白了就是主子跟前的奴才,我家美樱本性并不坏,奈何身不由己,冒犯之处,还请二公子和袖儿姑娘多多包涵。”
谢南嘉不耐烦听这些唯唯诺诺的道歉,沉吟一刻问道:“夫人对那个叫阿兰的婢女了解吗,她是一直都跟着大公主的吗?”
“阿兰呀?”吴夫人想了想道,“她刚入府的时候是分到宁夫人房里的,但大公主见她聪明伶俐,就硬是把她要走了,你说这算不算是自己搬砖砸了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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