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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来到2007年。台北市,台湾的首善之都正垄罩在雷雨将至的氛围里。

在大安与信义区交界处不远的市郊,整排的透天别墅在夜晚里显得平凡无奇,偶尔落下的闪电才能照映出高贵的气派。

其中一栋车库的弧型不锈钢铁卷门缓缓伸起,两道炫白的光柱从缝隙中直钻而出。随着铁卷门不断上升,光柱更加强烈光耀,雨水斜洒过车头灯映S出闪闪亮光。

凌志RX330缓缓从车库里驶出,粗旷外张的车头已进入滂沱雨势中,饱满的雨滴拍打在深灰sE的车身上,激起又大又响的水花。两支刚启动的雨刷刮走落在挡风玻璃上的大雨渍,坐在驾驶座的妇人身T微向前倾,趁着挡风玻璃最清晰时,转头看着右边车道并打上方向灯,随後踩压油门,整个车身已完全没入这场雷雨中。

在车子离开後几秒,铁卷门开始慢慢降下,将外面路灯的光线逐渐往下压,几道光芒S入车库里的地面,一滩摊h泥水在乾净的地上显得突兀。就在铁卷门与地面完全密合的同时,车库内右侧的实木门已悄悄打开,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他一手按下日光灯开关,一手拿着块布巾,走到W水滩旁蹲下来擦拭……

厚实的积雨云在天际交叠,无数的微弱闪光游走在云层底部的边缘。骤然间,累积的能量激发出一道巨大的闪电直落在拇指山的陵线上。随後传来的轰然巨响吓着了专注前方辛亥路车况的妇人,冰冷的双手更握紧方向盘。

穿着酒红sE喀什米尔毛衣的妇人散发出多年依旧的雍容华贵,看不出她已年过五十。她看了一眼仪表板上的冷光电子钟,时间显示2/26/07PM09:23,上了淡妆的脸孔流露出紧张不安的神情。

车外的雨势大到让她不得不调快雨刷的速度,随着雨滴拍打车顶的声响加剧,她的心跳也跟着加快。

过了基隆路高架道後没多久,一辆对向而来的房车不敬地打着远灯,令她盲目片刻。恢复视线後,在确定左边後视镜反S的车灯有一段距离後,她踩了几下煞车,然後切入内车道左转上匝道。

当车子进入台北隧道後,扰人的水滴答声响顿时消失,妇人得到暂时的宁静。她把雨刷调到闲歇,再伸手从副驾驶座上的手提包捞出手机,拨开上盖按下几个号码,将手机移到耳边,另一头已传来语音的应答声。

「查号第241台您好。」

「喂!」妇人急促问道:「请帮我查桃园国际机场长荣柜台。」

「是长荣航空的服务电话吗?」接线生的声音取代了语音。

「不,是机场的服务电话。」

「请稍等。」

等待的同时,她又瞄一下时间。

电子语音声再次响起。「请拨03-3516805。」

「需要帮你转接过去吗?」又变成接线生问。

「好,谢谢!」

妇人将手机拿到面前晃了一眼,就听到手机的收话端传来声音,她赶紧把手机放回耳边。

「长荣航空桃园机场服务台!您好,」服务人员礼貌的问候。

「小姐你好,我想问贵公司目前的班机有延误吗?」

「您是指那一个航班。」

妇人愣了一下,接着答道:「对不起,编号我忘了,是从旧金山起飞,晚上10点抵达的那班。」

「可以帮我查一下吗?」

「请你稍等。」

妇人听的到对方轻敲键盘的声音。前方的煞车灯又亮了起来,妇人这次踩得重一些,几滴h泥水从轮胎的内侧顺着速度洒在後方轿车的保险杆上。

「小姐,你问的班机会准时抵达。」

「谢谢你。」

「不客气。」

在确定班机没因雷雨误点後,她加快速度赶往机场。

透过飞机的驾驶舱玻璃往地平线望去,跑道上的指示灯往後延伸到地平线的消失点,形成一个锐角三角形,闪烁的亮光在雷雨交加的暗夜里更显明亮。

副机长打开机轮的开关,三组机轮同时放下。机长将驾驶杆缓缓下压,将机鼻对准跑道中央,庞大的铝合金机身划过机场上空,最後在Sh漉漉的跑道颠簸降落。

待机舱门与空桥连结後,有位中年人从头等舱走出,他头发泛白神情忧心忡忡,步伐略为匆促,与一身深灰sE单排扣西装打扮该有的沉稳内敛有所落差。

中年人闪过前方一对夫妻和他们年幼的小孩时,他侧过脸看了小孩一眼,眼神有些没落。随即回过头,快步穿梭在空桥的人cHa0之中。

他率先来到海关处,将美国护照递给海关人员,雍肥的海关人员低头看着护照上的个人资料。

「Mr林,这次来台湾做什麽?」海关人员用英文问道。

「呃…回来处理一些家事」他用国语回答。

海关人员抬头看他一眼,拿起入关章盖上戳印後递还护照。

「谢谢!」林先生把护照放入西装外套x前的暗袋,走到了行李提领处。趁着等待行李的时间,他打开手机拨了通电话出去。

经过国际漫游转接,传来语音通话,「您拨的电话通话中,已为您cHa拨……」

与此同时,他瞥见行李出现在转盘上,於是先挂上电话把行李拿了下来,拖着行李往大厅出口快步迈去。

两片大扇的自动门随着入境旅客步出而开开合合,脚步过快的林先生没留意到门关上的距离,因而差点撞上。出了门口後,他站在大厅明显处环顾四周,一直没看见熟悉的面孔。

他重拨出那组号码,这次电话通了。

「喂!」妇人的声音在车内引起微弱的回音。

「喂!我在入境大厅了,你在哪里?」

「你等一下,我在高速公路上,快到了。」

「还要多久?要不我在机场外的接送区等你。」

「大概再十分钟,你先到长荣的区域等我好了。」

「你别急,小心开车。」

「我知道,待会见。」

「再见!」

林先生随即走出大厅。伫立一会儿就见到休旅车从他面前闪过,妇人像是慢了半拍才踩煞车,他趋前打开後车门,将行李放了上去再坐上副驾驶座,夫妻俩相拥问候。

「刚开过头了。」林先生问。

「煞车好像怪怪的……」

「先回去再说。」

太太看着後视镜,等後面的计程车超越後将车再度驶入车道,遗留在地上的h泥水渗着雨水流入排水孔中。

在回程的途中,因大雨视线不良,林太太轻踩了几次煞车。

「笔记本在哪发现的?」林先生开口问。

「在他房间里。」林太太点点头,忧虑再度浮现脸庞。「前天趁他不在,进房帮他整理衣物时,从cH0U屉里翻到的。」

「内容就像你说的那样严重吗?」

「嗯,我看了几页後,就再也看不下去,」林太太眼框泛红。「我以为他康复了,没想到变得更严重。」

林先生叹了一口长气。

「笔记本现在放哪里?」

「我怕他发现,已经放回原处。」

林先生头低垂着,用手指按摩两边的太yAnx,试图减缓突来的偏头痛。

经过中山高速公路机场系统交流道时,大雨再度淅沥落下。一辆载着建筑用钢条的拖板车从左侧呼啸而过,遇到前方的大货车堵住去路,随即亮起右转方向灯,滑进它应走的外侧车道,凌志休旅车跟在拖板车後方约20公尺距离。

林太太看着仪表板的速度指在时速90公里左右,她尝试将车开进内车道,躲开前方的拖板车。当她准备送入油门时,大货车却与她等速平行。眼看距离太短切不过去,她踩下煞车,打算把拖板车的距离拉开,但大货车仍在左侧,没有煞出明显的车距。林太太闷哼一声,但低头不语的林先生似乎没听到,彷佛陷入沉思。

「李医师还没回来吗?」林先生突然开口。

正为煞车问题感到困惑的林太太吓了一跳。

「唔…还没,应该还在丹佛。」她再试探X的踩了一下煞车。「她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我请她的助理帮我联络,等了二天还是没消息。」

大货车加速从左侧驶过,林太太迟疑了一下,在确定後方无来车後,决定切入内车道,跟在它後面。淩志的视线全被大货车与拖板车挡住,但林太太宁愿选择跟在大货车後面,而拖板车渐远的距离也令她b较安心。

这时,外车道已看不到拖板车的影子,林太太试着再踩煞车,结果令她肾上腺素激增,恐惧直直冲心头。她立刻惊呼:「没煞车!车子没煞车!」

「什麽!没煞车?」林先生陡然一惊,赶紧抬起头来。

「煞不住!」林太太震慑不已,狂踩煞车,「车子煞不住!」

跟在後面的机场接送小巴士司机察觉前方的休旅车煞车灯闪个不停,车身也开始打滑,赶紧减速。

眼看与大货车越来越近,先生大声喊叫:「快!快闪到外线。」

「我的天!」太太不知所措,发出凄厉的叫声。先生赶紧侧身一手捉住太太握着方向盘的手往右打,左手试图拉起手煞车,车身整个往右打滑。顷刻间,大货车的红sE煞车灯陡然大亮,它碰上了前方因大雨而缓速的车阵。

“碰”的一声,左前大灯罩应声破裂,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凌志的车头刚好闪过大货车的安全杆,只擦撞到大灯。接着整个车身横滑到外车道,他紧握妻子的手背试图再度控制汽车方向。

路肩就在右前方数公尺处,他打算让车身擦撞护栏,利用缓冲力让车停下来,或许就能逃过一劫,但没想到,那该Si的拖板车却近在咫尺。

「完了!」他心知Si亡b近,任凭命运之神将拖板车的煞车灯再次打亮。

「啊!」先生大喊一声,眼前刺入的钢条闪过一道夺目的Si光,先生松开了太太的手背。

前方徒然一阵巨响,後方的巴士司机惊见轿车向右翻覆撞了上去,赶紧踩Si煞车,轮胎摩擦路面的尖锐响声把所有乘客带入险境。

巴士Si命地在车T残骸前停了下来,惊惶的司机不停喘气,满脸的肥r0U跟着晃动,仍不敢置信眼前所发生的事,乘客们也试着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前方的拖板车因为後方猛烈的撞击力道推进好几公尺,带着h褐sEbAng球帽的司机惊吓之余赶紧打开车门,几乎与巴士的胖司机同时下车,冒着大雨一前一後逐步接近车祸现场,而大货车已不见踪影。

两人互看一眼,再将目光转到那堆挤压变形的残骸上。在车T猛力撞击下拖板车後方已残破不堪,无数的钢条凌乱地cHa入车T残骸里。

拖板车司机将帽缘往下压,试着挡些雨水让视线能清楚点。他挨近扭曲的车厢,眼前所见令他深感难受,就在前座乘客旁,一具残破的躯T被断裂的安全带缠住,斜挂在车门框架旁。躯T的头颅整个被削掉,鲜血从切平的颈部汩汩流出,混合雨水滴落到地上,形成一滩血水。

他转过身去,一阵作恶。站在一旁的胖司机也瞥见这具遗T,正想移开视线时,他听到微弱的SHeNY1N。他将目光闪开无头躯T,往里面探去,就在驾驶座旁找到被压在底下的生还者。

「里头还有人活着。」胖司机拍打拖板车司机的肩膀,「快叫救护车!」

拖板车司机眼见路肩没红sE求救电话,赶紧奔回拖板车驾驶座,顾不得待在车上的老婆怎麽问,拿起手机边拨号边跑回现场。

「119报案中心。」

「喂!这里发生严重车祸!」

「先生,哪里出车祸?」

「在机场高速公路上,一辆轿车撞上我的拖板车,有人受了重伤。」

「能告诉我车祸的位置吗?」

司机擦掉喷到眼中的雨水,抬头环顾路肩护栏。

「在往桃园方向大概过了九公里处,刚过中山高机场系统交流道。」

「好,立刻派人过去。」

二十分钟後,救护车与警车赶达现场,几名救难人员拿起破坏器具,费了不少工夫才把妇人救了出来。

奄奄一息的林太太被固定在担架上,救护人员在她脖子套上固定器。她的双腿严重骨折,左小腿一节布满鲜血的裂骨刺穿膝盖处,如此的创伤仍无法让她痛醒。从先生放开她的手背那一刻起,她已陷入重度昏迷。

救护人员把担架抬上救护车後,高频的警笛声开始延着车道响彻雷雨不停的天际。救护车离开片刻,葬仪社的人也在来到现场。从福斯厢型车下来的两人先把另一个残缺的遗T装进屍袋,然後拿着手电筒在残骸中找寻断头残r0U。在救难人员的协助下,终於在数尺远的分隔岛草地边找到。

其中一人熟练地拿起断头放入密封袋内,在经过拖板车司机面前时,他再度回过身,又是一阵作恶。二人将屍T固定好後,便驱车送往殡仪馆。

警车上的红蓝sE警示灯如灯塔般环照着这片废铁残骸,趁着雨势渐歇将现场稍做整理後,员警开放内车道舒缓後面围堵的车cHa0。两位司机站在路肩正b手画脚向国道警察描述车祸发生的经过。

车T残骸旁一堆燃烧的银纸正被雨水浇熄,缕缕白烟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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